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春雨已下了好幾日。


    整個鑄元城濕淥淥的,不甚齊整的一隊人走在大街上,隻偶爾能看到一個半個腦袋,瞄到新進城這隊人的影子,一個個像受了驚嚇的兔子,蒙頭瞎撞,拔腿就往胡同小道鑽。


    他們有這麽嚇人麽?!


    閆玉捫心自問著,而後果斷搖頭。


    她這麽可愛的寶寶,人見人愛,一定是雨幕阻隔了視線,他們看不清。


    “三鐵哥,咱們先去官衙。”閆玉對身邊人說道:“務必守住各門。”


    三鐵重重點頭,神情嚴肅,與兩列親衛打馬先去。


    他自入王府當親衛,謹記小二的交待,不忙應差,先給人認全。


    此時已是深夜。


    唐大人沉默片刻,說道:“人你們可以帶走,但卷宗不行,卷宗必須留在本衙。”


    刑房管著訟案、囚犯、捕快、仵作和獄卒的公文檔案,也負責城中保甲的管理。


    小二少爺,這是府裏的下人們私下裏對閆玉的稱呼。


    軍營裏頭別說蠟燭,連根火把都找不著。


    保甲們被衙役一一找上門領來此地。


    閆玉不光自己腦補,還正經和師公商議了一番。


    她不但要帶走牢房裏的犯人,還要知曉城裏保甲的姓名住所。


    田大老爺牧守邊城多年,一身的老成經驗。


    西州諸城在齊王治下已久,西州軍少有外府之兵,多是本土征召。


    以她身為親閨女的了解,她爹鏟地皮的本事相當可以,這種搬運工作盡可以交給他,就算是她自己,也未必能比她爹做的更好。


    李捕頭笑道:“放心,咱都省得。”


    三鐵這份差事最大的靠山,不是別人,正是閆玉。


    必要經過保甲之手。


    見一小兒,閑適步入。


    一旦齊王知曉鑄元城失兵,必會迅速補齊兵力。


    “萬叔叔,你去一趟刑房。”


    還有不少柴火木炭棉被啥的,不在明麵上,都藏的隱蔽,李捕頭也沒客氣全都拉了回來,笑嗬嗬對大家夥說道:“這些都不在賬上,咱還他們是仁義,不還是本分。”


    閆玉:“李叔,人頭點清,有那不老實的,一定要帶枷上鎖,別弄傷自己。”


    就三鐵這樣的,哪個上峰能不喜歡。


    還是說,有什麽事情他不好出麵,不好去辦?而她這個閆小將軍出馬比較合適?


    閆老二:不不不!我真心就是感慨沒人打配合搜刮的不爽,真沒別的意思啊閨女!


    此城若是血戰死守而失還罷,現今乃是關州要挾世子詐開城門,不費一兵一卒便失城奪兵,齊王聞之必怒,難免會遷怒鑄元,原地強征。


    縣衙的牢房內,多是雞鳴狗盜之徒,罪不至死。


    一邊悲催,爹你咋能整這麽幹淨!!!


    他最得上峰看重的地方還在於曾在虎踞官衙內混跡過一段時間的經曆,這般年紀的青年,少有待人接物如此舒服之人。


    身體素質一流,基本功紮實,耐力超群,親衛營的日常訓練很快就能跟上,遊刃有餘。


    活動了一下麵部的肌肉。


    唐大人正襟危坐,再次坐於正堂。


    王府主子們的喜愛才是夯實閆玉在王府地位的基石。


    難道真是因為時間不足,人力不足,搜刮的不盡興?


    閆老二:對,事實就是這樣。


    而閆玉,天馬行空,思想不受局限。


    主題就是,對鑄元城,關州既然不能占據,那麽,咱們還能做些什麽。


    “這位大人有禮了。”閆玉拿捏著姿態,一副得誌猖狂的模樣,這也是她路上想的,不好太禮貌,這也是不是講禮貌的時候,就是威壓,就要霸道,才便於行事。


    移交虎踞,是不合規矩,可此時這種情境,唐大人也說不出個不字。


    不但鑄元的壯丁不保,戰場上以獄囚為先鋒死士的先例不勝枚舉。


    ……


    閆玉朝萬班頭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朝她點了點頭。


    一般縣衙牢房都是建在地下或半地下,少有例外,蠟燭火把這些都是常備的。


    “此次來,有幾件事。”閆玉背著小手,語氣隨意的交待道:“王爺得知鑄元城守衛不足,恐城中歹人借機生事,特著虎踞接管鑄元獄中犯眾,即刻帶走,所涉案件卷宗一並交接。”


    三鐵的家世看似不比他人,可能被王爺記住,又與閆家親厚這一層關係,便不會被王府的親衛們小瞧。


    閆玉冷哼一聲:“不給,咱們自去拿便是,以防有漏下的,要是拿得多了,大人多包涵。”


    去歲秋決,重犯已刑。


    獄卒的油水來自於囚犯,而邊城的囚犯曆來窮,榨不出二兩油來。


    李捕頭點了快班的衙役快步往牢房走去。


    此次點三鐵隨行,本就是讓他多些曆練的機會。


    閆玉來的路上就在想,她爹為啥會說她不走該多好,又說讓她趕緊回來的話。


    這些人,她有大用。


    一行人到了官衙,王府親衛已封鎖各出口。


    如果說王總管的幹孫已經讓她在府中如魚得水。


    家裏下的醬,積的酸菜,去年曬的漁獲……沒少往王府捎帶,與上峰及一起執衛的兄弟都處得極好。


    如果說英王世子和閆懷文都將目光著重落在西州軍身上,那田大老爺和閆玉便將視線轉移到百姓身上。


    一邊感慨她爹搜刮的真幹淨。


    一老一小,還真想出了一份粗略的章程。


    對上恭謹,與同僚交好,快速融入親衛營,有眼力見,會來事不說,手腳還勤快……


    射箭不是太遠的話,單純固定靶還能玩一玩射銅板的花活。


    快到正堂,閆玉深吸口氣。


    閆玉此時是囂張跋扈閆小將軍,還能委屈自己摸黑,大手一揮給鑄元縣衙打了個欠條,沒去人家衙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牢房裏頭的零零碎碎全都搬走。


    城中的軍營被她臨時征用。


    想留下卷宗,是他最後的一點體麵和倔強。


    而三鐵也真的爭氣,打鐵還需自身硬,三鐵自身可不就硬梆梆的。


    隻能在這些東西上下功夫。


    家裏有人犯了事,不送些取暖之物吃食啥的,就休怪獄卒們狠心,餓著他們冷著他們。


    東西到手,他們也按規矩辦事,扔床不知多少人睡過的舊被褥過去完事,吃食啥的,也能給囚犯倒一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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