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楊夫人醒了,楊翦就在邊上看著剛剛送過來的資料,地點,依舊是咖啡廳包廂。


    “睡得好嗎?”


    楊翦抬頭,合上資料。


    “從沒這麽好過。”


    楊夫人笑著坐起。


    “頭呢?還疼不疼?”


    楊翦坐到夫人身邊,歪著頭看著。


    “嗯……不可思議……”楊夫人捏了捏那太陽穴,笑著輕歎,“不疼了。這個小姑娘的本事真是了得。”


    這是由衷的讚譽。


    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能有這本事,絕對是個奇跡。


    楊翦笑了笑,目光深深:他的妻子,極少讚人,但凡得她稱讚的,必有非常之本事。


    “哎,你在想什麽,眼神這麽奇怪?”


    楊夫人揮了揮手,把他的注意力給引回來。


    “在想這個小姑娘自薦給你治頭疼的真正用意。”


    “她,自薦?居然有這種事?”


    楊夫人訝然。


    “嗯。”


    “她怎麽知道我有頭疼之症?”


    “你上午來時沒瞧見蘇喆也在嗎?”


    “看到了!你和他從來不私下交往,今天這是什麽情況,先前我都沒顧上問。”


    也是因為這個蘇喆從不愛和搭理人,尤其是女人。


    楊翦笑笑,把今天的事說了說。


    楊夫人驚怪:“那個蔚同學這是想幹什麽呀?你真幫她把鄰州的權項部長叫回溫市了?”


    “嗯。傳了。”


    “為什麽你要這麽幫她?僅僅是因為她給我治了頭疼?”


    這語氣又驚又疑。


    “因為禦洲。她自稱是禦洲的女朋友。我想看看她今天繞了這麽一個大圈子,想做什麽文章。”


    下一刻,楊夫人驚呼直叫,噌得就站了起來:“什麽?那小姑娘是禦洲的女朋友?”


    “是。”


    “求證過了?”


    “海濱時,那小子明著是緝拿毒宗餘孽,實際上是為了救蔚鴦,當時,他帶著人家小姑娘在海濱玩,為此,蘇喆還在影館射殺了一個北江的保鏢,事情鬧得很大。後來祁部長問過他,他說那小姑娘是祁部長未來的內侄媳婦。神奇吧!那小子一聲不吭就找了女朋友。而且還是一個牙尖嘴利,善於雄辯得的小姑娘,上午時候,我被她駁得那是啞口無言。”


    楊翦又把自己棒打鴛鴦的事給說了說。


    楊夫人聽了撲哧直笑,“還真是一個有主見、有勇氣的小姑娘……不過,裴司令意屬的是北江那位吧……這個小姑娘年紀太小了點……還有三妹妹不是一心一意想嫁給四少嗎?”


    一提到楊芊,楊翦就直搖頭,“我那妹子,什麽時候入過他的眼?禦洲是什麽人?心懷三十六計,對敵時,兵行詭道,旁人誰也猜不透他,誰也勸不住他,他從來隻按自己的方式去做,也從未失過手。這樣一個人,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會隨隨便便聽從別人?別做夢了。”


    這番話,楊夫人自也是讚成的。


    “所以,你這是賣禦洲一個人情。”


    “也是賣這個小丫頭一個人情,到時,我還想讓她幫你治一治頭疾呢……今天她能解你病痛,興許這病還真得由她來治。隻要能治你,我當然得試一下。”


    楊翦伸手將自己的妻子攏進懷,摸摸她的短發,縱然結婚七八年,但是,他們的感情一如新婚。


    大約就是因為他與妻子感情至深,所以,小蔚鴦那一番辯說,很能打動他。


    這少女,又聰明、又能幹、又果敢、又有非凡勇氣,是塊難得的璞玉,隻要用心雕琢,將來必成大器。


    *


    入夜時分,權珍醒了,蔚鴦做了流質喂她吃,待吃完,她靜靜躺著,看著蔚鴦去取來藥,倒來水,又扶著她把藥吃了。


    在蔚鴦終於歇下來之後,權珍讓她在床邊上坐下,並一把抱住了她。


    “怎麽了?”


