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餐,洛笙背起外出的雙肩包,拎著給福利院小朋友們準備的兩袋點心出門了。


    葉峻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默默地目送那抹纖細的身影走出大門,好一會都沒收回視線。


    徐瑧在他對麵的位置,手拿今天的娛樂周刊,目光卻瞄著他,狀似不經意的開口道,“少爺,你要真這麽不舍得,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葉峻遠扭回頭,抿著唇沒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明明心裏都失落得不行了,還要裝無動於衷,徐瑧看在心裏,在心裏暗歎了一口氣,低頭繼續看剛沒看完的八卦。


    電視機關著,偌大的客廳一片靜悄悄,隻有茶幾上烹煮的茶發出咕咚咕咚微弱的聲響,氤氳了一室茶香。


    兩個大男人無言對坐片刻,大約覺得這麽寶貴的清晨時光,不該在無所事事中浪費掉,葉峻遠站起來,想了想,對徐瑧說,“我去給我媽媽掃墓,你要一起去麽?”


    “不了,待會我得去趟醫院。”徐瑧翻了一頁雜誌過去,頭也不抬地回,“那邊好幾天沒去了,我倆再不出現個人,小雅估計又要對你用召喚大法了。”


    這話說得狀似開玩笑,但也著實在理,自從徐瑧代替葉峻遠去醫院陪護程雅之後,程雅意外地老實了很多,就算見不到葉峻遠也沒怎麽吵,葉峻遠也為此減少了報到的次數。


    葉峻遠看了他一眼,斂眸默然上了樓。


    人剛一離開,現場就隻剩下徐瑧,本想翻完手上的雜誌就出門,結果卻被左欣玫的電話打斷了。


    左欣玫大本營在h市,為了對得起花在徐瑧身上那九位數的包養費,這段時間頻頻跑到s市這邊出差。


    “抱歉,恐怕我沒法去給你接駕了。”徐瑧握著手機,很遺憾地告訴她,“待會我還得去醫院,還不定什麽時候能好。”


    這話左欣玫就不樂意聽了,“去醫院去醫院,你上次也是用這理由打發我,怎麽,你現在是接替你家少爺照顧程雅了嗎?”


    “沒辦法啊,我不去笙妹就該不高興了。”


    “難道你就讓我不高興?”冷硬的聲音沒有一點讓步的意思。


    徐瑧歎了口氣,隻好做了讓步,“不然我先去機場接你,晚點你陪我走一趟醫院?”


    一聽說要去那個充滿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左欣玫下意識就想拒絕,可是轉念一想,又臨時改變了主意,施恩似的地開口,“行吧,我就陪你走一趟。”


    等葉峻遠換衣服下樓時,原本在客廳的人已經不在了,茶幾上孤零零地放著那本八卦周刊。


    葉峻遠腳步沒停,直接邁出大門。


    有段時間沒來拜祭父母了,上了山,等他到的時候,墓前已經擺了一束鮮花,花色新鮮,上麵還沾著水珠。


    很顯然的,有人先來過來了,而且才剛走沒多久。


    葉峻遠疑惑地張望了下,四周一片空蕩蕩的,隻有他和隨身帶的兩個保鏢。


    很快收回視線,葉峻遠將自己帶來的花和祭品擺放好,拿出潔白半濕的布,細細地將墓碑從左往右,從前到後細細地拭擦了一遍。


    他做的很專注,整顆心都掛在墓碑上,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在他身後不遠處,靜靜地注視他的背影。


    “老爺……”


    助理剛要開口,卻被葉天泰適時舉手打斷了。


    葉峻遠後麵那兩個保鏢都是強中精幹,一不注意,很容易就會被他們察覺,而他並不想和葉峻遠對上,如果讓孫子知道那束花是他送的,肯定會馬上被當成垃圾處理了。


    站在高大粗壯的樹後,他細細地打量那邊的男人,忽然有種時光如梭的恍惚感。


    依稀還記得第一次看到葉峻遠情景,豆丁點大的小肉團長得粉雕玉琢,眉目精致討喜,和他爸爸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仰頭看著他的大眼睛就像墨玉般,又黑又亮,讓他的鐵石心腸一瞬間就有了裂痕。


    但他沒有表露出來,他厭惡蘇靜妙那個女人,理所當然地就沒有給初次見麵的孫子什麽好臉色,所以當葉峻遠在妻子的催促下,第一次喊他爺爺時,他直接繃著臉掉頭就走了。


    現在回憶起來,其實,他當時是想抱抱他,摸一摸這個小孫子的小腦袋的。


    以前總聽人說隔輩更親,他當時還不以為然,可等後來見到葉峻遠,他馬上領悟了這句話的含意。


    當年的事,他已經不想再說,很多事情都是無數次的大小矛盾和誤會積累起來的,直到後麵像個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再也無法開解,於是終究釀成了那樣的慘劇。


    葉天泰不是沒有後悔過,尤其是午夜獨眠,夜深人靜的時候,可是後悔有什麽用?


