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三個字甚至還沒來得及出口,突然,和剛剛同樣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們心中頓感不妙,一抬頭,隻見漫天的寒光密如雨下,竟是無數的箭矢!


    刷的一聲,寒光齊齊落下,將這些人射成了篩子,頓時血肉飛濺,將整條山道徹底染紅!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些人到死都想不到,他們在盯著獵物的同時,他們,也同樣成了獵物。


    而在山頂上,那些箭矢飛射而來的方向,此刻慢慢出現了幾個身影,其中最高大壯碩,令人見之心驚的,正是應該在馬車裏被碾得粉碎,此刻卻安然無恙的盛國公宇文淵。


    隻見他冷冷的低頭看了一眼下麵的慘狀,並無一點動容,隻問道:「還有餘黨嗎?」


    身邊跟隨的,便是副將達薄。


    他道:「還有。」


    說完一揮手,他們的部下立刻抓著幾個人走了上來,正是剛剛下令動手的那個首領讓去殺掉車夫以絕後患的人。他們看到山路上的慘狀,再一見盛國公背著手站在前方,一副凜然不可犯的威武之色,頓時嚇得兩腿發軟,幾個人跪倒在地,連連求饒:「國公饒命,國公饒命!」


    宇文淵用眼角看了他們一眼。


    然後道:「誰派你們來的?」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猶豫著不敢開口。


    宇文淵冷笑了一聲,道:「其實你們不說,我也知道,問你們,不過是給你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


    「既然你們不珍惜,那就——」


    話音剛落,旁邊的侍衛便要拔刀殺人。


    那幾個人嚇得魂飛魄散,立刻磕頭求饒,其中一個飛快的說道:「國公饒命,我們是,是,右屯衛將軍的人……」


    其餘幾個也連連點頭。


    達薄立刻皺起了眉頭,他神色凝重,還要再問,可話沒出口,就聽見蒼的一聲,竟是宇文淵一把將他手中的劍拔了出來,揚手一揮!


    那人的頭顱頓時飛了起來,鮮血嘩的一聲灑了滿地。


    其餘幾個被擒的匪徒都驚呆了,可還沒反應過來,宇文淵已經背過身去,沉聲道:「斬首。」


    那些侍衛領命,立刻拔劍出鞘,隻聽刷刷幾聲,那些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已經身首異處,頓時,這個山頂小小的一處立足之地,已是屍橫遍地。


    達薄在一旁,驚得說不出話來。


    並不是因為眼前的場景太過慘烈,他也是行伍之人,在戰場上比這更慘烈的情形他都見過不知多少,可是,他心裏擔心的卻是另一件事。


    思慮再三,他還是轉頭對著宇文淵道:「國公為何要殺他們?他們的話,明顯還有隱瞞。」


    宇文淵道:「我就是要被他們隱瞞。」


    「……!」


    達薄驚愕的睜大了雙眼,再一想,立刻明白過來。


    他對眼前這位盛國公欽佩得五體投地,急忙拱手道:「國公思慮縝密,屬下等不及也。」….


    宇文淵並沒有被他這番話所影響,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沉穩淡漠,吩咐道:「包幾個腦袋,送回到右屯衛將軍的府上。」


    幾個士兵領命,撿起幾個人頭便下去了。


    達薄又道:「國公,那咱們接下來——」


    宇文淵道:「讓他們收拾一下下麵,不要驚擾了過往百姓。咱們繼續趕路。」


    「是。」


    很快,一行人收拾完了那些殘骸,便一路疾馳向北,消失了蹤影。


    而同時,那些裝著血淋淋的人頭的盒子也很快送回了東都城,趁著夜色擺放在了王府的大門口,自然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


    所以,天剛亮,紫微宮中的暖塢裏,已經是燈火通明。


    空氣裏仍舊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令人迷醉的香味,整個大殿暖意融融,加上地底暖泉淙淙,更給人一種置身三春的錯覺。


    可王紹及跪在屏風外,後背卻有些微微的發涼。


    過了好一會兒,內殿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正是楚暘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然後開口道:「所以,派出去的人,全軍覆沒了?」


    王紹及低頭道:「微臣無能。」


    「一個活口都沒留?」


    「是。雖然陛下交代,讓這些人隻是去探一探盛國公的底,可盛國公卻痛下殺手,派去的人,無一生還。」


    「那盛國公,知道這些人都是禁衛軍嗎?」


    「他,最好不知道。」


    「哦?愛卿何出此言啊?」


    王紹及抬起頭來,那雙吊梢眼中流露出了陰冷的光,道:「禁衛軍雖然聽命於微臣,但卻是陛下的人,盛國公若知曉這些人的身份,還不留情,也就是說,他的心裏眼中,根本沒有陛下!」