    蔚鴦輕輕拍拍她的肩,小聲地問。


    “好像在做夢。”


    權珍輕輕歎息,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


    “這幾天我被關著,時不時會做夢,夢到自己被救了,醒來還在地下室。”


    蔚鴦可以理解,在承受了非人的虐待之後,重獲自由,那得多麽的不真實。就好像之前,她死了,初初重回十六歲時一般,那種感覺,太夢幻了。


    “好了好了,一切過去了。”


    “嗯。”


    “權珍……”蔚鴦忽推開她,“你……現在還願意當我是朋友嗎?”


    之前因為她調查的中,權珍很生氣,現在她之所以這麽問,是想確定她們還有沒有可能做朋友——雖然她心下依約能肯定,權珍已經原諒她了,但是,她還是想聽她親口說。


    “你傻呀,我的命全是你救的,還問我這個……”


    權珍忍不住嗔怪了一句:


    “我還想問你呢,會不會怪我太小家子氣了,不就被調查一下嘛,我居然就和你鬧起情緒來。我相信你做事肯定是有自己原因的……蔚鴦,隻要你不嫌棄,以後,我們就做一輩子的朋友,誰要是反悔誰就是小狗……來,拉勾……”


    說著,她伸出了纖纖細細的小手指。


    蔚鴦撲哧笑著和她拉了勾,很稚氣,但,現在的她們都還隻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拉拉勾什麽的才符合身份。


    拉完,兩個女孩撲哧而笑,眸光皆露著小歡喜。


    就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隨即,蘇冉在門外道了一句:


    “蔚鴦,權先生來了。”


    “我爸來了?”權珍臉上一亮,拉著蔚鴦驚怪道:“蔚鴦,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不光把我救了出來,還把我爸也請了回來?”


    她一直覺得這個女孩本事非凡,現在她已經用行動證明:她的本事真的很大。


    蔚鴦輕輕一笑,“蘇冉姐,把權伯伯請進來吧!”


    “好!”


    沒一會兒,蔚鴦終於見到了權珍的父親權項,一個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嚴謹——據權珍說,她母親芳芯年輕時曾是深陷火坑的失足少女,而權項是緝查賣淫集團的特別調查組的頭頭。


    為了查案子,芳芯成為了臥底,後來,芳芯幫助調查組成功破案,事後身份曝光,遭黑幫追殺,權項成為了她的保護人,時間一長,芳芯對權項生了情愫,勾引他上了床後悄悄離開。


    一年後,芳芯生下了權珍,再後來,權項意外找到了芳芯母女,他沒有推脫責任,就在外頭另外安置了一個家,直到芳芯病死,他一直有照顧她們母女。


    再後來,權珍就被帶回了權家。


    不過這些年,因為權項一直忙一直忙,極少管權珍,一切全是權太太在管,而權太太呢,表麵上待權珍很好,背地底卻一直在冷淡她,不斷地提醒她,她是私生女,休想和她哥哥爭家產,再加上她是姑娘家,是以在家裏很沒地位,權珍的爺爺也不怎麽待見她,每年過年回老家,爺爺待大哥熱情得不得了,對她,烏裏白眼的,總是愛理不理的。


    權珍的境遇,和蔚鴦的人生,大同小異:一個是沒父親,一個是沒母親;一個被家裏人嫌棄,被孤立,一個是被冠著私生女的身份,被嫡母暗中折磨,被親生父親冷落。


    唯一的不同,她有一個好母親。


    權珍雖有一個高官父親,卻形同虛設。


    這個差別,讓蔚鴦想到了一句話:寧要一個討飯的娘,也不要一個做官的爹。


    “權伯伯嗎?您好!我是權珍的好朋友……”


    蔚鴦站起身衝權項恭恭敬敬鞠了一個躬。


    權項生得威厲,看著很嚴謹,大約那種生在政治圈裏的人都這樣吧,蔚鴦記得慕戎徵的父親,比其有過之無不及。


    “權珍,你這是怎麽了?”


