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銀色月光下,金紅色的火光拔地而起;在夜幕下宛若直衝雲霄的火柱,瞬間照亮了整個大地。


    不、不是宛若……


    而是它就是根火柱——字麵上的意思!


    一根半徑至少不低於四米、高度不小於二十米,持續燃燒不斷螺旋攀升的火柱!


    它就那麽毫無征兆的“憑空”出現,同時無比顯眼的出現在那兒,並且完全沒有像是會很快熄滅的跡象,同時還在劇烈的燃燒。


    路德維希和羅曼瞪大了的雙眼,充滿驚愕的眼神死死盯著那個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景象”,突然失語。


    牢房裏的德拉科則在火柱出現的第一時間蜷縮成球,一雙眼睛警惕的打量著周圍。


    “將軍!”率先恢複冷靜的羅曼扭過頭,麵色冷峻的看向路德維希:


    “這個位置的話,恐怕軍營那邊……”


    “你現在立回去,集結警衛連和擲彈兵,彈壓軍團!”路德維希點點頭,果斷下令:


    “各團立刻進入預設陣地,炮兵就位,必要時直接代替我向軍團傳令;任何試圖抗命的,潰逃的……”


    “就地格殺!”


    渾身一震的羅曼右手捶胸,向總司令行了一禮:“是!”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已經隨腳步快速離開。


    路德維希猛地回頭,槍管穿過牢房戳在德拉科額頭,指著身後的火柱低吼道:“這是什麽情況?!”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


    家拚命搖頭,純潔的眼神看起來是那麽的無辜:“他們已經不相信我了,怎麽告訴我這些?!”


    “那你怎麽知道他們幾點動手?!”路德維希怎麽相信他的鬼話。


    “不知道!”德拉科被嚇得快哭出來了,他能看出來路德維希是真要開槍:


    “我猜的!”


    “猜的?!”


    “猜的!”德拉科趕緊點頭:


    “我知道一些大概,再打聽他們的行動路線,了解下最近都發生了些什麽,猜到他們什麽時候動手一點都不困難!”


    “不難?”路德維希被染成金紅色的麵頰微微扭曲:


    “那你再給我猜猜看,他們弄出這東西是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


    哭喪著臉的家望著那照亮了大半個森林的火柱,用力抽動了下喉嚨:


    “我猜…可能大概也許是…某種…標誌?”


    標誌?


    路德維希猛地回頭,看著那完全沒有熄滅跡象的火勢。


    從位置上判斷,它正好出現在南部軍團營地的正後方,那裏恰巧是軍團前往斷崖要塞的必經之路,也是唯一能讓大規模軍團通過的道路。


    特地放在這個位置雖然能截斷南部軍團的退路,但也就僅此而已了,根本無法對軍團造成任何的傷害,反倒還能再提供一些視野……


    等等,視野?


    路德維希的瞳孔漸漸放大,嘴巴不可遏製的張開,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近乎同時,遠處的大地上傳來了陣陣雷鳴——數不清的炮彈拽著長長的尾焰,成片成片的劃過漆黑的夜幕,奔向火柱佇立的方向。


    也就是南部軍團的營地!


    那一瞬間,看到路德維希還在愣神的德拉科·維爾特斯,直接掙脫了早就偷偷解開的繩索,抬腳踹開牢門——對,門鎖也早就被弄壞了——衝上去,直接將總司令撲倒了壓在自己身體下麵。


    趴倒在地的同時,撕裂的空氣的尖嘯聲從二人頭頂劃過,緊接著便是一陣貫穿耳鼓膜的巨響;伴滾滾熱浪像紙糊的一樣將牢房和周圍的樹木撕碎,金紅色的焰火在二人身後冉冉升起。


    數不清的焰火,在夜空下冉冉升起。


    ……………………


    “敵火來襲!所有人——趴下!!!!”


