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垂範將2號包廂的門關上,轉身去找廁所。


    “來,泉哥,我們走個一小組。謝你啊。”一個大塊頭將一隻手臂搭在被稱為“泉哥”的人肩上。


    “章所,你他媽跟我說謝字,還是兄弟?走一組!”被稱為泉哥的人道。


    包廂裏發出清脆的碰杯的聲音。


    程垂範立即明白過來,這兩人,一個是派出所所長章茂北,一個就是蔣孝泉。


    “那個許義,真他媽的傻了吧唧的,找我們所長說泉哥的事,這叫什麽?大家說下,這叫什麽?說對了的,我吹一瓶!”另一個滿臉通紅的人扯著嗓子喊。


    許義?


    程垂範心裏一咯噔,步伐便慢了下來。


    “你吼什麽吼?你是想讓整個蔣村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是吧?”又一個人的聲音。


    “怕什麽?就是要讓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叫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對吧?”又一個人的聲音。


    “不對,叫慫。慫逼的慫。說我們泉哥誘逼,放高利貸,開賭場。去他媽的!來,泉哥,我敬你!”


    “他不知道,這些全都是泉哥的老本行啊,哈哈哈哈!”另一個人的聲音。


    “去你媽的!”蔣孝泉的聲音。


    程垂範本還想再聽,可漲漲的肚子強烈抗議,隻好離開了。回頭時,1號包廂的門已經關上了。


    ……


    回蔣村中學的路上。烈日當空。


    “武哥,許義上午真去了派出所。章茂北和蔣孝泉中午吃飯就因為這件事。”程垂範道。


    “所以我昨天說了,找派出所沒用。他們是一丘之貉。你硬要建議他去。”


    “我確實把事想簡單了,我總覺得這麽大的事派出所不可能不管。誰想到他們警匪聯盟?還有一點,這麽大的事不報案,我擔心派出所會反咬一口,罵我們活該。武兄,你想想,八萬八的高利貸,蔣孝泉是肯定會來逼債的!”


    “那還用說,”武良道,“蔣孝泉表麵看去麵善,其實比誰都狠。前年吧,一個人欠他兩三千塊錢,還不了,他硬生生把人家一條腿打斷了。”


    “後來呢?”


    “哪有什麽後來?斷就斷了唄,自認倒黴。蔣孝泉之所以這麽猖狂,自是有人撐腰,沒有派出所給他撐腰,他敢開賭窩,放高利貸,作威作福嗎?”


    “這麽一說,許義有十條腿都要斷。”程垂範道。


    “我看差不多。”


    ……


    到了學校,和武良分開之後,程垂範走去自己的房間。農人王誌牛已經將房間裏的雜物全清理掉了,正在屋頂上翻漏。地上放著一些他買來的舊的瓦片。


    程垂範叮囑了農人幾句便去找許義。


    許義家的廚房門關著,程垂範連著敲了好幾遍都沒人應答,正想離開,卻從廚房傳來許義的聲音。


    “是程兄弟嗎?”門開了。


    “是我。在午睡?”程垂範問道。


    “沒,我們哪還有心思午睡?整天擔驚受怕的。”許義一點兒都不隱瞞自己的狀況。


    程垂範走進廚房並把廚房門關上,跟著許義往裏走,說道:“是不是聽見敲門聲都有點害怕?”


    許義點頭:“我都不知道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下去。來,到客廳坐。”


    林燕坐在客廳裏。看上去比許義還憔悴。


    “日子是肯定要過下去的,天還沒有塌,對不?”程垂範在一張沙發上坐下來,“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你們上午去了派出所?”


    林燕點頭。


    許義道:“那個章茂北,一點都不說重點,對我檢舉的內容一個勁地質疑,也就是說他根本不認可蔣孝泉開賭場,放高利貸。搞得我火冒三丈,以致於我挨打的事都不願和他說。”


    “我老公是發了一通火才離開的。他就吃這脾氣的虧。”林燕道。


    “這不是脾氣的問題。許老師脾氣再好都沒有用,隻要章茂北和蔣孝泉互相串通,警匪聯盟。”程垂範道。


    “你好像話裏有話?”許義問道。


    “我大中午的趕來就是想告訴你們,我看見他們在一起吃飯,喝酒。所有派出所的人都在,而且說了很多譏諷的話。”


    “果真有貓膩!武良說他們沆瀣一氣是說對了。走法律程序肯定走不通了!”