    權項剛剛才從國外回到駐派地,就接到了祁部長秘書處打來的電話說:“你家裏出事了,不要驚動任何人,趕緊回一趟溫市。”還給了一個陌生的地址。


    懷著滿心的疑惑,權項來了,這會兒看到女兒躺在床上一副鼻青眼腫的模樣,他滿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


    “爸……”


    權珍望著父親,眼紅紅的。


    她已經有大半年沒見父親了,偶爾通電話,說不了幾句就會匆匆掛斷。


    “我問你這是怎麽回事?臉上的傷是怎麽弄的,腳又是怎麽弄斷的?還有,你是怎麽通過楊參謀長找到我的?”


    權項有太多太多的疑問。


    “權伯伯,是我托人把您請來的,隻為了給權珍主持公道……您是一家之主,更是權珍最大的依靠,也隻有您才能改善權珍的生活狀態。權伯伯,工作再忙,也請您顧好自己的女兒。既然您生了她,就該對她負起責任來……”


    這番話,由一個後輩嘴裏冒出來,居然也頗有幾分訓人的氣勢。


    權項的注意力,不覺就落到了這個漂亮得有點過度的小姑娘身上,看上去很稚氣,但雙目炯炯有神,露著不馴,看上去像是個有主見的孩子。


    他是個嚴厲的人,見到他的人都不太敢直視他,也不敢和他爭辯,她,作為一個晚輩,一見麵就敢責她對家庭照顧不周,字字句句愛著對權珍的愛護。少見啊!


    “小姑娘,您叫什麽名字?”


    “蔚鴦。”


    “你和楊參謀長是什麽關係?”


    權項做官久了,喜歡讓別人跟著他的節奏走,照著他的思想把事情的為龍前脈給理清楚。


    但是,蔚鴦也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馬上搶回了話柄權,說話時加重了一些音量,“權伯伯,現在您需要關心的不是我怎麽把您請來的,權珍才是您必須關心的對象。這才是一個父親回家後麵對受傷女兒時該有的姿態……您現在不在官場,家事才是最最重要的。”


    權項看出來了,這姑娘不是那種乖乖聽話的角色。


    他沒有再強求,轉而看向權珍,“是我官腔重了,阿珍,爸爸一直忙,沒有好好照顧好你,是爸爸沒盡到責任。來吧,給爸說說情況吧!”


    “爸……我,我差點有死了!”


    權珍吐出這話時,心下酸苦了。


    蔚鴦沒有再插袋,而是靜靜地聽著權珍把她遭遇過的事情,前前後後,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


    權項的臉色越來越鐵青,是男人,誰都容忍不了這種醜聞,自己的妻子居然聯合奸夫,要害自己的女兒,如果不是女兒的好朋友搭救,也許等他再次接到家裏電話時,聽到的是女兒的死訊。


    “權伯伯,這事件畢竟關係到您的名譽,再加上報警也不見得能給阿珍主持公道,所以,隻能把您請來,由您親自解決。這裏有一份資料,您可以好好看一看。對怎麽處理這件事,或者有一定的幫助。另外,保姆還有那個看押權珍的人,我都讓人看管起來了,到時您可以自己去審問。”


    一份事先準備好的資料遞了上去,權項拿在手上抽出一看,臉色不覺一大變。


    是權太太和奸夫曖昧不清的照片。


    這是蘇喆之前調查時交上來的東西,很辣眼睛。


    “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的。隻是,有件事我想弄明白……”他把資料裝進去,揚了揚,目光稅利:“小蔚同學,你這是出於什麽目的在查這兩個人。”


    在a國,是可以成立私人偵探社的,但是,這種偵查總歸是出於某種目的性的,他是一個政客,有著敏感的自衛本能,就怕有居心叵測之徒,會借機找他麻煩,畢竟,這種事真要是被曝光出來,他會顏麵掃地。


    “沒別的意思,意外查到的,膠卷全在裏麵。請權伯伯不要深究。我沒有害人的意圖,如果不是權珍受到了傷害,這些照片我是不會拿出來有任何作為的。這一點我可以以楊參謀長的名譽向您保證。”


    有關自己為什麽要查權家的事,說來實在太複雜,她不想深入的解釋。


    “楊參謀長的名譽?”


