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聚會結束,之後的幾天,洛笙明顯感覺到,葉峻遠盯著自己看的次數,一下比以前多了許多。


    好幾次不經意間轉身,她會不期然地撞上葉峻遠的眼神,目光複雜,飽含思量。


    兩人在一個空間時,就算她沒看他,也能意識到他的視線釘在自己身上。


    實在被看得莫名其妙,她忍不住問,“少爺,你有事找我?”


    “……不,沒什麽。”葉峻遠總是用這句話打發了她。


    於是洛笙更莫名其妙了。


    那天晚上,她被徐瑧開導之後,對他和程雅曾有過婚約的那段過去,算是豁然開朗翻篇了了,他覺得徐瑧說對,立足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怎麽說,現在和少爺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就算少爺哪一天遇到更合適他的人要跟自己分手,那也是未來的事。


    如果少爺想要回頭選擇和程雅再續前緣,她無話可說,而且會真心祝福他們倆人,可她仔細觀察過了,整個燒烤活動下來,少爺看著程雅的眼神很坦然,平靜,沒有半點曖。昧旖旎的意思。


    而且徐瑧也說了,他們之前的那段婚約,是因為各種現實因素才促成的,並不是葉峻遠自發去求來的。


    總而言之,洛笙理智地認定,她不能因為程雅最後那幾句話就產生動搖。


    錯過葉峻遠,或許是程雅的遺憾,但她不會這個原因,而放棄和葉峻遠目前穩定的感情。


    還是那句話,除非葉峻遠親口承認不再喜歡她了,否則,她是不會就這麽輕易退縮的。


    而葉峻遠這邊,對她和程雅之間的事一無所知,他心裏糾結的,是比起自己,洛笙更願意去和徐瑧分享心事這個心坎。


    在行為舉止上,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洛笙要和異性,諸如她弟弟保持距離,可在思想和精神的交流上,他卻無法做出這樣的硬性要求,盡管他也真的很想。


    這種發自於心的親密行為,就算強迫她,得到的結果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的。


    燒烤活動的那天晚上,他又在花園裏撞見他倆背著自己聊悄悄話,雖然心裏悶悶地生氣,可也不得挫敗地承認,徐瑧確實說的沒錯。


    這麽多年來,他冷臉冷言冷語慣了,洛笙大概是被自己的外表影響了,不願意多和自己交心,也許……是怕跟自己聊不到一塊吧。


    針對這個可能性,葉峻遠認真地反省了很久,最後的結果,歸結於是自己對洛笙不夠溫柔,不夠關心她,沒有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不願完全向自己敞開心胸。


    而促使他得出這個結果的,是某一天清早,他無意中翻到了洛笙對自己喜好習慣的記錄筆記。


    那天,他例行去叫洛笙起床一起去晨跑,在等待她洗漱刷牙的功夫裏,他在她茶幾上看到一本半舊的筆記本,以為是她的讀書筆記,就隨手拿出來翻了兩頁,結果卻發現,上麵密密麻麻記的,全都是自己衣食住行裏麵的習慣和愛好,旁邊甚至還有一些小備注。


    看著那一行行字跡娟秀的記錄,他心裏湧起從未有過的柔愛蜜意,就連眼角眉梢,都不自覺地漫上星星點點的笑和暖。


    被自己喜歡的人這麽用心地關注,實在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那個發現後,他連著高興了好幾天,以至於某高層犯錯愚蠢的錯,他都沒有和往常一樣發火懲罰。


    葉峻遠向來是個善於總結和學以致用的人,因為這本筆記本,他突然意識到,洛笙之前之所以能那麽快地走進自己的心裏,融入他的生活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她足夠耐心體貼,細致周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生活已經被她的音容笑貌徹底滲透。


