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嗎?”


    秦譽的聲音冰冷的毫無感情。


    季小涵的手指抖了一下,咬牙:“秦譽!!”


    秦譽看著她,眼珠裏麵的神色沒有絲毫的波瀾,也沒有一分憐惜跟心疼。


    季小涵張了張嘴,狠狠吸了口氣,才將眼淚給擠出來,看著他,心痛的開口:“我是你說的那種人嗎?我是那種死都要拉個人墊背的人嗎?我如果當初是這種人,我為什麽要犧牲自己來掩護你們撤離?”


    她的眼淚從眼睛裏麵不斷的流下來,仿佛是回憶起了六年前那混亂為危險的一幕,渾身都開始恐懼的顫抖。


    “你知道這六年我受了多少苦?你知道當年我落到那些人的手裏麵,付出了什麽代價才活下來?秦譽?你現在隻是顧著把我往壞處想,你有沒有想過我曾經做了什麽,犧牲了什麽?!”


    這是她的籌碼。


    六年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她每次提起來,就像是萬金油一樣,可以立刻堵上秦譽的嘴,將秦譽所有指責跟拒絕她的話都咽到肚子裏麵去,堵得他再也說不出來別的話。


    但是這一次,秦譽沒有像是之前的那麽多次一樣,被牢牢的堵住話頭敗下陣去。


    “江逸塵的死,換了你的命。”


    秦譽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敲打在季小涵的心上。


    季小涵看著秦譽,無法分辨秦譽這句話裏麵究竟知道多少關於江逸塵真正死因的事情。


    “那是老天爺憐惜我。”季小涵抿唇,眼神努力的變得從容起來,“我六年前受了那麽多的苦才活到了今天,所以老天爺不會讓我這麽早死。”


    “江逸塵的死因,我會仔細查下去。”


    季小涵心裏麵驟然一縮。


    但是,臉上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慌亂來。


    就算是秦譽去查又怎麽樣?


    江逸塵早就已經被沈進下令火化了。


    沒有了屍體,什麽都查不出來。


    “秦譽,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在懷疑什麽?”


    “我在懷疑什麽,有些人的心裏麵清楚,我今天就隻能說到這裏,希望你不要跟這件事有聯係。”


    季小涵的眉毛擰緊。


    秦譽也不在跟她說別的。


    轉身就離開。


    房門被拉開又關上。


    季小涵的背上已經因為過度的緊張而起了薄薄的一層汗。


    等到齊浣重新回來的時候,季小涵的眼神立刻就有些慌了。


    “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齊浣聽見季小涵的話,趕忙去看了看關上的房門是否嚴實。


    然後才折回來,提醒她:“你說話小心一點。”


    “他已經開始懷疑江逸塵不是正常死亡了。”


    “他本來就不是正常死亡。”齊浣道。


    季小涵瞪了齊浣一眼。


    齊浣才又寬慰她:“不過,你根本用不著害怕,如果江逸塵的屍體還留著,如果當時有法醫驗血檢查,那麽,還能查出來他到底是怎麽死的,但是,現在人已經變成一把灰了,還能查出什麽來呀?”


    季小涵心裏麵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隻要是一想到秦譽看她的眼神,就覺得心裏麵有些發毛。


    “秦譽變了。”


    “變了?”


    齊浣不明白季小涵的意思。


    季小涵才道:“我以前隻要是提起六年前的事情來,秦譽就會不再跟我計較爭吵的事情,但是今天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即便是今天我說起六年前我受了多少苦,他的眼睛裏麵,也沒有心軟憐惜的神色。”


    “男人也不是一味扯舊賬才能夠把控跟掌握的,”齊浣思索了一下,“再說,同樣的套路你在他的身上用個幾次還算是起效,但是如果你用了十幾二十次,天天開始在他的麵前提,就算是再遲鈍再心存愧疚的人,也會一點點的變得麻木,變得聰明起來。”


    “不,他不是麻木了,也不是明白我開始用這件事一直在牽製他了,而是……”


    “而是什麽?”


    齊浣很好奇。


    季小涵抿了抿唇:“而是他發現我也變了。”


    “你也變了?”


    “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我,他也已經不再是當年的他,江逸塵的死一旦真相大白,他不會放過我。”


    “怎麽可能?”


    齊浣道:“且不說江逸塵一火化已經沒有人能查的出江逸塵的真正死因,就算是查不出來了,你當年救了他是事實啊,他不可能這麽絕情的連這個都忘掉,你把身上那些疤痕給他看,我不相信他一點都不動容。”


    季小涵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跟脖子。


    齊浣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別亂想那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了,江逸塵的死沒人會知道真相,隻要你不說,我不說,沈進不說,就算是下去個十幾二十幾年,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到底怎麽死的。”


    “但是林菀可能知道。”


    季小涵想起林菀來。


    齊浣笑笑:“不用擔心,她馬上就要死了。”


    季小涵側眸:“你確信她知道江逸塵的死因?”


