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落在棋盤上, 對麵,落下相應的白子,白子漸多, 黑子減少, 一個個被白子換了去。


    棋盤縱橫, 每一個棋子都有自己對應的角色, 那麽, 安放棋子的那位就真正能跳出局外嗎?那位對應的是什麽?也許——天道?


    孟津。


    不少人還津津樂道著之前的戰績,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血線相連,一次次懲罰, 已經讓他們知道該如何說話, 該如何在這些普通的話語之中交流信息。


    誇讚戰績的同時, 也可以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隱蔽地吐槽一下法術發出時候的五毛“特效”,不,連五毛都沒有。


    能夠想象嗎?土行孫的土遁術是怎樣完成的, 說了一句“我現在土遁過去看看”, 然後, 他當然是不會土遁的,於是他說完土遁之後, 就直接走出去,一路走, 一路腳踢土, 就那樣揚著灰塵走出一條“土遁”之路, 正正經經從大門走入對方的帳篷之中。


    令人看得目瞪口呆, 差點兒忘了之後的戲份該是怎樣,該說怎樣的台詞。


    此外還有一些法寶的使用,放大招之前必要招呼一聲, 有的還不得不說一下自己的法寶會有怎樣的效果,各人的法寶效果都會在自己的戲份之中有所注明,被法寶攻擊的那個卻不一定會知道,尤其是亂鬥的時候,簡直是一片法寶互扔。


    扔了代表投放,落地不去撿起就代表自然損壞,於是,一場鬥法下來,地麵上是最先狼藉一片的。


    更有楊戩的那第三隻眼,還有他的變化之法,形態上是能夠做到變化,但真的掌握技巧就不一定了,變成鷹還是走地鷹,看遠方,其實也就是普通人視力,但卻要假裝看到了什麽什麽,然後照著說出來。


    那標誌性的額心眼睛倒是有視力,卻也是普通視力,看不出什麽古怪東西來,隻能說按著劇本演,不出錯罷了。


    總之,就是所有需要特效加持的地方,基本上都是人物自己口頭特效,該揚風沒有風,就說我這卷起多高多高的風,必讓對方怎樣怎樣。


    該有疫病的地方,也要先自述一下,然後那邊兒的人再按照劇本說那些正常的人其實都是得了疫病,解藥也就是麵粉代替。


    你來我往,好像小學生披著被單裝白娘子,頭上插根筷子就能美若天仙一樣,真的是太尬了。


    好在所有人都這麽尬,尬來尬去,也就自然了許多。


    但對這部片子到底最後能有幾分,大家心中都是滿滿的疑惑,這叫什麽真實拍攝啊,難道之後會對他們所有尬的地方做出特效處理?


    好像以前在綠幕之前揮動手臂好似落崖一樣,隻要自己不覺得尷尬,演出來的就是演技。


    不過,外形條件還是很過關的,三頭六臂也是真的三頭六臂,就是各人的性格,有些在之前就認識某人的,這會兒再見,聊起來,才感慨說:“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啊!”


    這話中隱含的意思,就是發現對方的性格有些變化了。


    事實上有這種發現的人不少,但他們知道自己也是產生了變化的,所以,並沒有對此多做疑惑。


    一番敘舊之後,又要開始大戰,戰鬥之中很多不必要的台詞都要有,類似心理活動之類的都要用喃喃自語來說出來,一來是輔助自己順劇情,二來也是給別人提示。


    能夠拍到這裏,他們之中的很多人已經都有了默契,尤其是周軍之中的那幾位將帥,若不想被懲罰感受那種瘋狂的絕望,就要跟周圍的同伴配合好,否則哪怕是尬演都不知道接什麽詞的時候,連坐懲罰也不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大型場麵,一兩個人配合不好,所有人又不能重來,可想而知那是怎樣的懲罰現場,足夠讓人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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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頭一批參演的演員好多人都後悔了,這麽長的時間不知道跟現實接軌的時候能夠縮短多少,但他們在這裏,真的是熬得夠夠的,眼看著即將迎來曙光,等到伐紂封神之後,所有就會終結,他們這次的會盟,甚至都有點兒提前開慶功宴的意思了。


    每個人看向對方的時候,似乎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一些隱秘的興奮和期待… …


    摘星樓上,自有了這座樓,紂王就經常在這裏歌舞飲宴,宮內宮外並未嚴禁來往,一些大臣也會來到這裏,一同參與大宴。


    妲己的妖妃之姿愈發沒有遮掩,若不是她還記得關注戰場情況,讓那申公豹來回往返,恐怕真的就如同一個普通的後宮妖妃一樣了。


    紂王沒有關注這些,他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昏君,可那種姿態,哪怕坐在大宴之上,也像是遊離於眾人之外的。


    妲己一開始還總愛撩閑,故作幾分嫵媚的勾搭來,後來就漸漸冷了,隻顧自己高興,偶爾也會念起伯邑考來,懷著某種惡意想,不知道他是怎麽變成兔子的。


    “歡飲!”


