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休整


    夜晚的酒吧,全場安靜。


    樂曲聲停,人群害怕得忘記了喊叫,互相踩了對方的腳。


    有人想報警,發現手機偏離了信號區。


    有人想向外衝,在衝出的瞬間燈光忽滅。


    明亮的夜未央,吊燈,座燈,一盞接一盞地熄滅了。


    領班的阿豔嚇癱在地,服務生們抱成一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聽見打鬥的聲音在黑暗中四處展開。


    前後左右,忽遠忽近,滿耳都是悶哼聲和慘叫。


    “鬼啊!”


    有人喊著,隨即也慘叫一聲,沒了聲音,而這一聲更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


    昨晚的事還沒搞懂,莫名丟了兩名員工,今晚又發生這樣的暴動。


    阿豔等人誰都沒看清,隻記得有個人戴著連衣帽子,風一樣闖入了夜未央,直奔包間。


    保安正要攔著,頭頂吊燈忽然爆炸。


    阿豔摸索著,好不容易找到了電閘,將部分燈光恢複,一抬眼,嚇得撞到了牆上。


    頂棚上到處是血,滴落下來。


    阿豔怔怔抬頭,隻見那個肥胖的老板,已經不知何時被用領帶吊在了碎裂的吊燈上,身體還在晃動。


    尋樂的男男女女幾乎都嚇傻了,女性的尖叫聲幾乎掀了房頂。


    那個人,不就是之前欺負那個小丫頭的……


    阿豔打了個激靈,猛地轉身,身邊不知何時刮過陣冷風。


    “你是……殺人犯……”


    阿豔再也維持不住平衡,被高跟鞋絆倒,驚恐地向吧台裏邊縮去。


    被帽子遮擋了大半麵容的男性微微笑了聲,順手從地上撿了隻手機,扔了過去。


    “替我跟老板問好。季心然,小月,這兩人我帶走了。”


    阿豔手裏捧著手機,額上全是汗,半天才敢哆嗦著看一眼上麵恢複的信號。


    “至於那件‘廢物’,你們隨意處置。救治也好,不救也好,別讓我再看見他。”


    男性拋手,一粒冰體膠囊收起,已經將扔在吊燈上的人當成了廢物殘渣。


    “還有。”男性的目光掃過,阿豔感覺骨頭都被削掉了一層般,攥著櫃台不敢鬆手。


    “我不是殺人犯。”男性嘴角上揚,露出個清冷的微笑,“是怪物。”


    7月末的重大新聞,一件接一件。


    詔時懶得看社會上對別墅作案的評價,或者對酒吧中重傷老板的漫天猜測,一如既往隻尋找有價值的新聞。


    偶爾停下來看一眼沙發方向,似乎帶著種不滿,為有人占據了常用的據點。


    占據者還對一切渾然不知,僅是昏睡,手裏緊攥著件衣服。


    兩天了,還沒醒過來。


    詔時休息了片刻,放下鉛筆和報紙,走到冰箱邊,慣例拿了瓶冰水,斜視著季心然的方向。


    如果早知道她是這樣粘人的性格,當初還是不收留比較好。


    詔時很無奈,別說將她扔出房子,就連將她放下來都是件麻煩的事,最後還是不得不將外套全扯下來,和她一起拋棄在沙發上。


    命流的修複依然在緩緩運作,至少她的呼吸比前兩天平穩許多。


    靳文提議將她送到醫院,今天還在打電話過來,喋喋不休。


    命流——這種萬中取一的生命本源力量直接修複都不能喚醒,現代的醫療設備又能發揮什麽作用。


    詔時隻將工作推了出去,尤其是那兩張名單,交給林鳥的人去還原,一起推出的還有那個小男孩和救出的兩名異能者。


    鄭春梅的兒子在事件中登場。詔時喝了口冰涼的水,冷笑了聲。


    不用說,x組織還真是物盡其能。果然自從做了續命師大張旗鼓以來,一個平凡的客戶都沒有,包括這位睡得深沉的季心然。


    詔時繞到沙發正前方,換了個角度,重新看著她的睡顏。


    還記得曾經想將她當成誘餌,順勢打入x組織中定位他們,陰差陽錯,就因為多看了眼短信。


    那天晚上,她看起來還比現在更平靜許多。


    沙發比車內軟得多,但季心然看起來更像是時而身處高穀,時而降落,清秀的眉聚在一起,臉色蒼白中帶著微紅,好像又發起了高燒。


    這家夥的體質,連命流都拯救不了。


    詔時捉弄性地將冰水瓶子塞進她的臉和抱枕中間,看著她微微動了下手指,似乎本能地想遠離冰冷的物體。


    流速減緩,時有時無。


    詔時能感應到之前施加的命流,正因為如此目光稍微沉了下,強迫按了下她的手腕,讓她不要亂動。


    小然……不是一般人。靳文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徘徊。


    具體情況,即使詔時不多說,林鳥的消息員已經匯報了一切。


    感謝這群眼線,所有細節都沒放過。詔時冷臉,還記得靳文打電話時好幾次微妙的停頓,還有周圍人的起哄。


    “什麽時候請我們吃喜糖?”甚至上次的“被害人”阿泰都湊了過來。


    “你問得太直接了,這多不矜持,讓老板怎麽答?”靳文的電話一定是免提,阿來在一邊矜持地補充,“應該這麽問——老板,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


