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繼續進攻?!”


    怒目圓睜的路易·貝爾納一把抓住傳令兵的衣領,指著身側的戰場咆哮道:“我在問你,他為什麽不繼續進攻?!”


    “南部軍團已經撐不住了,隻要一鼓作氣壓上去就能打垮他們——別說五百個散兵,他就是在後麵藏了一個滿編步兵師也救不了鷹角城,我們馬上就要贏了他到底明不明白?!”


    “我、他…您……”


    傳令兵被統帥憤怒到猙獰的臉孔嚇到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這、這主要是因為敵人的炮火過於猛烈,而且炮壘的確十分堅固,久攻不克,再繼續作戰也隻是增加傷亡,根本不可能輕易攻陷……”


    “他有五個步兵團,四千名勇敢的士兵,四千!就是四千頭…四千匹駿馬,也能用一個小時為我踏平了那個該死的炮壘!”


    “不光是敵軍陣地堅固,而且您選擇的進攻時間也對我軍非常不利,麵對夕陽根本看不清敵軍陣型,導致整個進攻我軍在視野上都處於極度不利的地位……”


    “你說什麽?!”


    “這、這是阿爾達伯特大人的原話,我隻是複述了一遍啊!”


    眼看著那柄華麗的軍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傳令兵被嚇得魂飛魄散:“為了伊瑟爾的榮光,他還會堅持作戰,但不能再繼續眼睜睜看著更多士兵的生命白白死去了——這也是阿爾達伯特大人的原話!”


    “白白死去…他現在撤退才是真的讓那些士兵統統白死了!”


    恨得咬牙切齒的路易將傳令兵丟在了地上,充滿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被炮火和硝煙籠罩的鷹角城右翼陣地。


    就差一步,就差最後一步,自己就能徹底攻下那個炮壘,兩麵合圍鷹角城!


    而現在一個前線指揮官的自作主張,輕而易舉的讓自己的計劃變成了泡影——不拔掉路德維希插在右翼陣地上的這顆釘子,就算他能將軍隊向南麵集中,開戰時也必然會因為它將軍隊截成東南兩段,無法協同作戰。


    要不要再發動一輪進攻?


    眼下克洛維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南麵,東部的正麵戰場壓力驟減,如果自己趁機率領一個步兵師親自發起總攻的話……


    遠遠眺望著戰局,路易·貝爾納猶豫了。


    現在的時間是六點二十分,如果繼續投入部隊的話,戰鬥必然會進行到夜晚,那樣對進攻方的禁衛軍團就太不利了。


    如果沒有親眼見到南部軍團凶猛無比的火力,路易大概還會嚐試一下,但現在…作為一名騎士,他沒有讓自己的士兵去交換敵人炮彈的愛好,尤其是對麵的火力覆蓋程度,顯然是為了鷹角城打算不計成本了。


    “路易……”


    守在他身後的精靈公主表情微怔,有些怯怯的,想要上前安慰卻又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總那麽溫文爾雅的男人,發這麽大的火——就連上次那封信也沒有令他失態到這種程度。


    “算了,還是讓進攻的部隊停下來吧。”路易歎息一聲,不甘的眼神變得疲憊起來:


    “傳令,讓士兵們撤退的時候,盡量對已經占領的陣地上一切能找到的物資和工事統統焚毀,不能焚毀的也要盡量破壞;等到全軍撤退,再讓炮兵陣地進行一輪火力覆蓋。”


    “然後…告訴阿爾達伯特大人,讓他撤退之後在右翼陣地的對麵建立一座炮壘,務必對鷹角城保持威脅——如果還是不行,那就讓他把軍隊交給下屬,自己回來!”


    也隻能是這樣了。


    作為伊瑟爾精靈王倚重的核心力量,整個禁衛軍團上下幾乎都擁有貴族血統,像阿爾達伯特這種高階將領更是所謂的“古老純血”,屬於最頂級的一類,僅次於伊瑟爾王室。


    對於這種大貴族,路易·貝爾納一個被精靈王親信的“異族”根本無權對他做出懲罰,更不可能以違抗軍令的名義就地正法;除了暫時剝奪他的指揮權,路易什麽都做不了。


    這也是伊瑟爾軍隊讓他感到頭疼的另一個地方——哪怕自己和帝國教官們組成的軍官團能夠製定完美的計劃,能不能真正執行下去依然是個問題。


    “遵、遵命!”


