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衝動


    “我……幫上你了嗎。”


    夜幕之下,冷風穿身而過。同時傳來的還有微弱的呢喃聲。


    “解開的話……靳文先生沒事嗎……”


    連自身都難說是清醒還是昏迷,還有心思管別人的閑事。


    詔時越過高低錯落的屋頂,找了條暗無一人的街道,向長椅走去,想將抱著的季心然先放下來。


    但沒想到這家夥的束縛居然如此之強,和之前一樣揪著衣服不肯放開。


    詔時難得地無奈了一陣,隻能先坐下,黑著臉看著懷裏的女孩。


    睡著時的季心然和平時的她簡直是兩個人。想讓醒著的季心然離開非常簡單,隻要隨便說點刺激性的話語,她就會黯然退開,持續一段時間不會跟來。


    但睡著的她簡直是隻吊熊,纏人的本事堪稱一流。


    詔時確實喜歡研究心理學,但還沒興趣廣到研究下季心然小時候到底受過什麽創傷,才每次在睡熟時必須要拽著一樣東西不肯放手。


    如果要強行分離也不是不可,但她即使在夢中也會露出種著急的神情,好像丟失了重要的東西,甚至皺起眉,要哭出來。


    算了。


    詔時更沒興趣處理女生的眼淚,隻能任由她這麽拽著外套,看著她甚至更滿足地向深處蹭了蹭,鑽進避風港。


    自幼借宿在別人家,父母行蹤均不詳,沒有創傷才覺得奇怪。


    詔時嘲諷地笑了聲,像是在嘲笑她平時隱藏的技術也並不高明。說話也好,做事也好,都能看出些痕跡,但眼下卻不是多想的時候。


    詔時看著對街開門倒水,看了一眼就把門關上的那位大嬸,再次感覺街上不宜久留。


    得找個住宿的地方,才能不被當成誘拐犯。


    詔時這次行事非常低調,就在這街道附近找了家私營的家庭旅店。應該感謝這附近有大學帶動了旅店生意的繁榮,不然還不知要抱著這家夥走多少條街。


    除了老板娘一副見慣不怪,還帶著古怪微笑的眼神令人有些厭煩,別的都好。


    詔時早已關機,確定了下房間內沒有任何監控,才望了眼被扔在床上的季心然。


    外宿的機會竟然有兩次,之前絕沒想過。


    這房間實在太小了,隔音也太差。詔時很有種想砸牆的衝動,將周圍住宿的情侶們清一清,但還是忍住了。


    沒有辦法。五叔也好,阿文也好,都是情報工作者,對付情報工作者隻能用些隱蔽的手段。


    尤其是熟悉操縱網絡的阿文,就算被抓住漏洞出其不意地攻擊了一次,一定也能很快恢複。


    阿文的憤怒方式最多也就是不言不語,調用全城的信息網,四處搜尋。


    可以。詔時關了沐浴器開關,淡然一笑。


    前提是林鳥的成員全能擁有特殊能力,能看到寒水結界的話。否則怎麽鎮守宅子,就可以怎麽鎮守這間小旅店。


    說到能力,沒想到季心然真的有辦法能拆掉靳文的波律追蹤。


    詔時擦了下碎發上的水珠,看著依然拽著他的外套不撒手,安靜裹在被子裏的季心然。


    阿文的能力在其他人看來已經是玄妙等級。操縱波律控製眼前事物,甚至能看出某些事物發展的演化軌跡。


    對於真心接觸過、熟悉的人,他甚至還能做到更神奇的事。


    例如封閉。將波律封閉起來不向外擴散,相當於使用能力時有個保證,可以不被其他人發現。


    這招無視時空。之前在對戰劉慈時,正是拜托了靳文展示了這技術,才能讓使用能力的律動,沒被任何人發現。


    那次較為特殊。如果不是為了救這位麻煩的季心然,一般情況下並不需要特意封閉波律再去動手。


    除非要用到某些東西。某些極特殊情況,才會出手的“底牌”。


    詔時坐到床邊,看著季心然的側臉,看了一會兒,有種無端的煩躁。


    兩次“極特殊情況”,都是因為她。


    季心然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還拆了阿文的演算追蹤。


    雖說也是隻能用於熟人的招數,但畢竟也是阿文不輕易出手的絕招。消耗巨大,除非將他逼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死角。


