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王家侍衛們的陪同下,讓王太後得到了滿意答複的安森終於得以離開奧斯特利亞宮。


    對於路德維希近乎光明正大的在樞密院排除異己,不惜使用暗殺和栽贓嫁禍這種手段,以達到他大權獨攬,徹底將王室連同內閣架空的野心,安森給出的解決方案簡單明確:拉攏地方勢力。


    一場兵變加上卡洛斯二世的死,讓克洛維城的貴族們徹底喪失了呼風喚雨的特權,被看穿了他們紙老虎本質的路德維希像螞蟻似的隨意踩死;既然傳統豪門已經無法拱衛王室,那就讓新貴和地方派們成為王室的藩屏。


    事實上類似的苗頭,早在卡洛斯二世的時代就已經出現了,否則得不到扶持,以博格納子爵為首的革新派也沒那麽容易崛起,甚至能達到在樞密院內與保守派分庭抗禮的地步:鐵十字計劃,殖民地拓展,委員會製度推廣,股份製,私人銀行…甚至包括近衛軍改組白廳街警察,都是對新貴們的扶持和讓步。


    隻不過在扶持的同時,卡洛斯二世明顯察覺到了新勢力和老牌豪門的不同,他們並不認同類似“克洛維王國屬於奧斯特利亞家族”,那種從黑暗時代延續至今的傳統理念,因此也僅僅是把革新派當做充盈國庫的手段和敲打豪門的工具,實權方麵還是更多的倚重保守派。


    但安妮王太後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畢竟哪怕最激進的帝國貴族,也要比克洛維最古老的豪門——當然不包括盧恩家族——更保守,她眼裏的克洛維貴族無分好壞,個頂個都是見利忘義,沒有道德,毫無下限,不講榮譽,隨時隨地都在想著怎麽謀反的亂臣賊子。


    當然就算她不想也沒用,路德維希試圖奪權已經近在眼前,哪怕明知道拉攏地方派和新貴絕對是飲鴆止渴,拉攏一堆奸佞去對付一個叛徒,但形勢擺在眼前,再不想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以王太後的身份扶持幼主攝政,而且還出身帝國皇室,即便有結束兵變的功勞,她也注定得不到太多人的愛戴;勢弱之下,她也隻能驅虎吞狼,維持住奧斯特利亞王室起碼表麵上的威嚴。


    事實上安妮還有最後一條路可以走:投靠她敬愛的皇兄,用帝國的力量幹涉克洛維,以維持自己的地位。


    如果是在成為攝政太後之前,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這條路,但現如今她的內心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想看到帝國的鳶尾花旗幟出現在奧斯特利亞宮的城牆上。


    但這些對安森而言他完全不在乎,唯一關心的也隻有得到了王室的默許,自己接下來組織“國民議會”的計劃能夠更加順利了。


    “隻要塞西爾家族為首的那些地方派進入克洛維城,局勢的變化就不再是路德維希能夠掌控的了…嗯,當然也不是我們能控製的。”


    緩緩行駛的馬車內,安森一邊向專門等候的卡爾分享剛剛的情況,一邊聊起自己之後的打算:“安妮·赫瑞德或許真會以為隻要肯分權,就能收買地方派,但那是不可能的…先例一旦放開,就不可能結束,混亂會持續發酵,直至重新達成平衡為止。”


    “樞密院掌握行政權,陸軍部掌握軍權,那麽國民議會…他們又會得到什麽權力呢?”


    喃喃自語的安森,表情意味深長。


    “不好意思,你是真的在問我,還是在顯擺你‘完美的計劃’?”卡爾翻了個白眼,完全不理會某些越來越自戀的家夥: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這個忠臣在處心積慮想著該怎麽更好的向國王效忠了…反正全軍團上下都已經被你綁在了馬車上,就算不想當這個忠臣也沒下車的機會了。”


    “可是我還是有點不明白,你說過卡洛斯二世的死和路德·弗朗茨有關,你的計劃能進行的那麽順利也有他的因素在裏麵——那為什麽他會願意站在你這邊,而不是幫助路德維希?那可是他的親兒子啊!”