    終於得到命令的傳令兵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甚至來不及向路易行禮,一扭頭便狂奔而去。


    二十分鍾後,得到命令的前線部隊停止了進攻,開始陸續分批撤出戰場;小部分地區的戰鬥仍在繼續,某些部隊甚至已經打開缺口,鑿穿了陣地或是攻破了炮壘…但在右翼的伊瑟爾軍突然撤退之後,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不過這一戰伊瑟爾也並不是真的一無所獲——除了逼迫路德維希不計成本,拚著消耗火炮壽命浪費炮彈外,還在鷹角城右翼防線建立了新的炮壘和陣地。


    除此之外,還順便證實了傳說中“十萬大軍”的南部軍團,九萬都是吹出來的“幽靈部隊”,真實兵力隻有一萬人出頭,算是聊以**。


    另一方麵,竭盡全力守住陣地的南部軍團也暴露出明顯的疲態,並未在精靈們撤退時發起反擊,隻有鷹角城內“象征性的”開了幾炮…和僅僅打兩個兩三個小時的伊瑟爾精靈相比,他們是真的沒停歇戰鬥了一整天,而且還沒吃晚飯。


    待到夜晚,也許是擔心自己被奪走兵權的緣故,負責右翼的阿爾達伯特並未回到軍營,而是留在陣地上和部隊一起構築炮壘,並表示他將和麾下戰士們“死守陣地,絕不讓卑鄙的克洛維人有任何可趁之機”!


    不過這番表態毫無意義,因為全軍上下所有人都清楚,鷹角城的克洛維人已經沒有更多的兵力襲擾禁衛軍團了。


    阿爾達伯特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還派傳令兵帶回去了一個“振奮軍心的好消息”。


    “什麽,圖恩軍隊正在北上?”


    路易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傳令兵,滿臉的難以置信:“他真的看見了?!”


    “千真萬確!”


    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傳令兵連連點頭,眼神中滿是興奮,還有一點點終於不會被遷怒殺死的慶幸:


    “不隻是看見了,阿爾達伯特大人還和對麵的偵查騎兵碰上了頭——對方是圖恩大公身邊的親信,埃納雷斯·阿爾卡德大人!”


    “他告訴阿爾達伯特大人,圖恩大公國得到了伊瑟爾派來的求援使者,希望七城同盟能夠在這場戰爭中給予援助。”


    “但是想要集結七城同盟的軍隊非常不易,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圖恩大公認為繼續耽誤下去隻能白白延誤戰機,於是率領一萬八千圖恩軍隊北上,支援鷹角城!”


    一萬八千?!


    路易·貝爾納的眼底流露出一絲驚喜。


    他看重的不是那將近兩萬名士兵,而是圖恩大公的態度——整個圖恩的總兵力也就兩萬人上下,派出一萬八千名士兵,就意味著克洛德·弗朗索瓦已經賭上了他的全部!


    這對路易而言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隻要克洛德·弗朗索瓦大公願意徹底站在伊瑟爾這一邊,他就能不再依靠從伊瑟爾內陸到鷹角城這條崎嶇漫長的補給線,轉而從距離更短更近的圖恩獲得充足的後勤。


    甚至還能從圖恩出發,橫穿七城同盟和帝國的軍隊取得聯絡——眼下克洛維人的進攻實在迅速,恐怕帝國還未知曉鷹角城已經陷落的事情,正好將自己搜集到的情報送過去,看能不能起到一些幫助。


    “那位埃納雷斯大人,現在還在嗎?”


    路易表情凝重的問道。


    “在,不過他說自己必須盡快趕回去,將鷹角城外的情報轉告克洛德·弗朗索瓦大公。”


    傳令兵如是說道,但看到路易麵露失望之色,便立刻補充道:“但他答應稍微等候一段時間,將您的話帶給大公!”


