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鯨港城外,聖戰軍防線。


    隨著路德維希開始有意收縮防線,陣地上聖戰軍潰敗的趨勢也開始愈發明顯,士氣早已降至冰點的士兵們幾乎是一得到撤退命令就開始不管不顧的逃跑,饒是軍官們聲嘶力竭的怒吼和督戰隊的槍眼也無法組織。


    與此同時,被“寄予了厚望”的瀚土軍團似乎在攻堅方麵遭遇了小小的挫折——因為是急行軍還扔下了不少物資,竟然隻有少得可憐的七八門火炮,還都是三磅炮這種步兵支援武器,炮彈砸在牆壁上連一個坑都不會留下。


    愛惜部下的來昂·弗朗索瓦始終沒有下達強攻的命令,而是選擇了穩紮穩打的方式,用他的話說那就是“瀚土軍團表現的越是穩健,就越是能給敵人造成更大的壓力,從氣勢上徹底壓倒對方”。


    關於有沒有被聖戰軍的氣勢所壓倒這一點有待商榷,但負責堅守據點的幾百名新大陸軍團至少是相當安心——隻要放幾槍開兩炮就能阻遏敵人的進攻,這種“以一敵百”的感覺不要太舒暢。


    至於具體是什麽原因…管他呢,反正要是敵人反應過來,和被關押在據點裏的費爾南多軍團裏應外合那他們就死定了;雖然路易·貝爾納和安森給他們的命令是撐住半個小時就算勝利,但誰又喜歡當俘虜呢,能多堅持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於是路德維希已經在有計劃的組織撤退,瀚土軍團無比穩健的展開攻勢,六萬大軍和六百守軍你來我往…隻有亞瑟·赫瑞德帶領著他那已經傷亡不小的聖戰軍團還在拚命組織防線,試圖穩定戰局。


    但他不知道,從一開始路德維希為他準備的戰場就是個完美的“圈套”——隻要智力正常的指揮官都不難猜到,占據了白鯨港司令部的新大陸軍團肯定是從東側突破防線,西側防線除非不留一兵一卒,否則他們肯定不會選擇這麽不劃算的主攻方向。


    因此無論亞瑟究竟多努力,都不會影響之後的戰局,反而是他竭力維係防線,一遍遍發動反擊吸引了新大陸軍團不少注意力,讓路德維希能更從容的把軍隊分批次撤下來,不至於演變成無秩序的潰退。


    不過堂堂克洛維聖戰軍團的軍團長,是不會幹出坑隊友這種事情來的…敵人主要的進攻方向依然在西北側,隻要城門被突破,接下來無論亞瑟·赫瑞德是退守還是突圍,都不會遭到太多的阻礙。


    當然,如果他純粹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被敵人包圍——比如發瘋去找路易·貝爾納決鬥——那就和自己沒什麽關係了。


    十六點五十五分,揚帆城主力軍與卡爾·貝恩率領的第五步兵團全部進入戰場,東側陣地完全淪陷,城門已經近在眼前。


    和過於穩健的瀚土軍團相反,急於打開局麵的新大陸軍團是真的賭上了全力,在不顧一切的進攻,甚至於前哨散兵已經徹底沒有了組織度,隻是純粹在以連排為單位各自為戰,扔下落單的敵人,和臨近部隊相互配合,瘋狂的向正前方突破。


    “擲彈兵團快速推進,緊跟著敵人撤退的腳步占領是陣地指揮部,一刻也不要耽擱!”


    衝天的火光與硝煙下,親自衝到第一道防線的安森衝著身後的衛兵連大聲呼喊道,手中的審判官左輪已經提前瞄準了某個煙霧中閃過的身影。


    戰鬥進行到這一步,繼續在後方指揮意義已經不大了,而且接下來的戰鬥也需要盡快建立更靠近戰場,或者說城牆的指揮部,方便之後的…談判。


    畢竟這場戰鬥的核心目標從來就不是擊潰聖戰軍——以新大陸軍團的實力那不可能——而是利用各方勢力牽製騎牆的機會先發製人,將局勢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引導。


    事實上從頭到尾,安森最害怕的事情從來不是教廷能集結多少舊大陸的勢力,而是他是否會願意放下身段,主動拉攏新世界的殖民地上層;以那些人的軟骨頭的程度,最終勝負還真是在模棱兩可之間。