    伴隨著驚雷似的轟鳴與接二連三的慘叫聲,羅曼聲嘶力竭的咆哮幾乎完全被淹沒,隻能狼狽的趴在塹壕內,眼睜睜看著整個軍團被從天而降的火光吞沒。


    在他的視線中,瓢潑大雨般的炮彈宛若流星般接連不斷的劃過天空,在大地上炸開一片片無比刺眼的金紅;夾雜著滾滾黑煙的烈火用最快的速度,吞噬了他肉眼可見的一切,讓整個南部軍團都沉浸在一片火海當中。


    羅曼目瞪口呆。


    從開戰到目前為止,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伊瑟爾精靈有這種規模的火力——哪怕是他們所謂的“禁衛軍團”,精銳中的精銳,炮兵陣地上也多是威力不大的步兵炮,重炮不過十幾門,正麵火力甚至無法壓製“變強”以前的南部軍團。


    但現在…遭到偷襲的南部軍團別說炮火反擊,而是根本連抬頭都已經辦不到了——對麵的火炮數量哪怕以最保守的數字估算,也不會少於一百門!


    這是何等恐怖的數字,伊瑟爾精靈又是從哪裏弄來這麽多火炮的,又是用辦法躲過軍團偵察兵的眼睛,在這個時間點發起偷襲的?!


    不間斷的爆炸聲和滾滾黑煙中,聲嘶力竭彈壓和集結著部隊的羅曼,甚至能從身後擲彈兵的臉上看到難以掩飾的恐懼——他們都是最早追隨路德維希的老兵,十幾天前還曾經正麵對抗幾十倍於他們的伊瑟爾精靈軍隊,此時此刻也像慌了神似的驚恐失措。


    連他們都已經是這副模樣,就不難想象其他遭遇炮擊的士兵會是什麽狀況。


    盡管繼承了雷鳴堡征召軍“傳統”的南部軍團,在修建防禦工事方麵的技術經驗甚至超過了正麵作戰,但畢竟這僅僅隻是一個臨時營地——擋擋小型火炮或者步兵或許勉強可以,抗住重炮轟擊那屬於癡心妄想。


    一觸即潰,是對眼下南部軍團陣地“最委婉”的形容。


    大段大段的交通壕和散兵壕被實心彈與榴彈無情的撕碎,蹂躪,諸多地表工事更實在轟鳴聲中灰飛煙滅;躲在塹壕裏的士兵們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就已經化作殘肢和血漿被氣浪衝上天空,夾雜著塵土瓦礫紛揚而下。


    加之突然出現的“火柱”在軍營內造成的慌亂,三分之二的部隊都未能在炮火襲擊前進入塹壕和掩體,在一片混亂中慌慌張張的被集結起來,然後在開闊地上“迎接”了這場死亡之雨。


    即便不睜開眼睛,光是聽周圍的爆炸和慘叫聲,羅曼中校都不難想象南部軍團的傷亡數字是何等的觸目驚心,而且每分每秒都在急速攀升!


    再這麽打下去,南部軍團恐怕會不戰自潰!


    當然,羅曼並不擔心這一點——除了因為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哪個國家的軍隊,能在同一片戰場上打光足以殺死一萬多人的炮彈之外,就是因為他某種程度上並不關心整個軍團,乃至他自己的死活。


    他唯一在意的,隻有路德維希·弗朗茨。


    對麵的目標是路德維希·弗朗茨的命,那麽手段就絕對不僅僅是狂轟濫炸這麽簡單粗暴的方式;地麵部隊,刺客,施法者…他們的出現僅僅是時間問題。


    十五分鍾後,隆隆炮聲終於漸漸稀疏,停止。隻有濃烈的黑煙彌漫在燃燒的陣地上,並且完全沒有飄散的跡象。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麵色冷峻的羅曼推開身上被炸斷半截身體的擲彈兵,掙紮著爬出被炸得歪扭七八的塹壕,目光迅速在周圍掃視一圈,檢查被炮火蹂躪後陣地的狀況。


    原本嚴密的防禦工事已經是一片狼藉,除了他親自監督的後段防線,前沿已經完全被炮彈炸崩的塵土填埋了起來;陣地上還能看見幾個步兵連的旗幟和散亂的步槍,但除了旗幟和武器,恐怕也沒什麽剩下的東西了。


    至於身後…早在炮擊開始時,軍營就已經亂成一團,眼下能看到的隻有成片成片的廢墟和被爆炸點燃的帳篷。


    究竟還有多少士兵活著,又有多少人還沒有被打散建製,又有多少人能堅持到現在依然沒有潰逃,或者說沒機會潰逃…全都是未知數。


    “團長……”


    一個麵色比較稚嫩的擲彈兵湊到羅曼身後,驚恐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希冀——在他看來,軍團變成這副模樣,趕緊去找到司令官掩護撤退好像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軍號。”


    背對著擲彈兵的羅曼突然開口道。


    年輕的擲彈兵怔了下:“唉?”