    “我不確信。”


    “那你?”


    “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啊,何況林菀隻不過是一個沒什麽背景的小護士而已,家裏麵的雙親也是普通的工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懷疑感染的途徑到底是什麽,隻會當是自己的女兒倒黴。”


    齊浣這麽說,季小涵就點了點頭。


    的確,像是林菀這種身份,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她到底怎麽死的。


    畢竟在尼日拉這個地方,被感染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是……


    秦譽卻不再相信她了。


    季小涵的心裏麵有些難過,手指也忍不住攥緊了身邊的床單。


    齊浣就安慰她:“不管秦譽什麽態度,你隻要堅持不承認自己跟江逸塵的死有直接關係,他也沒有辦法的,又不能屍檢什麽的。”


    “我知道。”季小涵點頭。


    齊浣又安慰了她兩句,才道:“林菀活不過十天了。”


    “那她真是慘。”季小涵同情的說了一句。


    但是心裏麵也並沒有多少心軟,畢竟,林菀知道的太多了。


    她早就應該明白,知道的太多活不長才對,但是偏偏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沒有辦法,隻能讓她先死了。


    如同齊浣所預料的那樣,林菀的病情越來越嚴重。


    到了第六天的時候,就已經臥床不起,精神恍惚,連東西也一口都吃不下了。


    雖然在她患病的這段時間裏,顧展眉每天都會過來看她,隔著窗戶玻璃。


    但是林菀並沒有告訴她什麽有用的話,隻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哀求她一定要送自己回國內。


    第六天。


    顧展眉在傍晚的時候才被秦譽送到醫療區裏麵。


    她隔著窗戶玻璃,看著病床上林菀昏昏沉沉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林菀騙了她七年,江逸塵回來之後,她也一直都在任性的跟自己搶,跟自己罵,甚至動手跟自己打架。


    可是,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林菀會躺在病床上,神誌不清的等死。


    秦譽並不願意讓她在這邊待得時間太長。


    看著天色越來越黑,太陽完全隱沒在地平線之下。


    便衝著她道:“明天再過來吧。”


    顧展眉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眼睛看著窗戶裏麵躺在病床上的林菀,開口道:“我覺得,她可能撐不到明天了。”


    “一定可以的。”秦譽過去想要帶她走。


    顧展眉看見他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也不願意輕易鬆開,就開口求他:“我今晚想要留在這裏陪她。”


    “你根本不能跟她見麵,她的病已經很嚴重了。”


    “她一定有話跟我說的。”


    “她已經神誌不清了。”秦譽皺眉。


    “她是我在尼日拉唯一的親人了,秦譽。”顧展眉的眼睛含著淚,看向秦譽。


    秦譽想要拒絕,但是,顧展眉的眼睛望著他,卻讓他無法輕易就說出拒絕的話來。


    的確,顧展眉在尼日拉的最後一個親人就是林菀了。


    如果林菀也死了。


    那麽,顧展眉在尼日拉,就又失去了一個牽掛。


    “我隻想在醫療區陪著她度過這個晚上。”


    秦譽抿唇。


    顧展眉看著他,征詢他的意見:“這樣也不行嗎?”


    “我已經聯絡到人了,你後天就可以回國了。”


    秦譽已經在多次催促之下,讓母親衛敏在國內的調派之中告知了上級顧展眉懷孕的情況,而且由於顧展眉本身就是在江逸塵的繼母方玫的暗度陳倉之下才去尼日拉的。


    上級已經開始去調查方玫。


    江家也因為知道是方玫將顧展眉送往尼日拉,而亂成了一鍋粥。


    據說江海川知道這件事之後,跟妻子方玫大動肝火,已經連續吵架吵了很久,還把方玫給趕出了家門。


    衛敏心裏麵也明白方玫到底安得什麽心,隻是自責當時沒能及時接到消息將顧展眉留在你國內。


    如果知道了這個消息,事情也一定不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境地了。


    衛敏知道顧展眉繼續留在尼日拉會讓兒子很擔心,所以在調派指令中,做了很多工作,才順利的將顧展眉的名字列到了回國的醫務人員的名單上。


    秦譽眼看著就要把她送回去了,並不想節外生枝。


    但是,如果林菀今晚就會去世。


    把顧展眉帶回去,必然會讓她終生遺憾。


    他有些猶豫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就這麽答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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