    “是啊。”安森慢悠悠的開口道:“如果從弗朗茨家族的角度出發,他應該那麽做,更準確的說他甚至不應該阻止陸軍對我的構陷——如果真的是為了弗朗茨家族的利益,其實隻要能保住風暴軍團,就夠了。”


    是啊,那樣就夠了。


    即便是出於“必須打破均衡,摧毀秩序教會所塑造的秩序”這個真理會最大的目標,自己也絕對不是必須活下來的那個…非要找到那個打破僵局的推手,把某個人推到台前,路德維希也完全沒有問題。


    安森的腦海中浮現起了那個夜晚,路德·弗朗茨用充滿試探性的口吻,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麵試,有趣的說法。”


    “那…你不妨先這麽認為好了。”


    自己被路德·弗朗茨,還有他背後的真理會選為了…代言人?


    是從那場“麵試”開始,還是說早在克洛維城之亂的時候,就……


    砰——


    伴隨著輕微但刺耳的響聲,緩緩行駛的馬車放慢了速度,一點點的停了下來。


    “唉,已經到了?”


    愣了下神的參謀長自言自語,下意識將手伸向馬車車廂的門,準備起身離開,卻被安森猛地按住了肩膀。


    看著安森冷下來的表情,麵色微變的卡爾立刻反應過來:“外麵…有人?”


    “兩…不,應該有三個。”安森點點頭,壓低了嗓音道:“駕車的士兵,你認識嗎?”


    “沃亞·裏卡爾,擲彈兵團的士官,從鷹角城的時候就在風暴軍團了——那時候還是風暴師呢。”


    卡爾不假思索,眼神無比堅定:“別人我不清楚,但他不可能是叛徒。”


    “我知道。”安森深吸口氣:“所以…你可能得給他的家人準備一封訃告,還有陣亡的補償了。”


    話音落下,參謀長麵色稍微有些沉重,但也默默握住了腰間的配槍——雖然他也知道那玩意兒八成沒用。


    “冷靜,也不用太緊張。”安森出口安慰道:“我算過距離了,這裏距離奧斯特利亞宮應還沒有太遠,無論刺客是誰,肯定都不敢大張旗鼓的……”


    “轟——!!!!”


    …………………………


    巨大的轟響聲從不遠處的街道傳來,讓正在酒館裏打發時間,撓頭該怎麽給妹妹莉莉絲,同時也是勃拉姆女大公寫信的阿列克謝頓時沒了思路。


    之前為了給風暴軍團拉攏到北境商會的支持,他自己私下裏答應了羅蘭家族的撮合——哪怕不立刻返回勃拉姆大公國,也至少要寫封信寄回去,可他根本就想不出來改寫什麽…眼見阿列克謝有拖延的想法,承諾遲遲沒能兌現的北境商會已經開始派人來催了……


    潮水般的聲浪席卷而來,又轉瞬即逝;但那大的嚇人的動靜和搖晃的天花板,還是讓賓客們紛紛色變,原本安靜的小酒館被喧囂充滿。


    聽著耳畔不停傳來的尖叫和吵嚷,本就煩透了的第二步兵團長直接撕了根本一字未動的稿紙,端起酒杯準備喝完離開。


    就在這時……


    哢噠——


    冰冷的觸感從後頸傳來,熟悉的記憶告訴阿列克謝,那應該是大口徑左輪槍的槍口。


    “阿列克謝·杜卡斯基中校…我應該沒有認錯人吧?”冷漠的聲音緩緩響起,明明酒館裏的尖叫和驚慌失措的呼喊聲更強烈了,聽起來還是那麽清晰:“能夠在這裏遇見您,是在下的榮幸。”


    麵無表情的阿列克謝舉著已經喝光的酒杯放在嘴邊,一動不動,煩躁的心情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不要妄想逃走,這家酒館內外都有我們的人。”對方默默掰開了槍機,始終讓槍口緊貼著阿列克謝後頸:“堂堂火騎士血脈的後裔,我還是很希望給您留下一個足夠體麵的遺容的。”


    “那還真是謝謝了。”


    舉著酒杯的阿列克謝冷冷道:“不過能不能麻煩你們稍微解釋下,我到底有什麽價值,用得著這麽大張旗鼓,大庭廣眾的動手?”


