三日後,大周皇帝不顧朝臣和後宮的諫言勸阻,離開了十年未離的開封府,隨護的有三萬禁軍,數百班直,五位大臣,十五個太監,四位太醫。


    大周皇帝諭旨太子監國,薛居正為首輔大臣,張永德為次輔大臣,一文一武輔佐太子治國,也就是賦予了太子部分的皇帝權力,凡不與大周皇帝諭旨抵觸之軍政,太子可以決策。


    寬闊平坦的官道,盔明甲亮的長龍大軍,護行著一串的車隊,車隊最前的是一輛寬大如閣的精致車輛,車輛四方全都是身穿明光甲的班直,明顯就是皇帝的車駕。


    周皇帝是坐在車裏,他的手中拿觀著一隻淡青色的玉瓶,神情淡然中流露著迷茫,這隻玉瓶就是去江南返回的班直交上的,說是在茅山朝陽觀,逼迫道士交出的‘九轉大還丹’。


    因為陸天風身體無傷的緣故,周皇帝對茅山的丹藥有了渴望,他使出了最為信任的兩個班直,跑去了茅山尋求療傷丹藥,但是丹藥尋回來了,周皇帝卻又有了疑心,瓶中的丹藥隻有一顆,他根本無法讓別人試藥,也不敢讓太醫剝皮驗藥。


    所以,他西巡主因之一,就是向陸天風求證,周皇帝無法指望了陸天風回開封府,故此沒有下旨招歸,因為一旦陸天風拒奉了聖旨,周國朝廷將無法麵對後果。


    周皇帝在以前,就懷疑過陸天風在常州隱藏了勢力,聽了江南回歸的班直稟報後,周皇帝又找了趙員外郎仔細了解一番,才推斷出陸天風坐擁常州和蘇州,不過周皇帝沒有懷疑陸天風就是晉王,而是認為,陸天風和江陰張氏聯合坐擁蘇常二州,是在越國被滅之後,獨立的歸附了晉國。


    陸天風坐擁蘇常二州的事實,不但沒有讓周皇帝惱火,反而有了一種寬慰心態,也可以說是一種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態,大周內部有不臣的禍患存在,迅猛崛起的晉國一樣有著強大的內部禍患,所以周皇帝的心情忽而好了很多,就仿佛心頭壓了很多石頭,忽然被拿走了一塊。


    在階州坐鎮的陸七,忽接到了周皇帝的諭令,諭令內容讓他吃驚加意外,大周皇帝西巡至京兆府,令他五日後,率領一萬騎軍去鳳翔接護聖駕,大周皇帝要巡視隴右。


    “周皇帝竟然會離開了開封府,他這是要做什麽?”陸七接了諭令驚疑猜度,西巡隴右,這難道是要乘機進攻了隴右?


    陸七思索很多,最後決定去見周皇帝,主要是周皇帝讓他在鳳翔接駕,也就是出了秦州即可,不會陷入了鳳州大軍的重圍,看來周皇帝是有所考慮的。


    到了日子,陸七一早就率領一萬騎軍東出秦州,在接近鳳翔駐軍的五裏外等候,等候中,陸七與一眾將帥聚一起談笑,以加深對軍心的影響力。


    事實上,河西軍力是存在不穩的,二十萬軍力,不可能都對陸七死心塌地的崇敬,所謂現官不如現管,能夠與陸七接近的將士不可能很多,所以各軍實權將帥若是有異心,卻是能夠架空了陸七,所以河西一開始就實行軍府輪駐製,以求削弱將帥對將士的影響力。


    河西軍力最不穩的,就是當年陷落河西的周軍戰俘,所謂思鄉心切,很多戰俘都想回去了故鄉,所以很容易為了能夠歸鄉而背叛陸七,而陸七卻是需要那些戰俘平衡河西統治,回鶻和黨項人畢竟不是與陸七同族,就算對陸七崇敬,但陸七若是久不在河西,一些有野心的黨項人和回鶻,就可能叛亂造反,信佛隻是輔助的統治手段,主要的統治手段還是牢握軍政權柄。


    陸七能夠放開了對江南晉國的統治,那是因為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團的統治,愛侶,戰友,姻親,老部下,恩義,等等關係建立了一個向心的統治集團。


