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最高懲罰


    迄今為止……最嚴厲的懲罰。


    光是看到詔時介於酒醒和清醒之間站在這裏,已經嚇得幾乎站立不住,又被他這麽一嚇,身體直接向後栽了下,差點滑進泥塘。


    可惜詔時沒給她這樣的機會,將她的手腕幾乎按在了胸前。


    “我錯了。不是故意想來找你……”季心然聲音幾乎是飄出來的,“現在說是路過還來得及嗎?”


    詔時看了看她,帶了些憐憫的目光,像看著即將被端上餐桌的獵物。


    “怎麽,遊戲難度太高了?”詔時淡然一笑,湊近她耳邊,“你來找我,不是應該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局?”


    “我不知道……”


    既不知道他的用意,也不知道他剛才的全過程都聽見了多少。


    “放我走吧,求你……”季心然悲哀地發現無論過了多久,還是隻能在他麵前低聲下氣地祈求,一點長進都沒有。


    半醉半醒的詔時殺傷力比平時更大。酒精在體內燃燒,所以更可能做出什麽衝動之事……


    比如現在這樣。


    大雨一定是衝得過了頭,才會將兩人衝在一起,離得這麽近。


    季心然無處可逃,身後就是詔時環繞過來的手,幾乎攬住她整個腰身,沒給她留任何可逃命的間隙。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不放你走。”


    簡直是耍賴……徹頭徹尾的耍賴。季心然吞下一口雨水,將視線轉到腳邊的泥坑中。


    問題是這樣的詔時也極為難對付,既有著不容反抗的威嚴,也有著狡黠的孩子氣……笑起來又帶著醉意,比之前更為迷人。


    回答什麽問題……


    剛才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經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了……何況滿腦子都是他這個笑容,環在身後的手,還有心間不斷蒸騰的寒氣。


    “從……從進門時……開始?”


    下意識地將時點推到最前,等待一個答案,聽天由命。


    這更像是賭一場。如果詔時的話……設局一定在最早的時刻,從進門開始……所以希望能夠賭中。


    然而對麵的人卻笑著搖搖頭,一副理所當然預知了結果的樣子。


    “那……從我要走時開始?”


    季心然要哭了,感覺已經被他徹底玩弄於掌心。


    “再送你一次機會。”詔時看了眼從高處下落的大雨,似乎沒耐心等了。


    “什麽時候?什麽時候……你真的演過……”


    季心然大腦一片空白,尤其是再次被他湊近的時候。


    昔日在路燈下就被他這麽拉近,說著首次的懲罰。


    隻是像是當年沒能擁入懷中的人,這次終於如願困守在了一起,在幾乎要淹沒天地的大雨中。


    “我當你放棄了。都不對。”溫熱的氣息重新傳來,在貼近耳邊的位置,直傳入心髒。


    “為什麽不試試再往前想?”


    再往前。這三個字雷鳴一般,貫穿了心髒。


    “你……在通江大廈……”


    詔時看著懷中發抖的季心然,略微笑了笑,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從我對你說那句話開始,你已經在局中了,傻瓜。”


    那句話……哪句話?


    季心然抖得像破落的葉子,尤其是聽到最後這傻瓜二字,身體都被寒風瞬間撕碎,凋零成塵。


    從來沒聽詔時這麽稱呼……


    “接下來是懲罰時間。”一句話破碎,一句話又拉回現實。


    “猜我要給你什麽樣的懲罰呢?我的小戀人。”詔時輕抬起手,像往昔一樣撫摸著她被淋濕的麵容,似乎已經習慣成自然。


    懲罰……最嚴厲的懲罰。


    季心然忽然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加上詔時這個動作已經突破了能承受的極限,二話不說就要逃走,甚至使用了心流的靈動能力,眨眼之間便掙脫了他的懷抱。


    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算錯了一步。


    她有靈動,詔時也會越位,並且作戰經驗更為豐富,幾乎是她脫手的瞬間就鎖定了前進方向,截在最前方堵住了她的去路。


    “放開我,放開……”