    過去,都是因為自己對洛笙還不夠了解,不夠關心,所以洛笙才養成有事就喜歡找徐瑧,隻要自己主動改變態度,洛笙肯定會慢慢地發現,其實自己才是她最值得信賴依靠的男人。


    想通之後,葉峻遠開始積極研究洛笙的日常生活,不是有句話說,想要攻破一個人的心房,就得學會從細節著手麽,洛笙之前能因此攻略自己,他肯定也能做到。


    於是如此這般,便有了洛笙發現自己總是被她家少爺偷窺的事。


    時間如流水,再有幾天就是聖誕節了。


    這天下班,洛笙收拾好東西,正想要離開席位,這時,助理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艾陶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從裏麵走向電梯。


    洛笙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跟在後麵,走到電梯口,一起等著門打開。


    她已經習慣了這幕場景,每天下班,艾陶要麽就是接電話,要麽就是有同事約她一起下班,反正就沒有落單閑著的時候。


    久而久之,洛笙之前那股想要當麵談一談的心思,漸漸也就淡了下去。


    她的心就那麽大,裝不下那麽多的怒氣,更何況,艾陶明擺著就是不想和自己正麵談修改數據的事,她又何必做那個討人嫌的人?


    就算真找到兩人正麵交談的機會,照著艾陶現在這個態度,肯定也不會是什麽愉快的結果,極有可能會鬧得不歡而散吧。


    既然兩人的關係不可能回到過去,甚至也當不成朋友,她也就不在執著非要對方給自己個交代了。


    不過也因為那次的事,兩人現在的關係算是徹底涼了,平常除非工作需要會搭上話,其餘時間,基本都不會有任何的交流。


    有幾次,洛笙下去食堂用飯時,偶爾也會遇到祝嘉,祝嘉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隻是看到她們倆的關係不僅沒變好,反而越加地疏遠,該說的也說了,他也不好再勸什麽。


    從公司大廈出來,洛笙走在回去的路上,準備進入地下商場時,她發現入口兩旁放了兩顆很大的聖誕樹,上麵纏滿了五彩繽紛的小禮盒,十分地漂亮奪目。


    她不由放慢腳步,多看了兩眼,陪著從聖誕樹發出來的聖誕歌,她這才意識到,今天的街道,似乎比往常都還要來的喧鬧。


    一路順著步梯下去,穿過那條熟悉的底下商業接,那股子節日的氣氛變得更加濃烈了。


    幾乎每個商店門口都擺了大小不一的聖誕樹,櫥窗上也貼著雪花和聖誕老人的圖案,無一不在提醒她這個洋節日。


    這應該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過聖誕節吧,從前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是在打工兼職中過度。對店鋪來說,越是這種節假日,就越是店裏最忙的時刻,為了賺錢,她忙得焦頭爛額,都恨不得分身乏術了,哪裏還有心思去享受節日。


    大概是看多了,洛笙被這股氛圍感染,開始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也該給葉峻遠準備個禮物。


    這麽久以來,她受到少爺太多的照顧,是該趁著這個節日表示一點小心意的。


    貴的奢侈品她送不起,而且就算送了,她感覺也是怪怪的,因為躺在她銀行卡裏的幾百萬,全部都是他之前給的錢,用他的錢給她買禮物,就像相當於沒送一樣。


    到底送什麽才好呢?


    葉峻遠什麽都不缺,她之前整理過他的衣櫥,各種各樣的衣服,帽子,圍巾,皮帶,手襪什麽的應有盡有,不同款式,統一的高大上名牌,看得人眼花繚亂。


    想來又想去的,;洛笙最後終於決定,親手給他織一件圍巾好了。


    雖然俗是俗了點,也沒出什麽新意,但畢竟是自己親手做的,心意擺在那裏,跟用錢買出來還是有所差別,而且距離過節的時間也就幾天,隻夠她做簡單一點的手工品。


    想到就去做,洛笙進了一家毛線專賣店,選了白色和淺藍色的上等羊毛線,並著幾根毛衣針,讓售貨員細心地打包起來,然後提著手提紙袋走出了商場。


    等她付完錢走出地下商場,葉峻遠的車早已停靠在路邊,等了她好一會。


    拉開門坐進車裏時,葉峻遠習慣性地去接她手裏提的東西,洛笙把身上的跨包交給他,裝毛線的袋子則牢牢地護在手裏。


    “難怪你這麽晚才出來,買了什麽東西?”徐瑧餘光注意了,隨口問了一句。


    洛笙將袋子放在自己膝蓋上,支支吾吾的,“就是一些小玩意,女孩子用的。”