    而在河西,陸七卻是沒有多少可以信任之人可用,也無法完全都用了漢族將士為骨幹,所以陸七暫時不能用晉國軍臣入主河西,用一個楊鯤不會引起了回鶻和黨項人的抵觸。


    等候近午,才有周皇帝的班直前來告知接駕,陸七下令騎軍牽馬排立道旁候駕,周皇帝既然來巡視,陸七隻能依臣屬給予尊崇。


    足足候了半時,才見了東方出現了大隊車馬,陸七看清是數百將士護著一串車輛行來,周皇帝竟然沒有讓大軍護隨,陸七單獨遠離了騎軍數十米,立在道中等候。


    數百將士護著巨車接近了陸七,巨車前麵隻有四名並騎將士,接近陸七後左右一分讓了開去,讓陸七直接麵對了拉車的駿馬。


    “臣隴右宣撫使接駕,吾皇萬歲。”陸七對著巨車,單膝跪地軍禮,大聲禮告,聲音傳的很廣。


    “陛下口諭,陸尚書請起,引路至成紀縣落足。”一個太監尖聲回應。


    “諾!陛下請行。”陸七恭敬回應,起身後再彎腰一禮,才轉身走去,後麵巨車開始隨行,陸七走回騎軍,有將士牽馬過來,他上馬繼續西去,皇帝的隊伍走入了騎軍,在騎軍排立的道路上通過。


    周皇帝隔著車窗簾外望,神情平靜的看著車外的騎軍,他駕臨京兆府之後,在長安城的大明宮休養了數日,他的身體確實不經折騰,很容易疲倦。


    在大明宮休養中,紀王白日一直忙碌,巡軍理政,到了晚上才陪伴了周皇帝,與周皇帝說著很多關於大都督府的軍事,紀王能夠隨口說出很多指揮使將官的名字,也對各軍的情形基本清楚。


    周皇帝與兒子紀王夜聊後,更加堅定了扶植的念頭,太子在即將出征前大病,讓周皇帝苦心落空,感覺太子是心恐而致病,使得周皇帝有了深深失望。


    看著道旁威武成片的騎軍,周皇帝的心裏很複雜,陸天風在西部的崛起,可以說是他一手造成的,陸天風能夠為大周解決了西部邊患,是周皇帝能夠容忍的主因,次之是牽製軍臣內患。


    因為紀王與陸天風的關係很好,也是周皇帝想扶植紀王的原因之一,他希望陸天風能夠為友情而壓製了野心,雖然那是一廂情願的虛妄,但周皇帝因為了解過陸天風的信息,所以知道陸天風極重信諾和情義,他隱然覺得,陸天風日後就是造反,也能夠放過了紀王的性命。


    周皇帝的神情忽而有了淡淡苦笑,扭頭後仰的閉上了眼睛,心頭卻是有著無力的悲哀,一向強勢的自己,為什麽會有了懦弱的念頭,為什麽會一再擔心兒子們會遭了不幸,紀王很有治軍的天賦,應該是能夠繼承了大周基業的。


    皇帝的車駕抵達了秦州成紀縣,秦州刺史和所屬官員恭迎了大周皇帝,而陸七卻是主動伴護了皇帝車駕,入城抵達了一座富戶府宅,皇帝下車時,陸七親自過去扶了皇帝下車,弄的太監不敢搶前。


    下了車,周皇帝看著陸七,微笑道:“天風,朕來隴右,你很意外吧。”


    “陛下,臣是非常意外。”陸七微笑回應。


    “你敢去了開封府,朕亦敢來了隴右,朕要告訴你,朕的膽氣,不遜於你。”周皇帝溫和道。


    “隴右是大周疆域,臣是大周之臣,陛下出巡隴右,是天經地義之事,亦能載入史冊,千秋萬代的令後人景仰。”陸七語氣敬意的說道。


    周皇帝微怔,繼而點點頭,道:“天風,扶朕去休息。”


    “是,陛下駕臨了隴右,臣會一直隨侍,不敢疏忽。”陸七恭敬道,說完伸手又扶了周皇帝左臂。


    “你有心就好。”周皇帝溫和回應,在陸七的扶持下一起走去。


    趙普等大臣也是隨來,看著陸天風扶著皇帝走去,不由得互相看看,彼此是眼神即古怪,也有著鬆愉,陸天風說一直隨侍,那就表明了陸天風,不想大周皇帝在隴右出了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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