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將內心的話吐完,洛笙知道再說下去,也隻是等著被程雅的冷嘲熱諷刺激,不等對方反應,她匆匆掐斷了電話號碼,而後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平複憤慨的情緒。


    對程雅這個人,她實在是不想動氣,因為她十分清楚,自己越是顯得生氣激動,就越是趁了對方的願,可她終究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人,學不來徐瑧那樣的氣定神閑,就隻能忍不住替自己反唇相譏回去。


    默默地坐了一會,洛笙仍是沒有恢複正常心態,心口一陣劇烈起伏,隨時都要炸似的。


    剛甩出的幾句氣話,雖然暫時紓解了鬱氣,可她心裏還是壓抑得難受,程雅說的那些話可謂是一針見血,那些含在語氣中的輕蔑和譏諷,像燒紅的烙鐵一樣刻在她的心上,胸口仿佛被巨石壓著,沉甸甸地,氣都幾乎透不過來。


    這種疼是這麽的尖銳,這麽的沉重,又是這麽的徹入心扉,對方沒辦法從葉峻遠下手,就拿她生不出孩子這事狠戳她的心髒,恨不得看到她血竭而亡。


    這麽強烈的惡意,叫她如何能忍得下去?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使勁晃了晃腦袋,將那些負麵的念頭全部掃出思緒。


    比起將葉天泰,程雅這樣的角色,最多隻能算是先鋒隊,如果輕易就因此動搖了決心,往後她還怎麽迎接更多的挫折?


    既然都決定不管什麽事都要跟他在一起,她就得讓自己變得更堅強才行。


    思緒通透後,她整個人平靜了許多,拿起旁邊的書籍,集中精神努力讀下去。


    無意中,目光滑過一段員工請產假的文字描述,她心裏微微一動,腦海飛快地閃過一些片段。


    前天晚上,她和葉峻遠總算突破了最後一步,在準備被他“吃”下去的前一刻,她腦子裏其實閃過幾秒鍾的清明,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他記得做防護,可是那幾秒實在太短,根本不足以支撐她想清楚,之後她很快丟兵棄甲,徹底淪陷在他以滿腔熱情織下的情網裏。


    後來她在浴室裏洗澡,看到他留在自己身邊那些斑斑點點時,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去吃個事後藥什麽的,可是當時她轉念又一想,算了,反正自己是個不孕體質,吃那些勞什子也沒什麽意義,何況是藥三分毒,吃了對身體多多少少也不好。


    於是她心安理得地忽略了此事,一心沉浸在兩人婚後的甜蜜時光,現在仔細一回想,心情不免就有些複雜。


    別人深怕中的招,放到她這裏就變成了求之不得的事,這種心黑壓的感覺,大概,也就隻有廣大當不上爹娘的同胞們才能品味各種滋味了吧?


    無奈地輕歎出聲,她翻了一頁書過去,禁止自己再繼續鑽牛角尖。


    而此時的另外一廂,程雅被掛斷電話,氣得牙齒幾乎都要打架,差點就沒把手機摔地上。


    這一生,她除了葉峻遠的事外,其他幾乎可以說是順風順水的,父母疼著,還有一大幹長輩護著寵著,就算周圍結交的人,也因為她半個官小姐的身份對她客氣有加,除開葉天泰,她哪裏受過這樣的氣?


    繃著臉,程雅陰晴不定地站在醫院走廊,越想越覺得不忿,抬手就撥了徐瑧的號碼。


    那邊剛一接通,她立馬開口質問,“徐瑧,你有沒有把我裝病的事告訴洛笙?”因為心情糟糕,她的口氣很差,連以往刻意拉近關係的稱呼也不自覺地從“瑧哥哥”喊成了全名,可她自己沒注意到。


    徐瑧握住手機,靜默幾秒,隻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聞言,程雅心裏鬆了口氣,語氣也變得柔和了些,甚至還多了點笑意,“是嗎?剛我給洛笙打了個電話,不知為何她忽然對我發起了火,還以為你不小心說漏嘴了。”


    她的試探是有原因的,洛笙那一句“因為你沒資格”,實在砸得太過擲地有聲,也太過理直氣壯,不僅讓她聽得心頭起火,也讓她心生猜疑。


    程雅一向自視甚高,雖然家世比不上柳傾那樣顯而易見的權貴,但也比普通人,例如像洛笙這樣連爹都沒的拚寒酸戶,強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她始終認定洛笙用了什麽肮髒手段,這才得以成功上位,不然葉峻遠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看上這麽平平無奇的鄉下女?


    她要是沒資格說道洛笙,那這世界上也沒多少人有資格了,是以,她完全有理由懷裏洛笙是得知了什麽,所以才敢那麽對自己嗆聲。


    徐瑧正在左欣玫商量要事,沒什麽心情跟她閑聊,往沙發背上一靠,漫不經心地嗯了聲,而後問:“還有事?”


