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佳絲塔芙怔了怔,費解道:“這件事很重要嗎?”


    “是的。”武小德道。


    “您希望我不要再吃人?”


    “是的。”


    這位冷美人露出費解之色,遲疑道:“可是吃人這件事……實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您專門跟我談這件事,難道是因為人族要出什麽特別厲害的人了?他們會找我報仇?”


    “並非如此,你可以把這件事當成我的一個請求,而不是去想它是跟人類有什麽關聯。”武小德道。


    “你的請求麽?”


    “對。”


    葛佳絲塔芙沉思片刻,開口道:


    “我其實並不喜歡吃人……隻是罪獄裏實在沒有任何食物,隻有被外界扔進來囚禁的眾生。”


    她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中年男子似乎也有些感慨,搖頭道:“是啊,太多年了,我們什麽也沒有,卻在這貧瘠的罪獄裏活了下來,全靠眾生們的內鬥——”


    葛佳絲塔芙接話道:“他們把自己的同類扔進來囚禁,這幫助我們獲得了一些食物來源,盡管我們不喜歡,但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


    “這麽說來,你們也挺慘的?”武小德問。


    中年男子朝外麵看了一眼,說道:“魅魔要吃高純度的寶石,墮天使們需要黃金來補充能量,那個隱身的傀儡魔喜歡吃陰影世界的一種植物——身為如此高等的魔神級存在,吃人其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那現在呢?”武小德問。


    中年男子摸出一盒冰激淩,默默的吃了起來。


    這個冰激淩似乎與一般的不同,剛拿出來,便讓整個沙發染成了一片霜白色。


    中年男子臉上卻露出愜意之色,一邊吃一邊搖頭,似乎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


    葛佳絲塔芙想了想,開口說道:“既然現在已經能賺到足夠的金錢,用來從罪獄之外獲取撫養孩子們的資源,我答應你,以後不吃人類了。”


    “很好。”武小德微微點頭。


    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


    “葛佳絲塔芙,既然你答應了我的請求,那麽現在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辦。”


    “什麽事?”葛佳絲塔芙問。


    武小德道:“帶著你的後代們搬出黑暗宮殿,在1666號平行世界之外的地方去生活,呆夠一天。”


    “我知道有一條黑龍要挑戰我,您是打算讓我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嗎?”葛佳絲塔芙冷靜的說道。


    “是的,你要讓出來——如果你相信我剛才的承諾,現在就走,明天這個時候再回來。”


    武小德道。


    “我再回來……會有我的位置麽?”


    “會有的。”


    “您是認真的嗎?”葛佳絲塔芙輕聲道。


    武小德靠在沙發上不動。


    一柄長劍悄然浮現在他身後,輕輕一震——


    無窮的劍氣迸射而出,化作一道黑暗幽深的劍影,仿佛隨時都會斬出去。


    亡靈之書上浮現出數行冰晶小字:


    “你已蓄積了一式‘長月疏影’。”


    “此劍式可灌注的魂力上不封頂。”


    “你匯聚了3000萬魂力於此劍式上,在釋放此劍之前,若想一直保持此劍威力,每一秒消耗3000點魂力。”000點魂力!


    不能這麽花啊!


    武小德心中一陣肉疼,但看到葛佳絲塔芙臉上浮現出恐懼與震懾之意,還是覺得花的物有所值。


    他隨手一揮。


    赤霄劍連同所有劍意瞬間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一時無聲。


    中年男子不知想到了什麽,以極其輕微和不可察覺的姿勢,輕輕扭了扭屁股。


    啊,真是討厭的回憶。


    中年男子心裏默默想著。


    “我以我的劍作為保證,當你回來的時候,會有你的位置。”武小德道。


    葛佳絲塔芙垂目道:“好,我聽您的,這就帶著孩子們走。”


    “有落腳的地方嗎?”武小德又問。


    “我們出不了罪獄,隻能找一個已經毀滅的世界,或是在虛空裏躲著,等一天時間過去。”葛佳絲塔芙道。


    武小德朝中年男子望去,剛巧中年男子也望過來。


    “嗯……我記得在東南方向有一片虛空,那裏的平行世界已經毀滅了幾年,一直沒什麽危險,你可以去那裏。”


    中年男子道。


    他慢吞吞的從懷裏拿出一張羊皮紙,扔給葛佳絲塔芙。


    “萬一有危險,這裏是一道我的攻擊咒語。”中年男子道。


    “謝謝老大。”葛佳絲塔芙道。


    “不要謝,”中年男子皺眉道,“自己小心,最近不太平,到處都是危險。”


