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奕明沒察覺洛笙的異樣,一門心思還停留在她的計劃上,溫和地微笑,“這樣啊,在這裏工作當然也很不錯,隻是有點可惜了你的專業。”


    洛笙壓住被擾亂的心神,盡量自然地笑,“可不可惜在個人,我覺得不管什麽工作,隻要自己做得開心,認為值得,就比什麽都強。”


    陸奕明含笑頷首,對她的理念表示讚同。


    他有了幾個同學在s大做了教授,順帶著問了洛笙認不認識,洛笙隻知道其中的一個,便繪聲繪色地和他形容了這老師的上課風格,還順帶著分享了這幾年學校發生的一些閑聞趣事,聽得陸奕明笑聲不停的。


    看這兩人言語投機的樣子,陸歆瑤心生煩躁,雖然養父生性平和溫柔,對每一個小輩幾乎都是關愛有加,可是此刻他對洛笙毫不掩飾的親切,格外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頓晚飯,在陸歆瑤一人獨悶悶,眾人喜淘淘的氛圍中結束了。


    餐畢,葉峻遠邀請了陸奕明,並著徐瑧三人一起去了書房喝茶,六年未曾見麵,他還有很多話想和大哥聊。


    和傭人一起收拾好餐桌,洛笙去廚房泡了茶,切了些當季的新鮮水果打算一起送過去。


    結果剛走到半路,就被不知從哪個角落跳出來的陸歆瑤攔住去向,一把奪走了她手上的托盤。


    怕把東西撒了,洛笙很幹脆地鬆手了,立在陸歆瑤的對麵,語氣平靜,“陸小姐,如果你想幫忙,大可以直接說,用不著直接上手搶。”


    陸歆瑤哼了聲,完全不覺得自己跟強盜一樣的行為有什麽不妥,“洛笙,我警告你,如果以後你敢跑到我爸麵前嚼舌根,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洛笙怔了一瞬,微微擰眉,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陸歆瑤懶得跟她解釋,不耐地撂下狠話,“總之,以後你看到我爸爸,麻煩你繞道離他遠一點!千萬別讓我逮到你跟他亂說話,不然,下次可就不隻是燙個皮抓幾道痕這麽簡單了!”


    這挑釁簡直來的莫名其妙,洛笙尋思了幾秒,才終於想到了什麽,直接問,“你是怕我把你對少爺下藥的事情告訴陸先生?”


    被戳中了心思,陸歆瑤煞紅了臉,惱羞成怒地低吼,“你要是敢告訴我爸爸,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洛笙有點訝異,略略抬了下眉。


    坦白說,要不是陸歆瑤提醒,她還真沒想到這一茬,上下打量了對方片刻,咧開嘴角,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微笑,“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沒料到洛笙一口拒絕了自己,陸歆瑤猛地眯起眼,剛想惡語出口,又聽到她徐徐說下去,“這件事,主要還是得看陸小姐的態度,如果你不再針對我,我當然也不會找你的麻煩,畢竟我也隻是在這裏混口飯吃,沒想過要興什麽風作什麽浪。但如果你仍是執意一再地為難我,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在尼姑庵吃素長大的,你不讓我好過,我當然也不會坐視你逍遙快活,我會將你擔心的事,一件一件清晰明白地告訴陸先生。”


    陸歆瑤抿緊唇,沉著一張黑臉盯著洛笙,不說話。


    洛笙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我們之間能不能和平共處,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礎上,你不尊重我,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原本吧,她也沒想過要報複生事,更沒想過要跟陸先生說道什麽,可是人家都特意跑過來威脅警告自己了,她要是不做點什麽,就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氣氛變得僵持不下,兩人一動不動地對峙半響,最後是陸歆瑤打破局麵,刀子一樣的目光恨恨地剜了洛笙好幾眼,轉身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影子,洛笙暗暗地歎氣,沒有一吐而快後的輕鬆,反而生出幾分說不出的疲倦感。


    她不知道陸歆瑤有沒有把她剛剛的話聽進去,但是該說的她已經說了,如果以後對方還是老樣子,她絕不會再忍耐。


    —


    陸歆瑤大步走在走廊上,心裏氣鼓鼓的,滿心想的都是洛笙剛剛說的話。


    不就是個女傭下人而已,就憑她,也敢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以為有徐瑧罩著,就可以不把她放在眼裏了嗎?


    不知不覺走到書房前,她定了定神,推門施施然地走進去。


    裏麵傳出男人侃侃的交談聲,不時夾著她養父和徐瑧的笑聲,氣氛愉快而不失熱烈。


    徐瑧最先發現了她的身影,金絲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真是不得了了,在我有生之年,居然看到陸小姐親自端茶送水。”


    陸歆瑤忍著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巧笑倩兮地道:“反正我呆在房裏也沒什麽事做,看到廚房忙,就幫忙送來了。”


    “聽你這麽一說,我反而有點被驚著了。”徐瑧嘖嘖兩聲,目光略過她托盤上的茶杯,半真半假地說,“忽然變得這麽勤快懂事,不會是為了在我的杯裏下毒吧?”