    詔時甚至可以想象,現在的靳文會是何等的吃驚,甚至可能坐在原處一直沉思。


    雖然拆除了之後,拆除者本人也並不輕鬆。


    詔時稍微伸手過去,試探了下她額上的溫度,果不其然,又在發燒。


    這已經不僅僅是體質的問題。這麽下去不是什麽好事。


    雖說不想承認,但她確實擁有奇特的力量,可能還是種破解不了、超越常識的強大力量。


    但沒有用。後遺症太強,什麽都做不了。


    回響也偏偏對季心然沒有任何效果。隻能這麽看著,什麽都感受不到。


    詔時將濕毛巾扔在季心然額上,順手捏碎了隻冰倉,看盤旋的生命氣息進入她的體內。


    麻煩透了。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句話,昔日的靳文說過的話。


    “死神”是很孤單的。阿時,我希望你總有一天……能用力量去守護某個人,而不是摧毀。


    真是神一樣的預測。說得對。現在不但是續命師,還是護工。


    詔時很想將季心然叫醒讓她去地板上清醒一下,順便感受下在這此起彼伏的聲浪衝擊中,身邊有人有多難入睡。


    何況這發燒的人也依舊存有意識。或許受生命力恢複影響稍微好受了些,反而也大膽了些。


    柔軟的身體湊了過來,小小的掌心攥到了他的手臂上,熱得發燙。


    詔時正從她的外套裏拿出手機借用,戴著隨身耳機隨機選歌,一不小心,被她抓到了巨大的空隙。


    又不是單人床,兩人居然全擠到了同一邊。


    要不是五叔還在全城搜查,詔時真想現在就用手機給靳文發個信息,讓他帶人把這團麻煩拖走。


    “季心然,我警告你。”詔時推了兩次,看對麵的人實在沒有放手的意思,不禁聲音更冷了些,“不要過分。”


    季心然不知聽見還是沒聽見,但確實對這聲音作出了些許回應。


    長發攀上他散落的右臂,小貓一樣蜷成一團,枕了過來。


    這要是聽歌的場合才奇怪了。


    詔時扔下手機,迅速抽手,反手將季心然按在了床上。


    右手間奪魄刃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抽出,在指尖閃閃發亮。


    似是被忽然抽走了臂枕,撞到了床頭,又或者感受到了寒氣,季心然皺了下眉,朦朧之間依然想伸手去抓他的手。


    隻要一寸,就能讓她的手指徹底解體。


    詔時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都停頓兩秒,停頓間又被她抓住了目標。


    “阿時。”


    甚至聲音裏還帶著些委屈,好像她才是受傷的一方,不是主動抓著人手背的元凶。


    是不是每次隻有貼近死亡,才能靠近你。


    上次在酒店,她的那句話應景地回蕩在耳邊。


    詔時看著季心然清秀可愛的側臉,臉色沉得像是要下雨。


    季心然,你知不知道上一次這麽稱呼、靠近過來的人是什麽下場。


    如果不介意,也可以現在就毀掉你。全部。


    詔時眼中夜色凝聚,不客氣地抬起空出來的右手,拽下她睡裙的一條肩帶。


    躁動回應在理性和感性的夾層中,如同水與火的交鋒。


    無所謂。這是她送上門,自找的。


    詔時的目光掃過她的側臉,脖頸,露出的雪白的肩,滑潤的輪廓正好被被子截斷,像是彈奏中出現了不愉快的音符。


    正要不屑地笑笑,去掀開被子,季心然的手忽然扣了過來,輕輕攥了攥,同時發出句含糊的話。


    “阿時……這是對的嗎。”


    詔時愣了下。


    “是對的嗎……幫你逃出來。”


    原來不是指現在正做的事情。


    “是不是呆在基地……更安全些。”季心然即使意識不清,似乎依然在想著這件事,“阿文,五叔……也要道歉……”


    “酒會……太危險了。不要去,阿時。”


    “不要去……”


    自此之後,又沒了聲息。


    詔時重重地跌回床上,順手將耳機裏的音量調得比之前高了一倍。


    茫茫夜晚,陰暗一片的雲層,連月光都透不過來。


    可卻遮不住小小的星星。執著地站在天邊,努力對望,努力發光,想將夜晚照亮。


    真是愚蠢又礙事的光芒。


    詔時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看被推到一邊的人,戴著耳機靜靜地閉上眼睛。


    其他人什麽都不懂。終結長夜的方式,從來不是阻攔,不是愚蠢的照亮。


    曾被拖進深淵,就要邁進深淵。


    隻有撕碎,殘殺,狂亂,才能作為收場。背叛的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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