    權項笑了笑。


    就連權珍也眨巴眨巴眼睛望向了她,“蔚鴦,你和楊參謀長是什麽關係呀?”


    “如果我說沒關係,你們肯定不信,既然不會信,那就別問了。個中曲折我現在沒法細說。總之,我沒有惡意。”


    蔚鴦說得委婉。


    權項也是個識趣之人,不再追根究底,收下東西轉頭看向權珍:“阿珍,和你朋友說聲再見,我們回去清理門戶。”


    “不行,權伯伯,您能回去,阿珍不能去?”


    “這又是為了什麽?”


    權項皺眉。


    蔚鴦微微一笑,“阿珍現在腳傷,行走不便,去了可能會是您的拖累了,您呢回去先把您的家事給處理完了,再來接阿珍,我怕你們夫妻一場,又顧著顏麵,最後生了側隱之心,反而害了阿珍,畢竟,您和權太太還有一個兒子在……”


    對極了,她這是在防他。


    雖然根據蘇喆的調查來看,這個權項應是一個思想很正的官員,但是,人心隔肚皮,為了好朋友的安全,她還是想防一防的。這也是她不想讓楊翦介入的原因。不想把慕戎徵這張底牌給攤出來,萬一這人有問題呢……


    權項一愣,繼而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這孩子防備之心這麽重?我權項活了這麽多年,還真沒被人這麽懷疑過。也罷,那我就把阿珍留在這裏,煩你照看了,明天我會來接她……有你這麽仗義的好友,是阿珍之幸。”


    這個嚴謹的中年幹部,笑起來也是相當爽朗的,整張臉現出了幾分慈愛。


    蔚鴦有點小不好意思,忽然覺得這個長輩,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權伯伯,臨走之前,我另有一件小事,煩您幫上一幫?”


    “什麽忙?”


    權項問。


    蔚鴦取出一張紙,示意道:“煩您給我寫一張字條。”


    *


    很快,權項離開了,帶著他的助手。


    他們前腳才走,蔚鴦又拿了一張紙,照著權項所寫,依葫蘆畫瓢寫了一遍。


    “阿鴦,你這是什麽意思?”


    權珍不解。


    蔚鴦神秘一笑,不說,隨即拿出了另一份牛皮紙交給蘇喆,笑眯眯道:“阿蘇,煩你把這些東西找個人給那位副局長送過去,就說這些是權家送去的……”


    蘇喆什麽也沒問,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蔚鴦,你今天回去嗎?”


    外麵天色已經很晚,權珍輕輕問了一句。


    “不回去,今晚上,我還有蘇冉姐,還有阿蘇都留在這邊,我已經和我媽說好,今晚會陪你。”


    不過,她沒和母親說權珍發生了什麽,怕母親擔心。


    “今晚上,我和蘇冉姐打地鋪,你呀就在床上安心休息。”


    “嗯!”


    權珍重重點頭,這一刻,她真切的覺得,遇上蔚鴦,真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蘇冉姐,來來來,我們鋪地鋪,然後把驅蚊草點起來。”


    蔚鴦招呼著,把地外鋪給整理妥了,然後一個小女人,兩個小女孩,聚在一處嘰嘰喳喳說話說到了半夜。


    再後來,她甜甜睡了過去,根本不知道千裏之外,慕戎徵因為聯係不上她幾近抓狂,此刻,正在心疾如焚地趕來,更不知一場風暴正在襲來……


    *


    淩晨兩點。


    軍用專機抵達溫市機場時,楊翦候在機場。


    晚上十二點,他剛剛睡下,軍部一封特急電報將他從被窩裏挖了出來,上鋒傳達了三道指令:


    一,馬上調查整個市區的通訊情況;二,調動人馬集結待命;三,令楊參謀長到機場接機,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到時由金剛狼特種隊隊長慕戎徵當麵說明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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