    “什麽價值?您真是太客氣了。”


    那人似乎饒有興致,並不拒絕的和阿列克謝閑聊了起來:“堂堂未來的勃拉姆大公,風暴軍團最受安森·巴赫信賴的指揮官之一,您的價值簡直無可估量。”


    “是嗎?”第二步兵團長眼神微微轉動:


    “看來你們調查的很仔細嘛,連這種小事都知道…虧我還覺得自己擁有血脈之力這件事,隱瞞的還可以呢。”


    “哪裏哪裏,隻是朋友很多罷了。”對方突然輕笑了聲:“那麽,阿列克謝·杜卡斯基中校,您……”


    “準備好去死了嗎?”


    “我要是說‘沒有’的話,你們大概也不可能答應吧?”


    阿列克謝不在乎的聳聳肩:“無所謂,隨你們高興好了;但是在動手之前,還請麻煩告訴我一件事……”


    ………………………………


    “你們到底是誰?!”


    諾頓·克羅賽爾的怒喝聲在小巷內回蕩,但很快就被淩亂的槍聲打亂——短短十幾秒的光景,兩側牆壁下的雜物就四分五裂,雪花似的在空中散落。


    緊咬牙關的第三步兵團長孤身站立在長巷正中央,原地張開“無塵之地”擋下了周圍襲來的槍焰,碎裂的鉛彈在他腳下已經堆砌成了不規則的圓弧。


    但對手似乎並不急於立刻處決他,或者說很清楚“無塵之地”的特殊性——首先在使用的瞬間,諾頓是無法移動的;其次,隻要張開無塵之地,他就會短暫的陷入窒息狀態。


    換而言之,隻要迫使他不停的張開“無塵之地”,沒有停止的間隙,諾頓就會被自己的血脈之力活活“憋死”!


    “這裏可是克洛維城的內城區,風暴軍團隨時都能調遣一個團的兵力趕過來,你們的主人,是打算和整個陸軍部為敵嗎?!”


    “不要以為殺死我就能讓風暴軍團動搖,我們可是有足足八千人,陸軍部更是有三十萬常備軍團,打算死無葬身之地的話,不妨就來試試看!”


    “區區幾個刺客,就想絞殺我…看來你們是完全不清楚天賦者和普通人之間,有著何等無法逾越的鴻溝啊!”


    槍聲淩亂,煙塵四起的小巷內,諾頓不斷低吼著質問著刺客;但回答的他永遠是更加凶猛的火力,以及躲在暗處的沉默。


    隨著槍焰和射擊頻率越來越密集,諾頓已經逐漸摸清了敵人的大致規模——二十多人,實力尚可,隻裝備輕武器,疑似擁有後備增員。


    由於兵變導致的武器泛濫,這些在如今的克洛維城根本不算什麽,但對方居然會在自己偷偷離開軍營駐地,尋找真理會接頭人的時候伏擊自己…這足以引起第三步兵團長的警惕。


    作為真理會的成員,諾頓自詡在反跟蹤和隱匿行蹤方麵還是相當有水平的;對方連自己的行蹤都能掌握,那麽其餘的軍官們,還有他們的親屬朋友,安森總司令的親屬朋友,“赤心”組織的成員…甚至是總司令本人,恐怕都逃不掉。


    當然總司令的安危他是不擔心的,作為少數知曉安森·巴赫是施法者的風暴軍團軍官——他自己認為的——在對安森·巴赫的武力水平上,諾頓始終保持著近乎盲目的信任;或者說就算真的有危險,最先出手的也肯定是莉莎大小姐,還輪不到自己。


    可那些和總司令有關的人,還有軍團中下級軍官就未必了……


    總而言之,必須盡快將有人在針對風暴軍團這個情報,告知總司令大人!


    打定主意的諾頓不再執著於和刺客們周旋,抓住對方夾擊的間隙扭頭向長相的出口狂奔。


    不知為何,就在他脫戰的同時,前方和身後的敵人同時放棄了夾擊,甚至連裝模作樣的阻攔也沒有。


    但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麽了——就在巷口的盡頭,某個黑洞洞的熟悉身影映入了諾頓的眼簾,讓剛剛還放鬆的神經猛地繃緊。


    那是…二十四磅炮?!


    下一秒,漆黑的炮口炸響了貫穿長巷的炮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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