    葛佳絲塔芙默默點頭。


    武小德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看中年男子和葛佳絲塔芙的對話,似乎跟5432號平行世界完全不同啊。


    在5432號平行世界的魔神地宮裏,黑龍僅僅是去找中年男子稟報一件事,中年男子都要讓她送幾顆龍蛋來吃。


    反觀1666號平行世界,中年男子卻在護著她。


    武小德記下這件事,朝葛佳絲塔芙道:


    “還有,拿著我的劍去,如果有危險,它會帶你回來。”


    赤霄劍悄然浮現,落在葛佳絲塔芙麵前。


    冷美人怔住,看看長劍,又看看武小德,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中年男子卻有些動容。


    但他沒說話,隻是靜靜的打量著武小德。


    “去吧。”武小德道。


    “好,我這就走。”


    葛佳絲塔芙握住長劍,輕輕一禮,轉身離開。


    大廳裏,剩下了武小德和那名中年男子。


    “我見過平行世界的你。”武小德道。


    “哦?其他我是什麽樣的?”中年男子道。


    “反正不太像這個世界的你。”武小德道。


    “那是當然的,一千個世界有一千個你,每一個你都不同,所以命運才不同,這便是平行世界。”


    “如果每一個你都相同呢?”武小德問。


    “那麽命運就不會分叉,平行世界也不會出現。”中年男子道。


    懂了。


    每一個平行世界之中,你其實並不是你,而是另一個不像你的你。


    有點繞。


    但這樣也好。


    武小德站起來,伸個懶腰道:“沒事的話,我先上樓休息了。”


    “等一下。”中年男子道。


    “什麽?”


    “跟我一起見見那條黑龍。”


    “是那條打算用情報換取進入1666號世界的黑龍麽?”


    “正是。”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又道:“你剛才那一劍不錯,又跟我在合夥做生意,還維護了我的手下,所以有資格跟我一起看看,那個黑龍會帶來什麽情報。”


    “好。”


    武小德重新坐下來。


    “根據你的預言,今天會有一條黑龍在我們的世界死去,不是嗎?”中年男子道。


    “是的。”武小德道。


    “所以你才把我們的葛佳絲塔芙扔了出去,讓她暫時不處於我們的世界中,免得她死了?”


    “正確。”


    “我實在搞不懂你們這些預言係的神棍,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那頭黑龍吧。”


    中年男子開始念動咒語。


    武小德原本隻是平靜的坐在沙發上,但當對方念動咒語的時候,他心中忽然浮現出一股不安。


    怎麽了?


    亡靈之書悄然翻開,顯現出“歎息之牆”的那一頁。


    深黑的牆壁上轟然冒出衝天的不祥之霧。


    ……有危險靠近。


    會是什麽呢?


    難道是那頭黑龍?


    武小德眯了眯眼,手一翻,握住了荒劍。


    “借我神通。”


    他心中默念道。


    荒劍與武小德心念一觸,立刻放出一抹無形的力量,瞬間籠罩他全身。


    ——萬古俑身發動!


    “萬古俑身:將持劍者化為無盡歲月前的某種存在,不受當今一切法則所限。”


    武小德的身形迅速變化,逐漸化作類似陶瓷般的器皿之身,依然端坐在沙發上不動。


    他將荒劍輕輕放在雙膝上,精神高度集中起來。


    這時中年男子睜開眼,低聲道:“進來!”


    虛空一閃。


    隻見一名渾身燃燒著黑暗火焰的女人走了出來。


    葛佳絲塔芙!


    又一個葛佳絲塔芙!


    隻不過她眉目間滿是戾氣,渾身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殺意,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個充滿怨恨的鬼魂。


    “地宮第二層是你的了。”中年男子道。


    “早該如此,地位本就該給有價值和實力的人。”葛佳絲塔芙冷笑道。


    “你承諾的情報現在可以說了。”中年男子道。


    葛佳絲塔芙看了武小德一眼。


    “沒事,說吧。”中年男子道。


    “在我們的那個世界,所有人類都要被培養出魂力來,讓他們具備一些強大的力量——這樣的話,他們的靈魂吃起來才有價值,才可以為我們提供更多的能量。”葛佳絲塔芙道。


    “這樣做完全沒有意義,因為我們是無法從罪獄中脫身的。”中年男子淡淡的道。


    葛佳絲塔芙道:“但我們世界之中的魔神,整體都比你們強。”


    “你們世界的魔神中,隻有你活著站在我麵前——如果你也想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中年男子道。


    葛佳絲塔芙忍了忍,低吼道:“算了,我要說的是——啊!!!”


