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你再給他測一次
霍泠玉並不是死在產房的。
生產大出血後，她吊著一口氣，不肯閉眼，卻也不肯活下去。霍啟睿永遠記得，當時她的身體像冰塊那般冷，他嚐試將她抱在懷裏，用體溫去暖她，可沒有用。
她雙眼空洞地，看著繈褓裏的孩子，什麽也沒說，無聲地流淚。最後，在他的懷裏，咽了氣。
臨死前，她囑咐他，要代她照顧孩子，不要告訴孩子她的死訊，不要告訴孩子他沒有父親。
她連伸手撫摸孩子的力氣都沒有，死前說的最後一個字，是‘季’。
親生姐姐在自己懷裏漸漸沒了呼吸，霍啟睿有整整三天是處在一種崩潰的狀態的，他站在孩子的床前，看著孩子，從夕陽西下，看到日出東方。
三天後，回過神來，發現整個霍家都彌漫在悲傷的情緒中，母親幾度哭暈了過去，他心知不能再這樣下去，所以提議將霍錦禮養在自己身邊，以父子的名義。
從那以後，霍泠玉三個字，就成了霍家的禁忌，無人再提起。
可成為禁忌，不正是因為始終放不下嗎？
辛清靈被他一番話，震得啞口無言。
霍啟睿收回目光，已經不想再多說一個字。時間過得真快，五年彈指一揮間，可他怎麽覺得，姐姐臨死前不甘的麵容，是在昨天呢？
“我……”
辛清靈想說點什麽，霍啟睿轉過身，上樓去了。
又一次的不歡而散。
她失神地坐下，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他那樣痛苦，那樣的不能釋懷，她竟然毫無察覺。難怪，每次她跟季文柏說話，他的臉色就會很不好。
可她就真的全然錯了嗎？霍啟睿一味偏激地替兩個孩子做決定，真的能讓兩個孩子以後都開心快樂嗎？笑笑那樣的情況，離了季文柏一天都不行，真的能安心留在霍家嗎？
她發現她真的是束手無策。
再美味的飯菜，也吃不下了。她失魂落魄把剩菜放進廚房的冰箱裏，拿上手機，到醫院值班去。
或許，先冷靜冷靜再談吧。
她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碰上童音華要帶季欣笑回霍家吃飯。季欣笑雖然認可了霍家，但依然非常黏季文柏，季文柏和霍錦禮手術後的這幾天裏，她連霍錦禮的病房都很少去，天天趴在季文柏床頭。雖然是隻有五歲的小孩子，卻也知道爸爸經曆了很大的一場手術呢。
“笑笑，跟爸爸說再見，外婆明天再帶你過來看爸爸。”童音華柔聲哄道。
季欣笑不舍地揮了揮小爪子，“爸爸再見。”
“再見。乖，聽外婆的話。”
童音華牽著季欣笑往外走，辛清靈迎麵過來跟她們打了個招呼，聊了幾句，走進季文柏的病房。
“怎麽樣，今天的精神狀態還好嗎？我今天開始一個星期值的夜班，有空了會到你和錦禮的病房看看。錦禮有點發熱，這幾天要格外注意。你呢？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作為醫生，最關心的是病人的身體狀況。跟霍啟睿不愉快是一回事，關心季文柏的術後恢複又是另一回事，她不太想工作的時候帶私人情緒。
季文柏笑了笑，“我挺好的。”
辛清靈慣例去看他的護理單。
“辛醫生，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嗯？”
季文柏麵上浮出幾絲猶豫，似乎難以啟齒，想了一會，才繼續說：“我想這兩天就跟孩子坦白我的身份，我很喜歡錦禮，我知道對不起他，但他是我的孩子，我不想再讓他叫我叔叔了。”
辛清靈愣了愣。“這兩天？不太合適吧？錦禮的情況還不能算是完全穩定下來，現在坦白，會影響孩子情緒的。”
季文柏眼中掠過一絲失落，神色刹那間頹廢了許多：“我隻是……很想聽他喊我一聲爸爸。”
他對孩子的愛，不比其他人少。
“我知道他很聽你的話，你能不能，到時候幫幫我，我真的想聽他叫我一聲爸爸。哪怕……哪怕他最後決定要留在霍家都沒關係。”
他自己，真的不太確定，能否給予霍錦禮在霍家同等的寵愛和優質生活。
