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相迎


    “你在說什麽?”莫紫情的臉色變得慘白。


    “把你的催眠術解開。”詔時一點沒客氣,所指的正是那些和漩渦綁在一起的幻術火焰,“你真的以為別人注意不到?”


    “阿時……”


    “如果你現在就想死也隨便。”詔時微笑,“反正麵臨的也是深淵,沒什麽。”


    莫紫情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跟著笑了。


    笑得蒼涼,猶如漫天火焰中搖晃的嬌嫩花朵。


    “要是不呢?阿時。如果不解開呢?”


    你還是那麽聰明。沒錯,這裏是我控製的,都是我演的戲……我不想走出這道門。莫紫情笑著,眼淚卻跟著流下,“我寧可一切……都毀在三年前。”


    走出這道門就什麽都沒有了。寧可和詔時一起重溫過去的日子,然後徹底毀在這場徐徐消耗生命力和精神力的大火之中。


    寧可和虛幻的詔時一起毀滅……也不想看著他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那樣的現實比死還接受不了。


    “該毀掉的,你早就毀掉了,讓開。”


    詔時已經沒有心情陪她繼續上演瘋狂的鬧劇,手裏魂刃反轉,魂差衝擊脫手而出。


    本該到達目標的魂差之力卻隻在地上打開大片的灰土,絲毫沒傷到施術人。


    詔時看著莫紫情的目光飄動了下,語音也帶了些嘲諷:“我小看你的實力了,隱藏的第七淵?”


    明知道是取笑,莫紫情卻笑不出來,仗著z漩渦的力量造成的這片封閉區域也在快速燃燒她的生命力,整個人都像蒼老了十歲。


    “你在逼我使用冥河。”


    一旦冥河出手,才是真的無藥可救,相信莫紫情也深知這一點。


    但卻絲毫沒有想讓開的趨勢,莫紫情擋在門口,即使喘息,也依然近乎沉醉地看著詔時。


    “你是我的,阿時。永遠都是……我不要z,也不管其他人,隻要你還在這裏……”


    透明的寒流貼著她的側臉飛過,連發絲都卷入了些,盡數斬斷。


    “我可以不控製殺意。”詔時的目光中似有鮮紅的血色,精神上的削弱遠不如漩渦生成的煉獄吸引力要強,這種吸引力更讓人現在就看見眼前的一切都塗成鮮紅。


    “來吧,迎接我們最後的結局。”莫紫情毫無懼色,輕聲念吟,“這才是我們應該有的結局。”


    即使殺了施術人,這個用施術人生命鑄成的封閉空間也不會重新開啟。


    輪回之陣將吸收全部在場者的生命作為祭品,包括詔時……包括施術人本人。一旦踏入,處於內部的人絕對無法逃脫。


    情緒的弦,四根已經崩斷了三根。


    憑一個可笑的精神控製法陣?


    詔時也很想笑,周身寒流回蕩,這種寒冷甚至穿越現實的倉庫,迅速向海邊擴散。


    莫紫情也閉上眼睛,享受最後的過程。


    “我先走一步了,阿時。在那邊等你。”


    然而預想之中的最後一擊卻並未到來。


    莫紫情抬起頭,重新看了眼詔時,驚訝地發現他目光中的血氣不見了。


    “……為什麽?”忍不住開口詢問。


    “因為你不配。”詔時舒了口氣,寒流緩緩沉了下去,一字一頓,”我不想讓她的努力白費。“


    “她?”


    莫紫情臉色再次蒼白了幾分,季心然對詔時做了什麽?如果按照從前,詔時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入魔,和她同歸於盡的。


    “我不想看到她再做出愚蠢的行為,跑出來阻攔,之後還要站在一邊呆看著,白癡到家了。”


    詔時說這話時,臉上帶著種近乎嘲弄的神情,但隻有莫紫情看到了最令她震驚到保持不了情緒的東西。


    聲音是這麽溫柔,神色裏也有種倦鳥歸巢的感覺……這是什麽情況?


    即使三年前的詔時,也從沒見過他有過這樣的反應。


    ”你不能……“莫紫情慌了,從地上搖晃著站了起來,”你不能靠近她……今天必須和我一起葬身在這裏!“


    “是嗎。”詔時看了她一眼,回答得幾乎不帶感情,除了惋惜,“你會後悔沒在剛才直接走出門,或許還能給你留下點好的印象。”


    “我恨透了你這種自信……倒要看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莫紫情的憤怒體現在每一分每一秒增強的幻陣力度上,心念成魔,誰都攔不住,更是與那漩渦起了近乎完美的共鳴。


    詔時的眼前都是血色。時明時暗,甚至連手臂低落的血液也能引發一陣強烈的模糊感,弑殺的渴望還在成倍增加。


    冥寒揮舞,成片的屋內鋼管被削斷、飛起,連同地上的殘肢,混成一片混沌的虛無感。


    “不要控製,殺了我,阿時……我想和你以這種方式,永遠在一起……“


    “你做夢。”


    隻要還有一絲理智,絕不會輕易放棄。


    區區幻境。


    詔時半傾倒在牆壁上,喘息較剛才更為吃力。


    以這種方式發泄不會得到任何緩解,隻會加重席卷而來的血海侵蝕。想奪走鮮活生命的願望就如同饑餓了幾天的人看到食物,卻又必須用理智去控製不去接近。


    “阿時,你就那麽不願意?”莫紫情嬌笑著,盡管生命力也在快速流逝,使得聲音有幾分蒼老,“我以為,你至少會被曾經的愛人所感動……”


    “你從來都不是。”詔時用完整語音說句話已經是忍受的極限,“不要侮辱‘愛人’這個詞。”


    理智的最後一根弦即將陷落,幾乎能聽見崩斷的聲音。


    詔時攥緊奪魄刃,毫不猶豫向左臂刺去,血花飛濺。


    連刺數下,刀刀飛揚在烈焰中。


    “為什麽……為什麽?你寧願傷害自己……寧願自殺,也不肯殺了我,和我一起永享安寧嗎!”


