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


    躺在塌上的男子嘶啞著聲音,費力的低喝,之後便是斷斷續續的咳嗽,時高時低,止都止不住。


    一直哭個不停的少女,滿臉的淚痕都不及擦去,一下子撲倒在那男子的身上,嚎啕大哭。


    “爹爹啊!你不要死,不要死啊,嗚嗚嗚嗚……”


    聽到屋子裏有響動,立時過來的小女孩,很果斷的用腳踹開門,老舊變形的木門,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為她敞開一個口子。


    掃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大姐姐,以及被她壓著大有一口氣喘不上來隨時可能駕鶴西去的大伯,在心裏狠狠的歎了口氣,衝向屋子裏唯一的一張桌子,飛快的倒了水,穩穩當當的端到榻邊。


    “大姐姐你再不起來,大伯就被你壓死了。”


    小女孩稚嫩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沙啞,少了天真,多了些她這個年紀少有的沉穩。


    那少女立時慌亂起來,忙不迭的站起來,“我……我不是……爹……”眼淚又再次盈滿眼眶。


    總算還知道接過來,一邊哭一邊給親爹喂水壓一壓。


    行了姐姐你就別添亂了……


    小女孩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卻不能訴之於口,天知道這個大伯家的姐姐簡直就是淚水裏麵泡大的,日夜垂淚,若不是大伯被打的下不得塌身邊離不得人服侍,怕是早就一個人鬱鬱尋摸地方自我了斷去了。


    非是她腦洞清奇,而是在這個壓抑女子的年代,招惹了登徒子而使親爹險些因此送命,除了一死以證清白,似乎就再沒別的出路了。


    “二丫!二丫!快給你爹整點水,嗓子都冒煙了!”門外傳來自家老爸的破鑼嗓子,確實能聽出來幹渴的不行。


    被喚作二丫的小女孩,認命的接受這個土得掉渣的名字。


    手腳麻利的給自己辛苦的爸爸倒了水,端出去,看著老爸豪爽的一飲而盡,喝完還抿嘴,顯是不夠喝,但還是理智的沒有再要。


    這天太熱,熱的不正常,村邊的小河溝子都幹了,村裏的幾口井水位也下降許多,老人們說這是要鬧災,家家戶戶沒日沒夜的攢水,自己舍不得喝,全都灌到地裏,眼看春種的麥子就快能收,不能在這時候功虧一簣。


    “媽咋沒回來?”小女孩低聲問道。


    “還在地裏呢,唉!你說這都什麽事,咱家招誰惹誰,好端端的要來過這種苦日子,你娘是城裏人,一輩子沒下過地,現在頂個大太陽在那割麥子,那鐮刀又不好用,光磨就費了半天功夫,我倆早上出門到現在,連一畝地都沒收完……”


    一家三口老老實實在家,早上睜眼就換了地方,女兒說他們好像是穿了……


    穿就穿吧,好在一家人整整齊齊,不服又怎樣?也沒地抗議去。


    被愛看網文的女兒科普以後,三口人開始努力回想,想的頭禿,也沒回憶到半點原身的記憶……


    然後是各種實驗,光手指就劃出好幾個口子,各種塗血,也沒出現個滴血認主的寶貝。


    後來女兒教他們各種喊:係統,係統大大,係統小寶貝……


    就,很羞恥。


    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放棄了他們,就這麽著吧。


    在這個聽都沒聽過的古代,努力活下去。


    唯一讓他們安慰的,恐怕就是年齡。


    一下子小了二十歲,除了二丫各種不適,他和媳婦就——還好。


    啊!那一去不複返的青春!


    它回來啦!


    就是生存環境有些慘淡,他們穿來的這個家,窮的很,要啥啥沒,家裏還有個被打傷的大哥,這幾日忙著給他看病抓藥,從總是哭哭啼啼的大侄女口中倒是問出不少話出來。


    這家大哥竟然是個秀才,要知道這年頭寒門出個讀書人可是千難萬難的不易,有功名者更是萬中無一。


    秀才大哥的娘子早年難產沒了,留下一子一女,大侄子在鎮上上學,大侄女今年虛歲十四,明明還是個孩子,被個無賴看上,成天的圍追堵截不說,還到處嚷嚷他倆好上了,敗壞大侄女的名聲。


    秀才大哥氣不過,找上門去理論,也不知到底說了啥,總之,是被人抬回來的。


    這又是氣又是傷的,內外加重,本身身子骨又單薄,這不,燒了好幾天,好不容易退燒,咳嗽卻沒那麽容易好,大夫說能活下來真是萬幸,餘下還需靜養,改了方子,以溫養為主。


    他這個當弟弟的,聽說也挺混賬,地不想種,活不想幹,成天瞎混。


    學著親哥讀書,學問連大侄子都不如,成天呼朋喚友參加什麽文會,其實就是出去混吃混喝,厚著臉皮靠大哥過日子。


    親大哥也真夠意思,給蓋房子,給娶媳婦,給養孩子……


    兩兄弟沒分家,一個鍋裏吃飯,大嫂又早早沒了,這個家是他媳婦當家,管著一家子的吃吃喝喝,大哥每個月都給些銀錢做家用。


    可惜他們記憶全無,壓根不知道錢放在哪,看病的錢都是掛賬。


    隻盼秀才大哥有錢,能自己結掉。


    他今天又知道一件非常悲催的事,不敢和媳婦說,找了個借口跑回來先和閨女商量對策。


    “閨女啊,那什麽,我才知道,外麵還有欠賬呢……”


    閆——不知道自己大名叫什麽——二丫:……


    “啥欠賬啊?欠誰的?欠多少?”


    “唉!賭債!欠了賭坊二十兩銀子呢,那借據我都看了,指紋印的真真的,你說這可咋整?還好一進村他們就看到我,要是真找上咱家,你大伯不得氣吐血啊,再給他氣死咱可造了孽了!”


    “二十兩?!”閆二丫咬牙,“爸你知不知道,二十兩在古代有多值錢?一個雞蛋一文錢,饅頭兩文錢,一千文才是一兩,二十兩能買兩萬個雞蛋,一萬個饅頭!”


    聽著姑娘小嘴叭叭的給他算賬,閆爸爸就很無奈,他也不想啊,他也很冤啊,誰知道這村裏人嘴裏挺混賬的弟弟,竟是個這麽不是玩意的東西。


    靠大哥,不勞動,還敢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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