    詔時如果不是常年修行定力極強,一定會當場把手機甩出去,扔進湖裏。


    “你們的事……先暫時不提。”靳文也微咳了聲,換了個地方擺脫眾人,“畢竟提起來稍微長了些。”


    “我們有什麽事?”詔時簡直無語,怎麽連靳文都這麽說。


    “問題是……小然她確實很特殊。”靳文繼續,“上次去找她沒有找到,看來不是沒有理由。”


    靳文所指正是上次的擔心。上次是猜測,這次則變成了現實。


    魂鎖在她身上不起作用,甚至魂映器都發現不了蹤跡,季心然看起來就像是正常人一樣。


    可她不是。不知為何,她有種不可思議的能力,能隱藏片刻蹤跡,還能介入戰場,短暫地毫發無損。


    一邊是詔時,一邊是異能者中幾近最強的戰力,兩邊都是深淵級獨行者,她竟然能涉入其中,還幹擾了兩人的能力。


    雖然隻堅持了一小會兒還被牽連成內傷,被詔時帶回來休養,也足夠令人震驚。


    尤其是魂鎖會脫落這一點,已經顛覆了異能者的常識。


    “阿時,你怎麽看?”靳文特意問了詔時,“這已經……超越了隱藏的等級。”


    詔時不語。靳文說的沒錯,即使退一萬說有人能夠躲過魂映器,那個魂鎖,也沒聽過誰能逃過。


    直鎖魂體的魂鎖,能力甚至遠甚於魂映器。當年的詔時沒能逃脫,即使現在能否逃脫也很難說。


    季心然在這一點上確實超越了常理。


    “你精通波律,為什麽問我。”詔時將問題轉回去,“說不定她還是你的後輩。”


    “這……不一樣。”靳文認真思考了下,“至少原理一定不同。”


    靳文也可以隱藏行蹤,但卻是通過玄妙的波律解析、轉換來完成的,過於靠近目標,就會被目標發覺。


    但季心然不太一樣。在場的詔時感知力遠超其他異能者,卻都一時沒發現季心然的存在。


    就像是短時間內,她的整個存在都消失了。


    “她還要在你那裏住一段時間,對不對。”靳文特意囑咐,“保護好她。我有些想調查的東西。”


    “你要去調查家底?”詔時不明白,為什麽這人分配任務,能分配得如此自然。


    “算是,但沒你想的那麽惡劣。”靳文無奈地笑笑,每次動機都能被詔時搶先猜到,“而且你確實有保護好她的職責。”


    詔時沒說話,在想這位老友是不是瘋了。


    “六淵裏的沙狐還沒除掉。”靳文提醒,“你們的信息他都略微掌握。而且他提到的研究所,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比深淵級還要強的人。


    詔時想到那個署名為z的人,淡淡笑笑,卻忍不住回憶起那張紙條。


    再不行動,你將失去她。


    這暗示的內容,過於微妙,以至於從那天開始,陰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個“她”,不是指季心然。


    詔時抱了條上次的毛毯,扔在季心然身上,端詳著她,漸漸地,像是看到了其他人的身影,就像來自過去令人不快的影子,漸漸要浮出水麵。


    詔時扭過頭走出屋子,去院子裏稍微散散心,一直走到了橋邊,郵箱前。


    如果那位z知道些什麽,一定還會再來聯絡。詔時想著三年前的黑暗身影,在心裏冷笑了聲。


    這正是想要的效果。續命師死神合二為一,x組織會怎麽做?z要怎麽打算。


    名單在手,下一步的目的地,會是個有趣的大型交鋒場。希望他們不會因為丟失名單,就放棄了計劃。


    是陷阱更好。


    詔時翻找著郵箱,想看看還有沒有秘密通報,沒想到還真的在一堆報紙之下,發現了附加的紙條。


    你們逃不掉。我要複仇。


    這次的署名不是z,而是張圖畫。


    詔時微微一愣。


    配圖是貓型頭像,卻畫得醜陋,眼裏滴下鮮血。


    天邊忽然風起雲湧,來自市郊方向的大片冷風,灌入蒼茫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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