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最後的遺願


    說到這裏,喬遷發現了什麽。


    “他們取這個名字,不會是從這個古神話裏找的靈感吧?那個被兩位天神拋棄的發育不健全的孩子?”


    南弘點頭。


    暖光下,他的麵龐像是被籠罩了一層薄薄的濾光。


    “他們成立‘水蛭門’,意為‘被神拋棄的子民’。這個組織誕生於社會秩序混亂的時代,從二戰之後一直活躍至今,他們沒有信奉的神明,隻是熱衷於強大自我,逐步建立自己的勢力。”


    喬遷大略聽懂了。


    總歸意思就是一句,自己大概是被很厲害的對手在追殺了。


    “水蛭門裏也分三六九等,剛才那撥人手腕處有波浪形的細小紋身,應該是酒吞童子下第九等的手下。”


    喬遷一口水沒喝下去,很想問問,那個什麽酒吞童子不是日本神話裏三大惡鬼之首嗎?與它齊名的還有九尾狐玉藻前,崇德天皇化身的大天狗,拿神話裏的三大妖怪給自己鎮名是幾個意思?


    顯得自己威風凜凜嗎?


    喬遷雖然有一肚子想要吐槽的話,但是話到嘴邊,覺得自己畢竟是砧板上的肉隨人宰殺,是生是死尚不明確,該留的口德還是留一點。


    ……就當是為自己積福了。


    溫泉蛋吃完了,該喝的溫酒也一滴不漏全部喝完,風從簾子的間隙中吹過來,哪怕是厚重的木簾也偶爾被吹得向上翻出一個弧度。


    風和雨就肆意地從間隙中呼嘯而來,頭頂的燈被吹得來回晃動,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不知道待會兒睡到半夜它會不會突然就這麽掉下來,發出一地的碎裂聲。


    喬遷又覺得有那麽點冷了,聽完故事,眼下她很擔心今晚應該怎麽過去。


    南弘已經鋪好了被子讓給她睡,自己則伏案在台麵上。溫酒鍥而不舍地繼續泛著咕嚕咕嚕的聲響,這個玩意兒此刻的保溫取暖作用已經大過了它的實際價值。不知怎麽,在這個孤零零的風雨之夜中,喬遷隻覺得它是個忠實而可靠的夥伴,要是沒有它,這個夜晚該怎麽過去啊?


    喬遷沒和南弘過多推讓,以她對南弘的了解,就算磨破嘴皮子說了半天他也不會改變自己已經決定的事情。她躺進鋪好的薄毯裏,決定就這麽心平氣和地接受大魔王給的額外恩賜,大不了回到國內做牛做馬加倍補償好了。


    可就在她還在思考應該怎麽做牛做馬加倍補償,沒過一會兒竟然發現屋角開始漏水。


    滴滴答答的水聲先是不動聲色,緊接著就是連貫而持續,再然後……


    聲音已經大到喬遷無法簡簡單單地忽略它了。


    樓下的老板娘已經開始不顧形象地放聲尖叫,哪怕不知道她嘰裏咕嚕尖叫的內容是什麽,喬遷也能猜出其中的大概內容不會脫離這麽幾個關鍵詞:颯太又漏水了!颯太趕緊給我把屋頂那塊給補上!颯太快關門,關門接水!


    一整棟小旅館都在接受著漏雨的考驗,喬遷甚至覺得,如果這拍成一個鏡頭的話,應該是一棟孤零零的正在風雨中飄搖的小房子吧?先是朝著左邊晃晃。再又朝著右邊晃晃,說一定一陣風刮過來,屋頂上的某一塊就會被掀走了。


    好在漏雨的隻是屋子裏的一角,除了冷了點,也沒什麽別的妨礙。


    喬遷樂觀地想,比起在塔樓上縱身一躍,能有個溫暖的落腳之地,睡一個飽足的覺,其實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滿足了的事情吧?


    她以為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會睡不著,會擇床,會被窗外呼呼的風聲和屋內的漏雨聲弄醒。可連她自己都沒預料到的是,她竟然一夜無夢,呼嚕呼嚕睡得格外香甜。


    大概真的是累了,一沾床困意就席卷過來。


    中途她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在她身上蓋了一床被子。


    在開開合合的一葉間隙中,能感覺到暖黃色的燈一直都亮著,有個身影明明滅滅,時遠時近。


    溫酒的咕嚕咕嚕聲,也似乎持續了一夜,伴著她安心地入睡了。


    第二天醒來,喬遷一睜開眼,第一個就看到了自己身上多加了好幾層的被子。


    ……這麽多床被子,也不怕捂著她?


    她下床,發現屋角漏雨的地方竟然已經被修補好了,地上拖過一遍,積壓著的水漬被拖得幹幹淨淨。


    窗外是一個清新的清晨,還帶著昨天下過雨的植物的芬芳。從窗口望過去,發現外麵的人陸陸續續走到街上,互相挑擔做著買賣,遇到鄰裏街坊談著交情,似乎終於開始有了這條街本來的熱絡樣子。


    喬遷環顧一圈沒看到南弘,正想要出門去找他,南弘也正好在這個時候推門而入。


    他的手裏端著早點,是很傳統的雞蛋、清粥和用鰹魚幹、木魚花、香菇幹、昆布等煮的湯汁。


    “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他問。


    “挺好啊!”喬遷回,但是在看到南弘的臉色之後又問了一句,“你該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南弘確實一夜沒睡,他的臉色有點輕微的憔悴,可眼神依然是璀亮的。


    清晨的空氣不錯,連帶著他精神也不錯,完全不像個剛熬完通宵的人的樣子。


    南弘放下早餐,卷起旁邊的一疊紙頁為桌子騰位置。那些紙張密密麻麻,喬遷隨手拿起來一翻,發現全都是南弘做的筆記。


    “我查了一些他們的資料,大概有點了解。”南弘沒說太多,就把端端正正的一碗粥放在喬遷的麵前。


    她心裏浮起絲絲情緒,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這個時候她無比慶幸南弘不問太多,給了她極其必要的寬容,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應該和他怎麽解釋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我們現在算是安全了嗎?”她問,“一整個晚上過去了……”


    這一晚風平浪靜,沒出什麽事,她想,可能對方也覺得追殺她這麽一個小羅羅有些費時費力,直接打道回府了吧?


    “我想去江島的神社,看看那邊的許願樹。”


    飛魚曾經在銀杏樹上許願,當時別扭著不肯讓她看。她想回去一趟,還飛魚的最後一個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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