    畢竟從頭到尾“自由邦聯”這個旗號都是自己唯一的擋箭牌和拉攏地方勢力的名義,失去了這個,別說其它殖民地,連路易·貝爾納都不可能再站在自己這一邊,屆時自己和盧恩家族,手中就真的隻有冰龍峽灣這一片領地而已,連戰略迂回的空間都沒有,更不用說貝爾納與羅蘭家族的支援和投資,弗朗茨和克洛維拋棄自己的時候也肯定會更果斷。


    還好教廷沒這麽做,秩序之環保佑。


    非但沒有,他們還把這些殖民地當成了可以瓜分的蛋糕,這才給了安森把“蛋糕”團結起來,共同麵對一群想要分蛋糕的食客這種可能。


    這些食客裏有的想喝牛奶,有的幹脆想把奶牛宰了吃肉;那當然安森就是拉攏想喝牛奶的,共同針對某些肉食愛好者。


    “轟——!


    !


    ”


    金色的火光搶在扳機扣動的前一刻炸裂,隻見硝煙中躍起一道拽著焰尾的殘影,迎麵朝這邊衝了過來。


    “總司令,第二步兵團前來增援!”


    揮舞著烈焰長刀的阿列克謝左手還拿著一麵燃燒的十三星環旗,隻是在血脈之力的加持下旗幟始終沒有焚燒殆盡的跡象,宛若星空之下海上孤然屹立的燈塔,在混亂不堪的戰場中異常醒目。


    不光是安森,連他身後的衛兵連戰士們也都看呆了——這位團長大人,您是覺得敵人的冷槍和火炮打得不夠準,還需要讓活靶子更加醒目些嗎?


    但阿列克謝似乎完全不這麽認為,甚至還讓緊跟著他一路掩殺上來的第二步兵團原地列陣,驕傲的挺起胸膛——整個風暴軍團,就隻剩下他的團還能保持完整的建製了。


    “你不是應該負責掩護第四步兵團側翼嗎,怎麽會在這裏?”


    “您說的是利歐,他們早跑沒影了…啊,我的意思是進攻的時候推進的太快,根本就沒跟上第四步兵團的速度。”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誤區,阿列克謝還不忘了補充解釋:“最後遇到的時候,他們在進攻靠近西北城門的一個炮台,之後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去增援參謀長那邊吧?”


    “那你手裏的這麵軍旗……”


    “當然是為了盡快找到附近的友軍了!”阿列克謝滿臉都是理所當然的驚喜笑容:


    “這不是就找到您了嗎?”


    安森·巴赫:“……”


    雖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眼下的戰局還真就是這樣一個情況…由於承擔了突破的任務加上又並沒有得到多少掩護,獨立作戰的風暴軍團不得不自己掩護自己,支援自己,五個步兵團都有各自的任務,甚至每個團下轄的每個營都必單獨負責某塊區域的戰鬥……


    全力進攻之下,部隊很快就散亂在了整片戰場的每個角落;衝得快的部隊找不到上級,就隻能尋找臨近的部隊打配合,第四步兵團的某個散兵連可能正在被一個第三步兵團的連長指揮,為一個裝備精良的擲彈兵排打掩護。


    這種情況下阿列克謝還能堅持確保編製完整,的確已經萬分難得——雖然也有第二步兵團長因為奴隸港之戰傷亡不小,這次隻承擔了掩護任務有關。


    《劍來》


    “轟——!


    !


    ”


    槍炮聲早已覆蓋了整片戰場,但兩人依然被遠處的升起的火光吸引了目光——爆炸開來的火團像是被硬生生從中間劈開,隻有半邊受到了影響。


    “是諾頓,他都已經衝到城牆那邊了?!”


    阿列克謝麵露驚喜,眼神直直的盯著戰場西南側:“等等,他們的任務不是應該襲擾敵人西線的守軍嗎,跑這麽遠是要幹什麽?”


    “你問我,你怎麽不問問那個原本應該待在這兒的家夥?!”