    “吹軍號。”羅曼重複了一遍,不帶絲毫感情道:


    “集結部隊,準備迎戰——伊瑟爾精靈的炮兵沒有帝國的水準,炮聲停了,就說明步兵要開始對陣地發起進攻了。”


    “加快速度,我們沒有多少時間浪費!”


    “呃…是!”


    盡管對長官的命令充滿了困惑和不解,但擲彈兵還是本能的執行起命令,從地上被炸斷半個身子的老兵身上找到了軍號,卻怎麽也沒辦法從屍體上將它奪下來。


    嚐試幾次無果後,沒耐心的年輕擲彈兵直接用刺刀斬斷了屍體的手腕,舉起掛著一隻手的軍號。


    嘹亮的集結號聲,在濃煙滾滾,被火光照耀的陣地上一遍遍的飄蕩。


    ………………


    “這麽多的炮彈還沒把他們全炸死麽,該死的克洛維人——那可都是錢啊!”


    望著濃煙滾滾的戰場上重新升起的克洛維戰旗,一個穿著華貴,身披鍍金胸甲和雄鷹頭盔的伊瑟爾精靈將領忍不住破口大罵,氣得將手裏的純金望遠鏡直接摔在地上,讓身旁的仆人慌慌張張一邊慌慌張張的撿起,一邊還得挨他的踹。


    為了湊出這麽多的炮彈,幾乎是清空了整個王國軍火庫的庫存,甚至連像他這樣的貴族也忍痛掏了腰包——沒辦法,伊瑟爾精靈的那點工業後勤,也就能應付應付小規模的騷動和邊境衝突。


    一旦到了大規模戰爭,那點庫存最多堅持一兩場戰役,然後就必須從克洛維或者帝國進口,而價格也肯定是超乎想象的昂貴。


    “這些都隻是預料之內的事情不是麽,阿爾達伯特叔叔。”


    甜美輕柔的嗓音在背後響起,精靈將領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被感化的跡象,反倒是驟然色變,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露出恐懼的神態。


    他猛地轉過身,“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以無比謙卑的姿態匍匐在一位帶著三角帽,穿著仿佛帝國騎士的精靈少女身前:


    “是、您教訓的太對了,如此高瞻遠矚實在是令在下汗顏,芙萊婭公主殿下!”


    “真的?”溫柔的精靈少女眨眨眼睛,右手扶著腰間鍍金的騎士劍柄,很是關切的湊到匍匐的精靈麵前:


    “可我隻是說了些很尋常的事情啊。”


    “對您而言,這一切當然是尋常之事,但對我們……”阿爾達伯特用力吞咽了口唾沫,恐懼的眼神從少女腰間的長劍一掃而過:


    “那就是真理!是智慧!是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


    “是嗎?”


    “是是是!正是因為您的智慧,我們才免於被克洛維人殲滅,僥幸逃生,還能有機會複……”


    “不是的!”


    少女的聲音突然變得冷漠起來:“是路易!”


    “是路易他犧牲了他自己,自願成為引誘克洛維人上鉤的誘餌,才讓你們這幫毫無價值的渣滓苟活到現在——你們現在還能站在這裏,還能呼吸,都是拜他所賜!”


    “沒有他,你們早就該被克洛維人千刀萬剮了!”


    “是是是……”


    渾身一顫的阿爾達伯特瑟瑟發抖,撲在地上的腦袋拚命塞進胸口。


    “所以…親愛的阿爾達伯特叔叔,還有諸位愚蠢又無能的渣滓們,我的部下。”


    芙萊婭·摩西菲爾德緩緩回首,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一張張膽顫又心驚的臉龐:“千載難逢的,展現你們勇武和忠誠的時刻終於到了。”


    “我需要你們帶著士兵們,向已經被炮火摧毀大半的克洛維軍團發起進攻;蹂躪他們,殲滅他們,殺光他們所有人。”


    “如果有誰認為這一點太難實現,我可以降低要求…允許那位誠實的先生,和敵人同歸於盡。”


    “所以,如果在我和路德維希·弗朗茨做個了斷的時候,有任何一個克洛維人幹擾到我…我就把你們一塊殲滅。”


    “聽清楚了麽?”


    溫言細語的精靈公主,雙眼在這一刻化作血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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