    路易·貝爾納眉頭緊蹙,認真思考著。


    片刻之後,他突然轉身從書桌上抽出信紙,提筆草草寫了一封信:


    “致克洛德·弗朗索瓦大公:


    非常感謝您與圖恩能夠堅守承諾,在朋友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您的行為無愧於一名品德高尚,正直且為人所敬仰的秩序之環騎士,無愧於弗朗索瓦家族屹立數百年不倒的古老血脈。


    非常遺憾的是,目前鷹角城已經淪陷,一萬名克洛維士兵占據了這座堅不可摧的要塞;但四萬伊瑟爾禁衛軍團已經從東麵將其徹底包圍,兩日內就將攻破其外圍防線,封鎖其南麵防禦薄弱的要害。


    一旦圖恩兩萬大軍抵達,兵力將達到克洛維的六倍,形成絕對碾壓的局麵;如果是那樣,克洛維人必定會撤掉外圍防線,死守要塞,戰鬥將變成無比慘烈的攻城戰,同時還要麵對來自克洛維後方源源不斷的增援。


    為防止最壞的情況出現,懇請您配合我簡單粗陋的想法,將克洛維人封鎖在晨曦山脈以北;具體的計劃是這樣的……”


    ……………………


    “他希望我們能‘配合’他,盡量晚幾天,等禁衛軍團徹底包圍鷹角城之後再抵達戰場。”


    圖恩軍營內,剛剛“偵察”歸來的埃納雷斯一邊開口,一邊將路易·貝爾納的信遞給坐在上座的萊昂·弗朗索瓦:“屆時伊瑟爾軍會在鷹角城南麵布陣,一萬禁衛軍團士兵和周圍的地形會擋住鷹角城的視野,令城內的守軍看不見增援的圖恩軍隊。”


    “這樣鷹角城就要同時迎戰兩線六萬大軍的包夾,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防線就已經被徹底粉碎,剩下的殘兵敗將就算有再多的火炮,也守不住鷹角城。”


    “隻需一天,伊瑟爾就能攻下鷹角城。”


    年輕騎士接過信,表情有些緊張。


    這一次圖恩大公並沒有跟來,作為弗朗索瓦家族繼承人的他就成為了這支圖恩大軍的統帥。


    當然,隻是名義上的…沒有埃納雷斯的同意,小萊昂能指揮的也隻有他自己幾十人的衛隊而已。


    安森也知道克洛德想幹什麽,無非還是想再攥著一張底牌罷了;如果最終克洛維戰敗,伊瑟爾和七城同盟追責,隻要自己沒有親自出現在戰場上,就還能用“我不知道,我沒參與,是他們逼我的”的借口保住圖恩和弗朗索瓦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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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克洛維還在勝利,並且不威脅弗朗索瓦家族在圖恩的地位,就能源源不斷的得到來自圖恩的物資和軍隊支援。


    這一點克洛德沒有明說,安森也不會點破,雙方對彼此的誠信都是心照不宣的。


    “您怎麽看?”萊昂·弗朗索瓦扭頭看向安森。


    副司令大人低著頭,沉思不語,凝重的表情讓小萊昂更緊張了。


    安森在猶豫。


    倒不是眼下的局勢有多艱難,而是路易·貝爾納他……


    他這個人可真是太好猜了。


    根本沒費什麽腦子,所有的行為都和自己預判的完全一致;甚至在聽說埃納雷斯和伊瑟爾精靈偵察兵碰上時,他還小小的擔心一下,生怕他是不是會發現哪裏不太對勁。


    結果路易居然真的信了,不光信了,還興致勃勃的打算和圖恩聯手,把接下來的計劃透露個幹淨——雖然也沒什麽好透露的。


    這麽單純到極點的對手,讓安森內心甚至生出了一絲絲一閃而過的不好意思,同時非常擔心這裏麵會不會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這一切都是那個老實人的陷阱?


    嗯…不大可能吧?


    沉默持續了將近一分鍾,坐在安森旁邊的卡爾有點兒看不下去了,趁他愣神的功夫,在他手上彈了下煙灰。


    “嗯?!”


    被燙著的安森猛地抬起頭,一臉驚醒的表情看向眾人:“怎麽了?”


    “我們想知道您的看法,安森表兄。”萊昂又是緊張,又是期待的看著他。


    “我的看法?”


    安森表情一怔,埋怨的看了眼身旁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用腳踩滅了煙頭的卡爾,拍拍手站起身。


    “我的看法很簡單——既然路易·貝爾納這麽有誠意,那我們就滿足他的願望好了。”


    “用一天時間,結束這場鷹角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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