    渾身黢黑的諾頓·克羅賽爾吐了口掩護,張開血脈之力的右手上還隱隱有燙傷的痕跡,沒好氣的第四步兵團長吐槽:“不得不說,利歐中校您的運氣一直不錯,再晚半步我也無能為力了。”


    幸免於難的利歐看了眼自己的救命恩人,又看了看不遠處一片焦黑還在冒煙的炮台,整個人都有種脫胎換骨的錯覺。


    誰也沒想到,一群逃跑的潰兵臨走前竟然還點燃了導火索,而且把炮口挪過來正對著散落在旁邊的彈藥箱——諾頓·克羅賽爾說的一點不錯,他要是不來自己連帶著小半個連隊怕是都要死定了。


    “……多謝。”


    “不客氣…唉,話說你們不是去增援參謀長了嗎,怎麽還在正北麵的城門這邊?”諾頓好奇的打量著趴在地上的利歐:“現在是誰在那邊?”


    “還用問,當然也是我們第四步兵團了!”利歐簡直是有苦說不出:


    “原本承擔主攻任務的隻有擲彈兵團,可偏偏莉莎小姐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指揮部跑到了戰場…你也知道法比安那是隻知道履行總司令的命令,所以掩護大小姐的任務就……”


    “……那個,這邊的清掃工作就交給我們吧。”


    諾頓覺得這個話題沒必要再進行下去了:“還請您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千萬要…嗯,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把利歐攙扶起來的諾頓轉身離去,他前腳剛走,不遠處的城門上方就突然響起了嘹亮的軍號,一麵破爛不堪的十三星環旗在城牆上獵獵作響。


    “團長,有人攻上城門了!”


    還沒來得及唉聲歎氣的第四步兵團長,就被部下的驚呼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唉…好、好像就是我們團,我們團那些跟著莉莎小姐衝過去的那群家夥,我看到他的臉了!”


    利歐:“……進攻!進攻!進攻!莉莎·巴赫小姐萬歲,總司令萬歲——都跟我衝上去,這仗的首功是我們團噠!”


    突如其來的旗幟瞬間吸引了整個戰場的注意力,原本還能勉強堅持的聖戰軍士氣瞬間降到了冰點,原本還能守住的陣線開始變得一觸即潰。


    所謂的崩潰,往往並不發生在某個瞬間,而是不斷積累最終形成的結果,但它卻往往會以某個信號,某個事件為標誌,將所有的積累瞬間爆發,完成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對於白鯨港攻防戰而言,這突然出現在城門上方的十三星環旗,就是一切爆發的標誌——終於看到勝利曙光的新大陸軍團無論身在何方,是進攻還是在被敵人阻擊得抬不起頭,現在都不再不能阻止他們向前邁步的決心。


    當然,就算是好事,也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會朝好的一麵想。


    “第四步兵團…怎麽好事全都是利歐那個混蛋的?!”


    剛剛被突破的炮台下,卡爾·貝恩罵罵咧咧的將望遠鏡扔在地上——自己可是提心吊膽的守了白鯨港司令部一天一夜,還冒著暴露的風險拔掉了冰龍峽灣兩側的哨站,眼看終於能摘桃子了,結果還被同事搶先一步。


    一旁的第五步兵團長於連還在不停的開口安慰,但他的表情顯然也是心有不甘,實在是說不出什麽“真為戰友高興”這麽高尚無私的話來。


    但戰鬥還在繼續,第四步兵團也隻是攻上了城牆,白鯨港的城門依然緊鎖,而想要把火炮調來還需要時間。


    “沒有那個必要,這裏就交給我了!”


    一臉凝重的路易·貝爾納推開了還想試圖阻止的衛兵,被氣喘籲籲的士兵們簇擁著來到了城門正下方。


    望著已經搖搖欲墜的大門,內心沉重的年輕騎士握住了刀柄,手掌緩緩發力,腳步張開,身體前傾,猶如蓄勢待發的長弓。


    門外,是渴望自由,為獨立而戰的勇士們;


    門後,是追尋信仰,以秩序之環的名義踏上遠征的聖戰軍;


    戰友,血親,信仰,故土,傳統,堅持……曾經深信不疑的東西,現在似乎都變得無比混沌。


    但混沌之中,卻有一條清晰可見的道路;迷茫,但卻深知哪個才是正確。


    所以,帝國,秩序之環……


    請原諒我……


    此刻,向你們揮劍!


    “開——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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