辛清靈歎了口氣：“先等過幾天再說吧，等你們狀態都好一點了，我再跟家裏談談。畢竟，當年你跟啟睿姐姐的事情……”
季文柏苦笑了一下，眼中的光芒幾乎湮滅：“罷了，千錯萬錯在我，我給孩子捐了一個肝，讓他從此以後健康就夠了，喊不喊這一聲爸爸，罷了，隨緣吧，咳咳咳咳……”
“怎麽了？怎麽突然咳嗽了？”一聽他咳嗽，辛清靈立馬警惕起來。
他搖搖頭，有些頹然躺在床上，眼神空蕩看著天花板，“我沒事，你忙去吧。”
話沒說完，竟然有咳嗽起來。
要是換了平時，辛清靈不會那麽在意他是否咳嗽，但現在可是術後最關鍵的那幾天，一點閃失都不容許的階段，聽他連續咳了兩次，這下，她不能不重視了。
她伸手去探季文柏的額頭，他想躲沒來得及。
“你溫度不對，偏高了。”辛清靈嚴肅地皺著眉，“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哪裏不舒服？”
她按了服務鈴，叫護士過來測體溫。
“沒什麽，可能今天下床到外麵吹風的時候不小心有點著涼吧，我沒事的。”
辛清靈才不信他，問護士：“他今天早上測的體溫是多少。”
“37.8°”
“你再給他測一次。”
護士電子體溫計，一測，“38.5°”
果然……
“今晚值班的醫生是哪位？你趕緊記錄一下，病人出現咳嗽和體溫升高的情況，很有可能是術後感染。”辛清靈囑咐。
她瞪季文柏一眼：“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都不重視，萬一出點什麽事，笑笑該怎麽辦？”
季文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為沒事的。”
“要是全天下的病人都像你這樣，還要我們醫生幹什麽？。”辛清靈沒好氣。
看了看手表，她值班的時間到了，得下去了，她囑咐護士一定密切觀察他的體溫變化，跟值班醫生說清楚，然後才下樓。
在她身後，一個男人戴著鴨舌帽，壓了壓帽簷。
霍泠玉並不是死在產房的。
生產大出血後，她吊著一口氣，不肯閉眼，卻也不肯活下去。霍啟睿永遠記得，當時她的身體像冰塊那般冷，他嚐試將她抱在懷裏，用體溫去暖她，可沒有用。
她雙眼空洞地，看著繈褓裏的孩子，什麽也沒說，無聲地流淚。最後，在他的懷裏，咽了氣。
臨死前，她囑咐他，要代她照顧孩子，不要告訴孩子她的死訊，不要告訴孩子他沒有父親。
她連伸手撫摸孩子的力氣都沒有，死前說的最後一個字，是‘季’。
親生姐姐在自己懷裏漸漸沒了呼吸，霍啟睿有整整三天是處在一種崩潰的狀態的，他站在孩子的床前，看著孩子，從夕陽西下，看到日出東方。
三天後，回過神來，發現整個霍家都彌漫在悲傷的情緒中，母親幾度哭暈了過去，他心知不能再這樣下去，所以提議將霍錦禮養在自己身邊，以父子的名義。
從那以後，霍泠玉三個字，就成了霍家的禁忌，無人再提起。
可成為禁忌，不正是因為始終放不下嗎？
辛清靈被他一番話，震得啞口無言。
霍啟睿收回目光，已經不想再多說一個字。時間過得真快，五年彈指一揮間，可他怎麽覺得，姐姐臨死前不甘的麵容，是在昨天呢？
“我……”
辛清靈想說點什麽，霍啟睿轉過身，上樓去了。
又一次的不歡而散。
她失神地坐下，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他那樣痛苦，那樣的不能釋懷，她竟然毫無察覺。難怪，每次她跟季文柏說話，他的臉色就會很不好。
可她就真的全然錯了嗎？霍啟睿一味偏激地替兩個孩子做決定，真的能讓兩個孩子以後都開心快樂嗎？笑笑那樣的情況，離了季文柏一天都不行，真的能安心留在霍家嗎？
她發現她真的是束手無策。
再美味的飯菜，也吃不下了。她失魂落魄把剩菜放進廚房的冰箱裏，拿上手機，到醫院值班去。
或許，先冷靜冷靜再談吧。