    聽出他話中的敷衍成分,程雅輕輕地咬了咬牙,唇色被她自己咬得泛白。


    自從裝病的事被徐瑧發現後,雖然他說過這事就到此為止,也不會去追究,可她能明顯地感覺得到,徐瑧對她疏遠了許多。


    而且,以往對他開放的小號朋友圈,現在處於一個空白的狀態,她再也無法通過這裏了解洛笙和葉峻遠的近況。


    見她遲遲不出聲,徐瑧也不催,隻是微微抿住唇,眸色清漠,儒雅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麽。


    左欣玫穿著舒適的棉質病號服,歪著腦袋,沒骨頭似的窩在他懷裏。


    因為距離近的關係,她能聽出這電話是程雅打來的,也能聽出談話內容是什麽,似笑非笑地瞥了徐瑧一眼,將手機搶過來,兀自打破了沉默,“小雅,不好意思啊,我這正跟徐瑧談情說愛呢,要是你沒什麽要緊的事,我先掛斷了。”


    聽到左欣玫的聲音,程雅心下一慌,很快鎮定了下來,訕訕然地笑道:“哦、哦,好的,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她剛剛就是在病房外偷聽到左欣玫和徐瑧的對話,這才知道洛笙已經跟葉峻遠領證的消息,對左欣玫就在旁邊的事也不覺得奇怪,隻是有些心虛,害怕自己剛剛的話被左欣玫聽到了。


    想了想,她軟聲央求,“你能給瑧哥哥接回電話嗎?我還有幾句話想要跟他說。”


    左欣玫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將手機丟回給徐瑧,一邊用口型無聲地對徐瑧下命令,讓他盡快結束話題。


    徐瑧執起她瑩白纖細的手,安撫在上麵落下一吻,而後對手機著那邊的人徐徐開腔,“說吧,我這邊忙著。”


    程雅笑了笑,忍住內心的紛亂,盡可能地輕鬆地說道:“瑧哥,我能不能幫我跟欣玫姐說一聲,讓她注意守口如瓶,千萬不要讓洛笙知道?”


    徐瑧和左欣玫素來打得火熱,最近更是如膠似漆,變得越發黏糊,為了給左欣玫做陪護,素來以公事至上的徐瑧,這回是幾乎是將所有的事都放了下來,如此重視,叫人很難不懷疑這兩人是不是即將好事降臨。


    徐瑧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沉默幾秒,再開口時,低沉的聲音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玩味,“怎麽,你很怕洛笙知道?”


    程雅啞了啞,額上漸漸浮起一層細密的虛汗,吞咽了幾下口水,她撒嬌地解釋:“當然啊,我可信不過洛笙的嘴巴,真讓她知道了,她肯定會迫不及待地告訴峻遠,到時候,我先前的事不就全部曝光了麽?這讓我以後還怎麽去麵對峻遠?”


    聞言,徐瑧唇角微微一揚,鏡片後的眼底卻沒什麽笑意,“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


    程雅嘟起嘴,半真半假地耍賴撒潑,“我不管,既然你已經答應過我不讓峻遠知道,就有義務幫我一起守住秘密!”


    徐瑧再次沉默下來,又過了半響,忽地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聲,轉移話題地問道:“上次我去夜魅跟朋友喝酒,聽那的工作人員說,你最近跟陸歆瑤那丫頭走得還挺近,哦,對了,還有柳傾,據說這段時間,你們仨老組團去那開廂玩通宵,有沒有這回事?”


    話說到這裏,他故意停頓片刻,揶揄的口吻,“我記得,你以前挺討厭這種出席夜場,說是聞不慣那邊的味,一群人圍在一起鬧啊笑得很沒意思,怎麽忽然轉了性子?你們仨不會是組了個失戀者聯盟,湊在一起互訴悲苦順便謀劃要怎麽破壞少爺和笙妹吧?”


    程雅臉色唰地一下漲了個通紅,心裏虛的要命,嘴上卻極力否定,“怎麽可能!?瑧哥哥,你要是故意拿我做開心,我可要生氣了!”


    “真是這樣?”徐瑧略一挑眉,明顯不信的口吻。


    “當然是真的,我們和歆瑤他們都是年紀相仿,加上性格脾氣合得來,來往就難免密切了些,哪有你說的那麽無聊?”


    為了力圖證明自己的無辜,程雅還作勢要發個誓,不過被徐瑧阻止了,輕歎了口氣,他玩味地笑道,“算了,我也就是隨便一問,沒有最好。”


    程雅咬緊牙,放在身側的手用力地握成了拳頭,指關節泛白。


    大概是生怕被徐瑧聽出什麽,那邊沒再說什麽,隨便扯了幾句便結束了通話。


    左欣玫看著徐瑧收起手機,默默注視了他半晌,這才譏誚地扯了扯唇角,意有所指地說道:“徐瑧,你對這個小丫頭倒是憐憫,都這樣了,你也不舍得動她,要換成陸歆瑤或者蘇曼瑜,你早就把對方往世界盡頭趕了吧?”


    徐瑧雙手一攤,很是無奈地輕歎,“沒辦法,程雅跟那兩隻不太一樣,程先生膝下就這麽一個女兒,我要真趕走了人,回頭誰去他跟前盡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妻令不可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萬秀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萬秀靈並收藏妻令不可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