    “至少在蔣村走法律程序走不通。那你們有什麽打算嗎?還是像武兄說的,一起出去,把小孩都帶出去?”程垂範問道。


    許義沉默。


    “問題是我們能逃到哪去?”林燕開口道,“蔣孝泉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就算他不找我們,也會去找我們的父母,到時候再怎麽辦?我們還不是要回來?”


    “是啊,如果蔣孝泉一天到晚糾纏你們的父母,也是很頭疼的。”程垂範能理解林燕的顧慮。


    “所以我們商量好了,哪兒也不去。他要逼急了,頂多跟他同歸於盡!”許義道,“這種事既然發生了,我們就要做最壞的打算!”


    “不不,”程垂範寬慰道,“事情絕對沒到這一步!這正是我要同你們商量的。”


    “謝謝,兄弟,謝謝,”許義非常感動,“雖然我們相識隻有兩天,可我看得出你是個熱心腸。昨晚如果不是你,我今天能不能看見太陽都說不定。但能商量出什麽辦法?八萬八我們是死都拿不出來的。而隻要我們拿不出錢,他們就絕對不會放過我們!”


    “是啊。”林燕哽咽著說不下去話。


    “熱心腸倒算不上。許兄,昨晚我跟你說過了,我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程垂範道。


    “這話怎麽說?”不知就裏的林燕問道。


    “因為得罪蔣氏家族,我比你們得罪的還深。”聽林燕這麽問,程垂範知道許義還來不及將他的情況告訴他老婆,是以他又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做了個簡短的說明,“所以嫂子你看,對你們而言,僅僅是一個蔣孝泉不放過你們,而我呢,是整個蔣氏家族都不會放過我!所以,我跟你們一樣做好了思想準備,要想達成自己的願望,就要將整個蔣氏家族鬥倒。”


    “那實在太難了。”許義深深地歎氣,“再說,我們拿什麽跟他們鬥?他們家族的力量太大了。”


    “是許兄太悲觀了,”程垂範道,“蔣順義家族力量之所以大,是因為這幾十年來他們作威作福慣了,人們有了根深蒂固的觀念,隻要有事,隻要跟蔣家牽扯,便都委曲求全,犧牲自己的利益。”


    “可你這麽說僅僅是猜測而已,不說旁姓,單單蔣順義的幾個兒子,都不好惹,像蔣孝才,還有蔣孝林,都是狠家夥。”許義道。


    “主要他們還養了一批人。”林燕補充道,“這些人為蔣孝泉馬首是瞻,像昨天傍晚找你的幾個就是這批人。”


    “我知道,”程垂範道,“許兄不說了嗎,主要是他們狠,他們不要命,另一點就是他們仗著人多勢眾。你們剛才說頂多跟蔣孝泉同歸於盡。昨晚許兄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你還記得不?我在想,如果你們連死都不怕,那還怕他們狠?在我看來,那些手下人並不可怕,一旦我們把他們的頭製服了,這些人就是一盤散沙。”


    程垂範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你是說我們把蔣孝泉製服?我們拿什麽將他製服?我們哪有這個能力製服他?”許義覺得程垂範的話太不可思議了。


    “用這個。”程垂範用小拇指指了指大腦。


    “用大腦?什麽意思?”許義疑惑不解。


    “是說用智慧?跟蔣孝泉鬥智?”林燕問道。


    “嗯,還是嫂子更能理解我的意思。和蔣孝泉鬥,既要鬥勇,還要鬥智,但更重要的是鬥智。”說完,程垂範附在許義耳旁說了幾句悄悄話。


    “這辦法行嗎?”許義一臉狐疑。


    “不試怎麽知道不行?”


    “好,我去打聽打聽。”許義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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