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黑漆漆的藥汁還未送到嘴邊,一股惡心就從罌粟的心底湧了出來,緊接著腹內便是一陣翻江倒海。


    有眼力見的喜兒忙端過來痰盂,罌粟接連吐了好幾口酸水,漱口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好一點,但是一看見湯藥,罌粟便心悸得厲害,心髒狂跳不止,似十分躁動不安。


    第一次有這麽強烈的厭惡感,罌粟著實喝不下那碗黑漆漆的湯藥。


    白楚諭看著她這幅樣子,眉心蹙得厲害,眸光匯聚在罌粟的腹部,暗沉而又陰鬱。


    虎子在一旁擔心得不得了,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罌粟將藥碗遞給了喜兒,“放在桌子上吧,等我想喝了會喝的。”


    喜兒不敢多說什麽,忙接過藥碗,看向了白楚諭。


    白楚諭知道罌粟警覺的很,若是再繼續勸藥,難免會引起她的懷疑,他不想讓罌粟知道她腹中懷有蘇夙景的胎兒,不然到時還不知道她又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先放著吧。”白楚諭說罷,轉身示意陸院判跟上,離開了桂蘭殿。


    倒是擔憂罌粟身體的虎子和白樂芙,還一直哄著罌粟喝藥,在他們看來,罌粟身體不好,又這麽難受,肯定是因為不吃藥的緣故。


    殿外,白楚諭朝陸院判耐著性子問道,“可有不用湯藥落胎的法子?”


    “有是有,不過就是有些傷身子。”陸院判斟酌道,“麝香聞多了,亦會讓婦人流產,隻是沈姑娘的身子現在太過薄弱,若是麝香吸多了,有可能會導致以後懷不上孩子。”


    白楚諭聞言,清雋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朕不管你用什麽法子,必須得把她腹中的胎兒給流了,不能損她根本,若是往後無法懷胎,朕唯你是問。”


    白楚諭說完這話,心煩意亂的回了宣政殿,陳公公忙跟了上去,留下一臉為難的陸院判在原地蹙眉苦思。


    殿內,罌粟與虎子白樂芙說了好一會兒話,臉色有些疲倦,兩小隻看出來,也不再鬧騰,隻說要出去玩兒,讓罌粟好好休息。


    在兩人離開後,罌粟將殿內的宮女也趕了出去,一人躺在床上,淚水順著兩頰滾落在枕頭上。


    直到現在,她還是無法接受蘇焱死了的事實。


    他怎麽會死了呢?那她回來的意義是什麽?她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麽?


    若是放在從前,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罌粟大約會覺得十分不恥,在從前的她看來,沒有誰離不開誰,她離了誰都能活的好好的。


    可是現在……她著實說不出那麽灑脫的話來。


    情之一字,沒有在經曆的人,終究都是看客。


    這世上,也真的存在,另外一個人死了,她活著便覺得好沒有意思,也沒有任何意義,隻想一心隨他去了。


    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強大,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


    在超星際的時候,她能堅定的說,就算蘇焱死了,她也要回來。


    可是當親眼看見蘇焱的屍體,知道他真的死了那一刻,她心如死灰,真不知道還要回來做什麽。


    說要為蘇焱報仇,可是她清楚,她根本要不了白楚諭的命。


    盡管她不想承認,其實沒有了係統的存在,她就是一個普通人,從前大抵是無知無畏,可前世訓練出的暗殺手段,根本就殺不了內力高深,身手更是不遜於她的白楚諭。


    再者,就算殺了白楚諭又能如何?


    殺了他,蘇焱也還是活不過來,她好悔恨,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取出夜禎體內的係統,若是係統不融合,她也不會回到超星際,便不會昏睡這麽多天。


    不昏睡這麽多天,她便能跟在蘇焱身邊,與他同生共死。


    便是摔下懸崖,也是兩人一同。


    罌粟豁然坐起身,翻身下了床,掃了一眼殿內,眸光落在梳妝台上的水銀鏡上,赤腳徑直走了過去,在鏡前站定,看著裏麵形容狼狽憔悴的臉,猛然抬手朝鏡子打去。


    清脆的哢嚓聲響起,鏡子碎了一地,罌粟蹲下身,赤手撿起地上一塊棱角鋒利的碎玻璃塊,緩緩攥緊。


    “沈姑娘,沈姑娘,您沒事吧?”守在殿門外的喜兒聽見聲響,嚇了一跳,可又不敢貿然推門入內,便擔心在門外出聲問道。


    罌粟聲音如常,毫無波瀾的道,“無礙,我不小心打碎了鏡子,等稍晚些你再進來收拾吧。”


    喜兒聽後忙應聲,不敢多問,繼續乖巧的守在殿門外。


    屋內,罌粟攥著碎片的手背有血水淌了出來,是她方才打算鏡麵的時候傷到的,可她似不覺得疼一般,將碎片狠狠握在手中,尖銳的玻璃紮進了手心,都說十指連心,可她此刻卻亦渾然不覺。


    攥著碎片,罌粟緩緩抬起手,將尖角對準了自己脖頸上大動脈處,白皙的皮膚掩蓋不住青色的筋脈,纖細的脖頸看上去格外脆弱。


    她是個向來活著隨性的人,既然現在覺得活著沒有意思,那不若去死好了。


    死了,心就不會空落落的,就不會再覺得這世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罌粟眸光漸漸變得堅定起來,求死的意誌愈發明確,她將尖銳的玻璃碎片,對準自己的脖頸上的大動脈狠狠紮了上去。


    南疆聖教的地牢裏,吃了安大夫的安神藥,一直昏睡不醒的蘇焱猛然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瞳仁將眼眶幾乎填滿,看不到眼白的部分,瞳仁卻沒有任何焦點,格外詭異。


    他猛然坐起身來,奇跡般的沒有再發狂,而是徒手掰開了鐵牢的鐵柵欄,鑽了出去,身手奇快的朝一個地方趕去。


    隔壁被關著的蘇戰雲聽到動靜,隻看見一抹奔出去的殘影,反應過來那是蘇焱後,他忙喊了一聲,可惜根本無人回應,卻驚動了守著地牢的聖教徒。


    “喊什麽……?”守地牢的人話尚未說完,便看見關著蘇焱的地牢已經空無一人,目光落在被扭得變形的鐵柵欄上,嚇了一跳,忙出聲喊道,“快來人,有人逃跑了!”


    整個地牢的守衛都被驚動過來,四處尋找逃出去的蘇焱。


    逃出地牢的蘇焱身影奇快的在聖教內掠過,本能的閃避開所有的守衛,潛入了聖教祭壇的最深處的聖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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