    徐瑧微微挑眉,目光在她手裏的袋子上溜了一圈,意味深長地哦了聲,扭回頭繼續玩手機。


    見他沒有繼續盤問下去,洛笙暗鬆了一口氣,在禮物送出手之前,她還是想暫時瞞住這個秘密,她有兩三年沒織了,也不知自己手生的程度,萬一到時候織出來的效果不甚滿意,還能當做啥都沒發生過。


    晚上,洛笙迅速解決晚餐,吩咐弟弟這幾天要好好複習功課,一頭就鑽回了自己的房間。


    洛唯晞有些意外,以前用過晚飯後,洛笙再怎麽忙,都至少會抽半個小時出來檢查他英語的複習進度,現在居然對他實行放養政策。


    想不通,洛唯晞禁不住問道:“瑧哥,公司最近很忙嗎?”


    徐瑧捧著一碗湯,慢悠悠地喝著,“嗯,是挺忙的。”畢竟年底了嘛,他們公司又不養閑人,現在就沒有哪個部門不忙的。


    聽他這麽一說,洛唯晞哦了聲,默默地心疼姐姐。


    葉峻遠抬頭看了眼洛笙剛消失的樓梯口,眉心微微皺起,對徐瑧道:“明天你去找文琳談一下,別給洛笙這麽多壓力。”


    徐瑧放下湯碗,笑眯眯地,“少爺,我明白你心疼洛笙,可這個時候,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如果單讓她一個人閑著,怕是會招來同事的閑話。”


    葉峻遠不說話了,坐著思索片刻,起身上了樓。


    房間裏,洛笙正開著電腦研究織法。


    織毛衣這種技術活,久了不用果然就會變得生疏,她從前熟悉的技巧大部分都還給了度娘,沒得辦法,隻能重新回頭學起。


    確定款式和織法後,她拿出今天在商場買的毛衣針和羊毛線,對著電腦上的圖解開始編製起來。


    門外冷不防響起敲門聲,接著是葉峻遠的喚聲,“洛笙。”


    洛笙嚇了一跳,連忙將手裏東西一股腦兒全部都塞進衣櫃裏,定了定心神,才走過去開門,“少爺。”


    “你在裏麵做什麽?”葉峻遠走進來,餘光看到她電腦開著屏幕,下意識就往那邊看過去。


    上麵還開著毛巾編製的圖片,洛笙怕被他察覺,慌忙衝過去,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麽。”


    還來不及看清什麽,視線就被隔斷,葉峻遠微微蹙眉,目光移到洛笙的臉上。


    麵對他疑惑的眼神,洛笙心虛地低下了頭。


    兩人靜默了幾秒,見她沒有讓開的樣子,葉峻遠心裏堵了一下,淡淡地反問,“既然沒什麽,為什麽不給我看?”


    洛笙答不出來了,抿緊了唇,微弱的緊張和無措一點一點地從眼裏流淌出來。


    房間裏一下子寂靜下來,空氣像被凝固了似的,變得僵滯。


    葉峻遠定定看了她一會,眸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其實他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可是洛笙這副遮遮掩掩的樣子,很容易就讓他聯想到,之前她寧願找徐瑧談心也不找自己的事。


    實在不明白,以兩人現在的關係,到底還有什麽必要對他藏著秘密?


    不止是徐瑧,現在連電腦都藏了她的秘密,不許他看了。


    控製了下自己的情緒,他抬起來頭,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沉聲道:“算了,你忙吧。”


    而後轉身出了房間門。


    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洛笙怔怔地站在原地,心頭蕩漾起強烈的不安。


    葉峻遠性情內斂,臉上一貫缺乏表情,不露喜怒,可是剛剛,她在他的眼裏看到了失望和氣怒,盡管那種情緒被他極力壓製著,可她還是輕易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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