    內殿裏安靜了一陣。


    過了好一會兒,楚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那些人頭,是送到什麽地方的?」


    「微臣家的大門外。」


    「那你說,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微臣不敢妄言。」


    雖說「不敢妄言」,但王紹及目光閃爍著,又接著道:「隻是,在微臣看來,陛下這一次對宇文家已經是法外開恩,格外的寬厚了,若他們還不惜福,那陛下對他們也就不必再留什麽情麵了。」


    楚暘沉聲道:「你的意思是——」


    王紹及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道:「擁兵自重,欺君罔上,當滿門抄斬!」


    「滿門……?」


    這兩個字令楚暘心中一蕩,而這時,他抬起頭來,目光忍不住看向那鋪在內殿的寬大地毯上,標注著西域的方位。


    那裏,仿佛盈盈站立著一個身影。


    嬌俏妍麗,周身更散發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恬靜氣息。


    想到這裏,楚暘的眼神中仿佛多了一絲溫柔,隨即,他淡淡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紹及一愣:「陛下?」


    楚暘道:「朕還有別的事情要想,你先下去。既然盛國公是把人頭送回到你府上,至少證明,他不認為,也不敢認為這是朕讓人去試探的,隻要他心裏還忠於朕,敬畏朕,那麽他們宇文家也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王紹及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心裏更是不甘心。


    畢竟,這一次他兵行險著,甚至是冒著欺君之罪讓手下的人對盛國公痛下殺手,可最終,卻隻換回了皇帝一句「宇文家還有活下去的機會」,這讓他如何接受?


    可是,楚暘卻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麽,半透明的屏風上,能看到他懶懶的躺了下去。


    王紹及咬了咬牙,終於隻能拜道:「微臣告退。」


    說完,含恨而去。


    他走後,楚暘卻躺在床榻上,看著大殿的頂端,目光閃爍著,一時似有溫柔的暖流流淌,一時,又似被寒冰凝結,糾結複雜的情緒,最終又被一種狂熱的心情取代。


    他忽的翻身坐起來,又一次看向了腳下的地圖。


    東北邊,那始終如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一般的存在——勾利國!


    他大聲道:「來人!」


    好像一夜之間,籠罩在東都城上空的那片厚厚的陰雲就消失不見了,難得放了晴,接連幾天都是好天氣。


    這天早上,商如意早早的起身。


    不


    過,宇文曄起得比她還要早,雖然是休息,他卻一點都不懈怠,除了白天在家翻兵書,看地圖之外,每天早上還要早起練劍,商如意一邊洗漱,一邊都能聽到院子裏長劍揮舞發出的風聲。


    而等到她坐到梳妝台前梳頭的時候,宇文曄才擦著汗,從外麵進來。


    一進來,就轉頭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也從銅鏡裏看著他,原本想要回他一笑,可不知怎的,臉上就有些發燒,下意識的又低下頭去。


    今天,是他沐休的最後一天。


    也是,一月之期的,最後一天。


    他這樣練劍,顯然,傷已經不礙事了……


    看著商如意有些發紅的臉頰,宇文曄的眼中似又一點流光閃過,卻並不多說什麽,自顧自的去洗了手,隻是回頭看見發髻梳好,圖舍兒卻隻給她帶了一支簡單的珠釵的時候,他忍不住道:「母親給你的那些首飾呢?」


    「放著呢。」


    「放著做什麽?拿出來帶。」


    「可是,在家裏,不必那麽隆重吧?」


    宇文曄道:「今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商如意回頭看了他一眼:「去哪兒?」


    宇文曄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突然像是又不高興了,轉身走開。反倒是圖舍兒高興的拿出了官雲暮給的那一盒首飾,高高興興的說道:「姑爺說得對,這麽好的天氣,正該出去走走。小姐你也是,這些首飾放著不帶,白白浪費了。」


    說罷,一樣一樣的給她妝上。


    不一會兒,便已是滿頭珠翠,格外的華貴逼人。


    商如意很少這樣隆重的梳妝,對著鏡中光彩照人的自己都有些不適應了,而才看了一眼,臥雪又從外麵走進來道:「少夫人,二公子已經讓人備好了馬車,讓你趕緊出門了。」


    「什麽?」


    商如意有些愕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動作這麽快,但隻能急急忙忙的穿戴好,走出大門一看,果然,馬車停在門口,而穆先扶著她進入車廂的時候,宇文曄正閉目坐在裏麵。


    冷冷靜靜的,跟一尊佛似得。


    商如意想了想,還是靠到他身邊去,輕聲道:「咱們去哪兒啊?」.


    冷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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