    她忽然爆發出一聲尖叫。


    無邊的黑暗從她背後騰空起來,在半空具現成一張蒼白的無目之臉,低頭朝中年男子和武小德俯瞰下來。


    中年男子冷笑一聲,抬手道:


    “原來你已經被附身了——這是什麽鬼玩意兒。”


    他手中出現了一根寒冰尖刺。


    但是下一瞬——


    他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了。


    蒼白的無目之臉微微一震,四周虛空頓時長出了迅速膨脹的黑色肌肉、骨骼、身軀,托住了那張臉。


    怪物……


    這是武小德從未見過的怪物!


    咚。咚。咚。


    三道悶響。


    怪物的三隻腳落在地上,從黑龍背後走出來,低頭望向中年男子,咧嘴一笑。


    它的臉有些像人類,鼻骨如尖角,嘴巴一直咧開到耳朵下,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奇怪了,明明在這附近,卻沒有找到目標呢。”


    怪物伸出一根漆黑尖銳的骨指,按在中年男子的額頭上。


    “死!”


    怪物剛要出手,卻不防身後飛來一抹劍芒。


    它一閃便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剛剛揮出長劍的武小德背後,一把將他抓起來,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啊……多麽讓人懷念,這是上個紀元的味道。”


    “但也不是我要找的目標。”


    怪物遺憾的隨手一扔——


    轟!


    武小德被它扔出去,在地上撞出一個大坑。


    怪物似乎有些意興索然,衝著中年男子道:“你過來。”


    中年男子發現自己又恢複了行動能力。


    他正要鼓動力量出手,卻被對方輕輕一抓,直接抓到麵前。


    “我記得給每一個平行世界都傳授了‘死神’的製造法門,為什麽你們沒有製造它?”


    怪物尖聲問道。


    “我覺得它很危險。”中年男子道。


    “是嗎?它隻是需要你們的力量去構建,這也會讓你覺得危險?”怪物道。


    “我弄不懂它的真正原理。”中年男子道。


    “嗯……不錯,在億萬平行世界裏,像你這麽機警的你,很是少見。”怪物隨手放下了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武小德從深坑中跳出來,放出所有魂力注入長劍,沉聲道:


    “你到底是誰?又在找什麽?”


    怪物看他一眼,頗為懷念的歎了口氣,尖笑道:“嘻嘻,我在找覺醒了死亡之力的人,他是我真正脫困而出的鑰匙——你們這些年不也在找他麽?”


    它抬起頭,目光朝深遠的虛無望去。


    “我的死神……被各個平行世界的魔神製作了一億七千五百多萬個,其中有一個應該接觸過那個覺醒了死亡之力的人。”


    “我察覺了這件事。”


    “本以為那個人會在你們的世界中,但你們連死神都沒製作出來。”


    “所以他不在你們的世界。”


    “你看,這麽簡單的事,我還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怪物低下頭,看了武小德一眼。


    “過去的造物啊,我就不在你這裏浪費時間了,我的時間很寶貴。”


    虛空一閃。


    怪物不見了。


    空氣中彌漫的那股危險氣息久久不散。


    黑龍虛弱的跪倒在地,大口喘息不定,斷斷續續說道:


    “你們……不能怪我……它是把我當成了座駕……”


    中年男子伸出手,在自己額頭上輕輕一抹。


    手上滿是鮮血。


    剛才那個怪物要刺自己。


    多虧旁邊這個前紀元的存在救了自己一劍。


    不然自己就死了。


    他歎口氣道:“剛才——”


    “不用多說,這家夥究竟是誰?”武小德問道。


    “它是囚徒的一個分身,我們根本不是它的對手。”中年男子神情嚴肅的道。


    似乎是覺得沒有必要再保留什麽秘密,他繼續說下去:


    “看來它的無數分身都在罪獄裏瘋狂尋找——跟我們一樣,它在尋找覺醒了死亡之力的人。”


    武小德看著他,等著他後麵的話。


    中年男子略一猶豫,開口道:“這也不是什麽秘密,罪獄是無限的平行世界,每一個平行世界都有一個你,所以你根本無法從這裏離開。”


    “罪獄就是這麽一個無比偉大的術,近乎無解。”


    “除非——”


    “你覺醒了死亡之力,能通過死亡來確定自己在無盡平行世界中的唯一性。”


    “因為能去死亡世界,並且還能從死亡世界回來,就能證明你是生死法則所承認的唯一活人。”


    “從這一刻開始,你就不是術的一部分了,你活了過來。”


    “你將可以自由來往罪獄和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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