    季心然頭很疼,大腦裏像有無數風鈴在亂響,胸口也灼熱地痛,想再發動靈動逃走都沒有力氣,轉眼間,已經又被重新拉回熟悉的懷抱。


    “求你,放……”


    話音突兀地斷開了。


    季心然睜大眼睛,整個身體都懸空,隨即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雨幕隔斷天地,卻隔不斷兩人的距離,溫柔的氣息。


    微弱的酒氣,冰涼的雨水,透過被咬住的唇接連傳來。


    雨聲回旋在整個白樺城,燈火停息。


    大陸的星空都隱藏在雲層之後,越過高低起伏的風,直向更遼闊的天穹而去。


    手不知往哪裏放,就被對麵的侵襲者奪了過去,貼在胸口。


    身體僵成冰塊,也被輕輕攬住,像是防止她隨時可能滑落進湖水裏。


    阿時。


    季心然想喊的,力氣卻在一點點流失,連眼睛都不敢睜開,生怕睜開以後看到新的噩夢。


    怎麽都想不到會是這樣……會是這樣。心內依然有痛苦的念頭,這不可能。


    她和續命師永遠不會有交集,都已經下定決心,隻要遙望著他就好。


    偏冷的寒流卻湊了過來,猛烈又溫柔地交融,以這種直接的方式宣告著所有權,像對全天下的人宣布一個早就已經按捺不住,很想通知的事情。


    反應過來脫離時,甚至牙齒都在打顫。


    “續命師……大人……”


    季心然捂住嘴,頹然向後跌了兩步,眼中的淚水無聲流著。


    好疼。舌尖還有些麻木的疼痛,一定是剛才被捉弄性地咬了下。


    “嗯。怎麽了?”


    侵略者卻若無其事,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站在剛才的位置微笑。


    “你……”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季心然淚水撲簌落下,為羞恥,也為過於不爭氣。


    “我怎麽了?看你好像很受打擊。”詔時重新露出戲謔的笑,“初吻嗎?”


    不說這兩個字還好,說完更有種強烈的衝動。


    剛才還是無意闖進,現在是真的很想投湖自殺了。


    “我說過的,最嚴厲的懲罰。”詔時挑起些目光,“還是說和你想的不一樣,你覺得懲罰得還不夠?”


    一聲墜響。


    季心然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氣,癱坐在地上的泥沼裏,連泥巴沾滿百褶裙都不管了。


    “你……為什麽……”


    季心然聲音前所未有的顫抖,連刻意控製都做不到。


    午夜,大雨,電閃雷鳴。懲罰的人。


    忽然間被以這種方式入侵,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情況下,大腦撞上了銀河係。


    初吻?難道不是相愛的人之間……花前月下……


    嘴裏還殘留著酒的味道。纏綿的溫熱感像亂竄的電流,能將意識全都燒焦。


    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的。


    季心然眼前一片朦朧,近乎絕望地看著高高在上的執刑人。僅是為了懲罰,就奪走這麽寶貴的東西……連回憶都無情打入地底,再不見光日。


    “你預料不到,所以才更加有趣。”執刑人毫無損失,一臉坦然,“還想說什麽?”


    “莫紫情,還在樓上……”


    “所以?”


    一個所以噎住了後麵所有的話。


    詔時一定還是在醉著。從未清醒過。


    季心然隻是想著這點,眼淚就不斷向下流,極少在人前哭得這麽狼狽,借著冰冷雨幕卻做到了。


    明明有女朋友的。明明可能會複合的……也對,明明奪走別人的東西,對於詔時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沒什麽。”


    最終的最終,還是說了這不爭氣的一句。


    “你剛才是要回去,回總部?”詔時看了眼她,漠不關心的樣子。


    季心然想點下頭,但發現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詔時停頓了下,“雨這麽大,為什麽不拿一把傘?”