她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碰上童音華要帶季欣笑回霍家吃飯。季欣笑雖然認可了霍家，但依然非常黏季文柏，季文柏和霍錦禮手術後的這幾天裏，她連霍錦禮的病房都很少去，天天趴在季文柏床頭。雖然是隻有五歲的小孩子，卻也知道爸爸經曆了很大的一場手術呢。
“笑笑，跟爸爸說再見，外婆明天再帶你過來看爸爸。”童音華柔聲哄道。
季欣笑不舍地揮了揮小爪子，“爸爸再見。”
“再見。乖，聽外婆的話。”
童音華牽著季欣笑往外走，辛清靈迎麵過來跟她們打了個招呼，聊了幾句，走進季文柏的病房。
“怎麽樣，今天的精神狀態還好嗎？我今天開始一個星期值的夜班，有空了會到你和錦禮的病房看看。錦禮有點發熱，這幾天要格外注意。你呢？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作為醫生，最關心的是病人的身體狀況。跟霍啟睿不愉快是一回事，關心季文柏的術後恢複又是另一回事，她不太想工作的時候帶私人情緒。
季文柏笑了笑，“我挺好的。”
辛清靈慣例去看他的護理單。
“辛醫生，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嗯？”
季文柏麵上浮出幾絲猶豫，似乎難以啟齒，想了一會，才繼續說：“我想這兩天就跟孩子坦白我的身份，我很喜歡錦禮，我知道對不起他，但他是我的孩子，我不想再讓他叫我叔叔了。”
辛清靈愣了愣。“這兩天？不太合適吧？錦禮的情況還不能算是完全穩定下來，現在坦白，會影響孩子情緒的。”
季文柏眼中掠過一絲失落，神色刹那間頹廢了許多：“我隻是……很想聽他喊我一聲爸爸。”
他對孩子的愛，不比其他人少。
“我知道他很聽你的話，你能不能，到時候幫幫我，我真的想聽他叫我一聲爸爸。哪怕……哪怕他最後決定要留在霍家都沒關係。”
他自己，真的不太確定，能否給予霍錦禮在霍家同等的寵愛和優質生活。
辛清靈歎了口氣：“先等過幾天再說吧，等你們狀態都好一點了，我再跟家裏談談。畢竟，當年你跟啟睿姐姐的事情……”
季文柏苦笑了一下，眼中的光芒幾乎湮滅：“罷了，千錯萬錯在我，我給孩子捐了一個肝，讓他從此以後健康就夠了，喊不喊這一聲爸爸，罷了，隨緣吧，咳咳咳咳……”
“怎麽了？怎麽突然咳嗽了？”一聽他咳嗽，辛清靈立馬警惕起來。
他搖搖頭，有些頹然躺在床上，眼神空蕩看著天花板，“我沒事，你忙去吧。”
話沒說完，竟然有咳嗽起來。
要是換了平時，辛清靈不會那麽在意他是否咳嗽，但現在可是術後最關鍵的那幾天，一點閃失都不容許的階段，聽他連續咳了兩次，這下，她不能不重視了。
她伸手去探季文柏的額頭，他想躲沒來得及。
“你溫度不對，偏高了。”辛清靈嚴肅地皺著眉，“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哪裏不舒服？”
她按了服務鈴，叫護士過來測體溫。
“沒什麽，可能今天下床到外麵吹風的時候不小心有點著涼吧，我沒事的。”
辛清靈才不信他，問護士：“他今天早上測的體溫是多少。”
“37.8°”
“你再給他測一次。”
護士電子體溫計，一測，“38.5°”
果然……
“今晚值班的醫生是哪位？你趕緊記錄一下，病人出現咳嗽和體溫升高的情況，很有可能是術後感染。”辛清靈囑咐。
她瞪季文柏一眼：“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都不重視，萬一出點什麽事，笑笑該怎麽辦？”
季文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為沒事的。”
“要是全天下的病人都像你這樣，還要我們醫生幹什麽？。”辛清靈沒好氣。
看了看手表，她值班的時間到了，得下去了，她囑咐護士一定密切觀察他的體溫變化，跟值班醫生說清楚，然後才下樓。
在她身後，一個男人戴著鴨舌帽，壓了壓帽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