    紂王舉樽,兩側的座位,已經沒有幾個大臣在了,隻有那一眾群魔亂舞的小妖充作的妃子。


    尾巴,耳朵,露出來的形態,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但紂王就像是沒看到一樣,依舊喝著自己的酒。


    最後,把樽中的殘酒潑灑出去,扔了酒樽,站起身來,挺拔的身姿並未因著多年的酒肉而廢弛,如同他的五官容貌,也並沒有過分的衰老頹然,哪怕這敗勢已經無法逆轉。


    摘星樓上的火點燃了,妲己不在。


    紂王站在那裏,火起的那刻,宮人們都紛紛逃竄,她們的活動似乎很有自主的樣子,其實,頭頂的那根血線從未消減。


    孤零零一個,站在摘星樓上,烈焰在周圍燃燒,看起來很是危險,其實隔火帶已經做好,那些隔著一層的火或有幾分撩人,卻隻增加了熱度,除非有風把火星吹到身上,否則還真的不用太擔心自身的安全。


    “自焚?”


    這個時間,他真的期待好久了。


    大眼珠子不在,這種時候,它應該會在演員最多的地方觀察,《伐紂》?不,應該是《封神》。那些聖人所在,才是它要謀求的重點,所以,哪怕是一個以後同樣會上封神榜的紂王,也不會比那些真正的聖人更值得關注。


    戰場上,那最後一戰的餘熱還在,突然冒出來的道祖吸引了眾人所有的注意,他的樣子仙風道骨,可以說是出場以來最吸睛的人物,而他的台詞,也是頗有仙氣,朗朗若大道之音。


    大眼珠子有些興奮,天光明亮,那一片藍天之上,並不是真正的藍,而是血肉的紅色,隱隱還有青色的脈絡於其中潛藏縱橫。


    而在道祖出現之後,在他的台詞說完之後,他的目光明顯不一樣了,那種變化,場中那些還在走過場的演員沒有發現,但,大眼珠子發現了,它激動得整個眼珠都跟著顫抖。


    若有一線之光,從天而來,投射到這裏,投射到這方世界之中,一時間,若幹真正的天外之光化作一道道金線,投射在每個演員的身上,這些在《伐紂》之中有戲份的演員,身上大都已經連了至少一根血線,如此,等到金線連接而上,就好像間接與血線相連。


    血線的顏色似乎在變淺,有淡淡的白色從血線末端,演員的身上蔓延而出,逐漸向上,似要感染整根血線,再通過血線,與這方世界的血肉相連。


    大眼珠子像是在搖擺,難以言喻的興奮讓它無法安靜下來,對,就是這樣,快,快點兒,再快點兒。


    借假修真多累啊!


    為什麽不能省力一些呢?


    不需要一個人去當幕後黑手再角色扮演,蒙騙世人,隻需要讓世人參與進來,完成這一幕戲,重演當年的那一幕過往,哪怕其中有所偏差,但,隻要被注意到,隻要讓那該看到的人看到,那麽,有些力量的流入就成了必然。


    沒有完整的世界,怎麽辦?


    沒有完整的規則,怎麽辦?


    沒有一種能夠讓自身立足於世的力量,怎麽辦?


    沒有能力自立,又搶不來,那就去偷好了。


    偷別的天道的力量,不叫偷,而是截取,所謂截取一線生機,這不也是嗎?


    我有舞台千萬,隻讓上上人看,不求打賞萬千,一縷注目便是生機無限。


    成為仙神,看到自己當年的舊事被演出來是怎樣的呢?恥於見人?還是津津樂道?無論是怎樣的感情,隻要有,隻要看,隻要關注,就會有無形的線相連,讓屬於仙神的力量投射而來,成為能夠被它所吸收的力量。


    若此世成,它當為天道。


    這才是主持人的意義,是主持人的化身選擇為一個大眼珠子四處遊走介紹的意義,監視萬界,犀燃燭照。


    一次不成就兩次,兩次不成就三次,三次不成就四次… …十次,百次,千次,萬次,它所付出的努力就是讓這一幕戲,一次比一次更貼近更好看,完成度更高,更能獲得那不知道多久遠的仙神的注目。


    不需要多,一眼就好,隻要一眼,一眼就好。


    ——篡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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