    詔時家的門廳中,櫃子裏常年放著兩把雨傘。一黑一白,細長傘柄,木質的柄上刻著螺旋紋,像是上世紀的古舊工坊作品。


    經常收拾的東西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一點,連櫃子深處和背後的灰塵都定期清理掉了。


    “因為它們是一對。”季心然攥了下手,“哪怕隻是一刻……也不想讓它們分開。”


    詔時會收藏各種各樣的舊物和小擺件,這雨傘難說是不是他收藏品中的一部分,但從擺放的位置來看,應該還留著前主人的習慣。


    也許要等到下雨天,又不能是現在的暴雨。和風細雨中,他們依然會打著傘,在湖邊慢慢散步,並肩望著遠處的原野。


    “這理由真是清新脫俗。”


    詔時蔑視地笑笑,順手召喚了塊冥泉結晶,扔了過去。


    “你可以走了。”


    季心然捧著手裏的冥泉冰晶,細微的寒氣從潔白的晶體中散發,慢慢向頭頂聚攏。


    雨水像是被寒氣形成的屏障隔開,連雨滴落地的聲音都變得像是帶上了耳塞一樣,悠遠起來。


    “借給你,當作補償。”


    詔時淡淡一笑,轉身向回走去。


    “續命師大人。”


    季心然攥緊結晶,任寒氣在體內遊走。


    “還有什麽事?”


    “我是你的……什麽人?”


    明知不該問的,可理智已經不能約束行為了。


    詔時站住了,微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雨水順著他的側臉滑下,他的眼神也不似平時,有種夜色籠罩的溫柔。


    也極有可能是種錯覺。


    “很特別的人。”詔時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嘴角上揚,“很想抓在手中,一直玩弄下去的人。”


    “你會拒絕嗎,小管家?”


    “會。”季心然不寒而栗,回答得也有氣無力,“……現在就很想逃。逃給你看。”


    “你逃不掉,因為你招惹的是地獄。”詔時的話像是在提醒,“以為奪走你的初吻,已經是能承受的極限了?”


    “你可以試試看。但是被我抓到,可能會掠奪得更多,更深,讓你連叫喊都叫不出。”


    這句話是動真格的。說話時的詔時身邊凝聚著極深的黑,像是將雨幕中最後的光線都遮擋下去。


    那是種什麽樣的掠奪?季心然嗆了口雨水,不敢直視這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危險氣息的人。


    所以要一直擱淺在這裏了嗎。從風暴中卷下,拋入空中,掉到海灘,摔得粉身碎骨。


    絕望地閉了會兒眼睛,再睜開時,前方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遠處,二樓的燈光熄滅了。


    詔時……上樓了嗎。和樓上的莫紫情……


    不管怎麽說都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季心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


    已經撤掉了冥寒結晶,任大雨淋在頭頂獲得更近一倍的清醒,視線卻依然沉得可怕。


    除非去控製,不要回想。不然想起的全都是剛才的一幕。


    醉酒的人擁抱過來,認真貼合的一幕。


    季心然很想扔掉手中的結晶,想用這種方式忘記一切、忘記它的主人,卻試著抬手了幾次都沒能成功,總在最後一刻心軟下來。


    它是無辜的。


    為什麽連一次都不能強硬呢。


    季心然沒站穩,再次跌坐在街道中央,看著遠處浮沉的車燈閉上了眼睛。


    就這麽死掉吧。死掉的話……可能才會一了百了。


    哪怕對銘約發過誓,誓言中也沒有包含意外車禍的部分……


    耳邊傳來汽車馬達的轟鳴,緊急的刹車聲。


    不知為什麽,靈魂沒有像預想的一樣,自由飛入廣闊的蒼穹。


    “怎麽是你,小然妹妹?多危險啊。”


    身邊傳來溫暖而驚訝的聲音,但季心然聽不到了。


    眼前升起煙霧,意識化成絲絲縷縷,全都融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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