    撕心裂肺的喊聲在耳邊回蕩,但心已成冰,不會經由半分動搖。


    隱藏的春天,隻有一個人看到就好。


    “我說過,會活著回去。”詔時說著,將更深的一刀刺入已經傷痕累累的手臂,“你還不配。”


    幻陣的強度陡然上升,狂潮洶湧,更似深淵。


    正當詔時盡力用冥寒從體內維持最後的清醒,同時打算用冥河孤注一擲去賭一下時,清風忽然傳送了進來。


    熟悉的清風。


    詔時瞬間清醒了不少,猛地抬頭,向倉庫對側望去。


    那邊存在一個人。不是幻想,是真實出現於此地的少女。


    幻陣的力量像是忽然被這清流洗刷,全部衝破,隨之散去,繼而煙消雲散。


    “季心然……你怎麽……”


    莫紫情睜大眼睛,做夢都想不到怎麽會在這裏看到這個人出現,這倉庫不應該是密封的才對嗎?


    竟然闖入她的幻陣,甚至不能察覺……難道季心然是幽靈?


    ”……放開他。“季心然似乎為了闖入這片精神領域也用了不少力量,以至於說話時都有些能得出的虛弱,“不要囚禁……”


    話音未落,前方先掠過熟悉的身影。


    季心然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被按在了石灰牆上,哪怕是單手,肩膀卻被捏出了近乎粉碎的力度。


    “a先生……”


    季心然痛得咬住了嘴唇,似乎認為詔時還未完全清醒,反而下定了決心,也正是為此而來。


    還要凝聚心流的力量送到眼前人身邊,然而剛抬手,手腕也被奪了過去。


    “為什麽?”詔時這句話開口時還帶著些許喘息,甚至帶著比之前陷入幻境時更深的怒意,“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一次肯老實呆著的時候?”


    “我……”


    “我已經淪落到靠你來救了麽?季心然,誰允許你一而再、再而三幹擾我的局?”


    一次。真的是連一次都不肯順從的人。


    他更後悔昨晚沒能說一句狠話,或者將寒水結界多施加幾層、幾十層……居然連強化的寒水結界都逃得出來,這世間還有什麽她做不到的事!


    既然這麽有能力,幹脆決戰大家都撤後,看她和z兩個人表演算了。


    “啊。”


    季心然發出微弱的呼聲,似乎看到莫紫情從打開的倉庫門口飛快地逃脫出去,著急想去追,但無奈被詔時牢牢抓著,哪裏也移動不了。


    “我有種預感。”詔時似乎連理都沒理逃走的莫紫情,“今天這筆總賬,我會和你算清楚。”


    “嗯……”以前是不是在莊園裏聽過類似的話?季心然哭笑不得,但不是計較這個的時間,體現在語氣上就是更加著急,“回去以後任你處置……她……”


    “你不就是來放她走的,來攪局的。”詔時微微一笑,似乎很喜歡看她這種快急哭的表情,“任我處置,怎麽處置都可以?還要像上次一樣,玩個無聊的‘一天一句’?”


    “a先生……”季心然明顯慌亂起來,“我不是想來打擾……快去……”


    “不。我就想放任她帶走林鳥的信息,看看你如何擔起這個責任,小管家。”


    詔時似笑非笑,而季心然則是被他笑得從內心升起股寒氣。


    “我可以解釋。之後解釋……但現在……求你不要任性。”


    “任性?”詔時被她這個用詞重新逗笑了,“要怎麽求我?”


    “我……”季心然徹底混亂,想著怎麽去追蹤莫紫情拿回硬盤,又被他這悠然的態度搞得完全不知該怎麽表現,但一抬頭,先看到更令她吃驚的景象。


    詔時滿手的鮮血,整條左手都血肉模糊,還有血液在不斷滴落下來。


    “你的傷……”


    眼前一黑,從沒見過詔時被傷到這麽狼狽過,季心然甚至連伸出手指去觸碰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力氣都喪失了。


    “這點傷有什麽可怕的。”詔時冷笑了聲,但依然調用寒氣,將傷口迅速封住,伸手固定了下這要滑倒的人。


    地點對了,可惜三年前你不在這裏。詔時勾起嘴角,似乎想深深捉弄她一下,刻意用鮮血在她臉上畫了一道,“如果在,倒是可以欣賞我更驚人的樣子,在同一個地方。”


    說完,有意打量了下季心然蒼白的臉色。


    還以為她會倒下,會哭出聲,但沒有。這小丫頭在瀕臨崩潰之前總有出乎意料平靜的時刻,柔得像水,能將一切震動慢慢化解包容。


    而這次又有幾分不一樣。她輕輕擦掉了臉上的血跡,將血痕攥在手裏,有種更超越之前的某種決然。


    “a先生,我要守護你。”季心然沒有抬頭,聲音柔和又清晰,“你是我存在於此的意義。”


    守護。又是這個詞。


    不但不想聽到,也有種錯覺,恍然覺得眼前的女孩和某個穿祭祀服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令人厭惡,甚至有幾分更深的情緒。詔時不想承認,但知道那是從未有過的某種感覺。


    “你聽著,這話應該反過來才對。”詔時將季心然的手腕扣得更緊,生怕一鬆手她會再次飄向哪裏一般,“如果你敢因此涉險……”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信號終結了談話。


    “阿時,速度跟上。”靳文的聲音傳過來,“他們派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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