    陸歆瑤繼續忍,勉強維持著人造花的微笑,“徐叔叔,您還真是愛說笑,我哪敢啊。”


    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狠狠地反駁,要是殺人不犯法,我早就撒砒霜進去了!


    放下托盤,她乖乖地端起其中一杯茶,先是送到養父麵前,接著是葉峻遠,最後才輪到徐瑧。


    兩人對視的那一刻,目光頓時在空中廝殺起來,看不見的火花劈裏啪啦地燃燒著,一觸即發似的。


    陸奕明一直看著女兒,馬上就感覺到這邊氣氛不對勁,尷尬地輕咳了聲,“歆瑤,你先出去吧。”


    陸歆瑤最後瞪了徐瑧一眼,撅了噘嘴,兀自在養父身邊的沙發坐下來,“不要,我也要聽你們聊天。”


    “我們幾個大男人聊天,你一個小姑娘摻和進來做什麽,乖,出去吧。”


    “不,我就是要聽。”


    陸奕明皺了一下眉,語氣稍稍重了些,“越大越不聽話了。”


    一旁的徐瑧嗤笑出聲,慢悠悠地開口,“陸小姐,你該不會是把死皮賴臉當成有趣可愛了吧?”


    陸歆瑤被噎得呼吸一滯,火大地抗議:“憑什麽我不能留下來,我也有事情想要和你們商量啊。”


    陸奕明無奈,不得不順著她說下去,“好,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大事要商量?”


    陸歆瑤轉了轉眼珠子,嬌聲道:“我不是準備大四了麽?下學期開始,我們學校課程基本都結束了,我打算找個單位實習。”


    這話一出來,徐瑧立即有了不好的預感,就連一直保持沉默的葉峻遠也抬起了頭。


    果然,陸歆瑤下一句話,就是迫不及待地提出自己的願望,“我想去峻遠哥哥的公司這上班,職位沒所謂,隨便給個經理當就行了。”


    “你的理想很偉大。”徐瑧很假地嗬嗬笑了兩聲。


    陸奕明當然也覺得不妥,好聲勸著道:“你一個師範學生,不去找找學校實習,去峻遠的公司上班,不太合適吧?”


    陸奕明一直以教育事業為己任,推己及人,他也希望女兒將來能做一名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所以陸歆瑤高考時,他建議了讓她考師範專業,而陸歆瑤當時已經寄養在葉家,本身也無所謂讀什麽,反正她已經打定了以後要嫁給葉峻遠,便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念了師範大學。


    沒得到父親的支持,陸歆瑤的壞脾氣又躥來了,硬著脖子,“怎麽就不合適了?反正都是教人,我也可以去在峻遠哥哥公司做培訓師啊。”


    “陸小姐,請恕我直言,我們公司的培訓師硬件要求很高,沒有豐富的工作經驗以及相關的高等執照,是進不了我們公司門檻的。”徐瑧涼涼地潑她冷水,目中盡是掩飾不住的嘲諷之色。


    陸歆瑤不以為然,哼了聲,“那是對別人,我可是峻遠哥哥的妹妹,用不著走尋常人那一套。”


    徐瑧挑眉一笑,適時地閉上了嘴,好了,他已經引導完畢,可以功成身退了,剩下是boss發威的時間。


    葉峻遠沉默地聽他們說完,輕微擰起眉,有大哥在場,他不便發作,隻冷冷地看著陸歆瑤,“你應該聽從大哥的安排,去實習如何做一名優秀的教師。”


    陸歆瑤臉一僵,百般不情願,“不要,我想和你一起上班!”


    葉峻遠端起茶杯,不說話,確實連回答的意思都沒有了。


    其他兩個男人都沒做聲,短暫的安靜裏氣氛著實尷尬,陸奕明板起臉,聲音有些生硬,“歆瑤,不許再胡鬧了,出去。”


    見養父是真生氣了,陸歆瑤知道再強留下來,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隻好悻悻然離開了書房。


    等門關上,陸奕明看向葉峻遠,滿臉愧疚:“對不起啊,峻遠,是我教女無方,讓你為難了,她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葉峻遠放下杯,嘴角扯出一抹淺笑,“大哥不用道歉,這也不是你的錯。”


    話雖這麽說,陸奕明麵上的憂色卻沒有緩解半分,傷腦筋地揉了揉額頭,歎氣著道:“這丫頭,還是跟從前一樣,脾氣一點都沒變,真是拿她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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