    該發生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除了抬頭繼續往前走,難不成他真要內疚而亡嗎?


    被陽光籠罩的墓園裏,葉天泰站在那,目光直直地盯著那邊的人,眼底深邃不可捉摸,思緒沉浮。


    —


    在洛笙的指揮下,寶馬車順利地停在了福利院大門前,祝嘉和她下了車,拎著在路上買的東西一起走進福利院。


    畢竟今天帶了新人來,洛笙想著還是得先領祝嘉跟院長打個招呼,剛進院辦沒聊兩句,梁老師就匆匆忙忙地衝進來,驚慌地朝院長打報告,“不得了,劉一男被卡在護欄上了。”


    這名字很熟啊,洛笙馬上記起上次和奇奇打架的那群熊娃,其中的小頭頭不就是劉一男麽?


    當即也顧不上說啥了,兩人跟著院長跑過去一看,孤兒部宿舍一樓的護欄上,劉一男那圓不留丟的小腦袋就被卡兩根鋼管中間,平常和他玩得好的一群小夥伴都急得圍在旁邊團團轉,有幾個還哭了起來。


    洛笙在人群中看到了奇奇的影子,喊了聲,“奇奇。”


    奇奇本來還在擔心地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劉一男,聽到洛笙的叫聲,眼睛叮地一下亮了起來,扭頭就興奮地衝著洛笙跑過來,高興得小臉蛋上都是小人,“洛笙姐姐!”


    洛笙摸了摸他腦袋,看了眼還在嗷嗷哭的劉一男,“他是怎麽卡那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是這樣了。”奇奇拉住她的手,順著她目光看向劉一男。


    兩人還沒說上兩句,就被旁邊的祝嘉給打斷了,興奮地叫道:“洛笙,這就是奇奇嗎?”


    雖然之前已經被照片震撼了一把,可真正見到人時,祝嘉還是覺得很驚奇,這麽竟距離觀看,這張可愛軟嫩的小臉蛋小表妹更像了。


    奇奇被他的一驚一乍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縮到了洛笙背後,露出兩隻眼睛防備地看著他。


    祝嘉蹲下身和他平視,克製了下自己激動萬分的情緒,嫻熟地擺出陽光無害的笑容,“奇奇,我是你洛笙姐姐的好朋友,以後你可以叫我嘉哥哥。”


    奇奇還是怕怕地,小嘴巴抿著不肯出聲。


    洛笙也跟著蹲下來,“奇奇,祝嘉哥哥是個很好的人,他今天是特意來看你的,還帶了很多好吃的小點心哦,都放在院長的辦公室呢。”


    聽到這邊說有點心,不隻奇奇,原本還著急地圍在劉一男身邊的小朋友表情也亮了,一雙雙大眼睛滿懷期待地看向洛笙,就連那幾個因為小夥伴陷入危境而哭的小鬼也停止了掉眼淚。


    四周頓時靜了不少,現場就隻剩下還在哭唧唧的劉一男,院長無奈地歎了聲,這就是小孩子的友情啊!


    就是這麽的禁不住點心炮彈!


    反正這麽多人圍在這也沒用,說不定還會增加劉一男的心理負擔,她索性讓梁老師把這群小饞貓帶下去分點心,也好讓她耳根子清靜下,看看要把這隻小笨瓜解救出來。


    人很快唰唰不見了大半,隻剩下幾個大人和奇奇,就連平常和劉一男玩得最好的那幾個調皮搗蛋鬼也去了,美其名曰是去幫領他的份。


    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奇奇有點猶豫,不過最後還是舍不得離開洛笙,堅定地站在原地。


    洛笙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了句,“放心吧,我單獨留了你的份,都在我的包裏呢。”一邊說還一邊晃了晃身後背的包。


    奇奇開心地哦了一聲,笑得眼睛彎了彎。


    看到這兩人感情這麽好,祝嘉不甘被冷落,討好地獻殷勤,“奇奇,我也給你留了,聽說你喜歡畫畫,我還給你帶了幾本畫冊呢。”


    這招投其所好還挺有效,奇奇看他的眼神立即友好了很多,禮貌地道謝,“謝謝你,嘉哥哥。”


    被這麽一張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祝嘉被萌到了,嗷了一聲,趁勢拉過奇奇的手就不肯鬆開了。


    洛笙放這兩人聊著,走到院長旁邊跟著一起查看護欄。


    這棟宿舍樓其實已經挺舊了,圍欄用的還是以前的鐵柱子,上麵都是斑駁的鐵鏽,院長老早就想拆了按不鏽鋼,無奈資金沒到位,也就隻好這麽一直拖著。


    洛笙試著握住鐵柱推了推,劉一男感覺到動靜,哭得更厲害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都是,“洛笙姐姐,我、我是不是出不來了啊?”


    洛笙垂眸看他一眼,本來想嚇唬嚇唬他的,不過看他哭得實在慘烈,又沒恨得下心,到底還是柔聲安慰了句,“放心,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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