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向來公正不阿,如果查出來了,必定是不會隱瞞,夫人恐怕是有些著急,叫人過去以大人的名義打招呼了。”


    曲前山平日裏很忙,家中的妻子女兒,他從來不會多管,也確實沒想到,就是因為他沒有管,這麽大的一件事情,被她們給隱瞞了下來。


    “那個大夫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她們,竟然需要用這麽大的手筆?”


    下屬顯然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曲前山有些不耐煩,手指敲打著桌麵:“你直說便是。”


    那下屬便道:“那位大夫是一個女子,之前秦大人離開京城出去辦事情,好像是和這個女子一同回京城的,屬下過去看了那個大夫,似乎和大小姐有幾分相似,並且也是姓曲。”


    曲前山眉頭一皺:“你說什麽?和大小姐有些相似,並且還姓曲?”


    下屬連忙答是。


    秦逸離開京城去辦事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過卻也沒有了解過他去辦了什麽事,畢竟對他來說,一個小小的華乾衛首領,對他還構不成威脅,可是他是和一個和曲音有幾分相似,並且也姓曲的姑娘一起回來的,那麽說明秦逸去的地方想必就是那姑娘那邊。


    根據下屬的描述,那個姑娘似乎和他有些關係,讓他一瞬間就想到了多年前的事情。


    當初娶了妻子,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妻子非常的賢惠,也一直都是支持他的,他離開的時候,妻子肚中已經懷有身孕,他還向她承諾,等他是高中之後,必定風光回來接她們母女回京城,讓她們去過好日子。


    可是後來才知道,在這京城中光靠才華是不行的,沒有根基,身後無人,想要向上爬實在是太過困難,他文采出眾,長相俊逸,在京城中受很多姑娘喜歡,這其中就包括了如今的曲夫人。


    一個是京城中的名門貴女,身後有著勢力強大的母族,一個是鄉下的無知婦人,對他沒有絲毫幫助,他幾乎是沒有怎麽猶豫,就下定了決心,而事實證明,他做的決定是正確的。


    自從他和曲夫人成親之後,便是平步青雲,一步一步的往上,到了如今的這個地位,而他自問也沒有怎麽對不起鄉下的那一對母女,年年都是要莊子上給她們送去銀子的,那些銀子足夠她們在鄉下過得很好了。


    這些回憶實在是太久遠了,曲前山已經很久不去想從前的事情,可是那個開了醫館的女大夫,他怎麽想都覺得可能是當初婦人肚中懷的那個他從未見過的孩子。


    而秦逸去的那個地方,應該就是他的家鄉,秦逸深受皇帝信任,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麽聯係的,曲前山能夠爬到今天的這個位置,靠的不僅僅是曲夫人的娘家,也包括他自己的實力,對於這些事情,他是非常敏銳的。


    “那個女大夫看著年齡多大?可知她到底叫什麽名字?和音兒到底有幾分相似?”


    下屬之前因為調查這件事情,便去濟世堂外邊,仔細的觀察過。


    因此此刻便道:“屬下瞧著那姑娘,年齡大概是十五六歲,還是一個少女,至於名字的話,屬下便是不知了,她在京城中似乎是不曾告訴過別人姓名,隻是知道他也姓曲,長相和大小姐至少有五分相似,甚至……”


    他的話沒有說完,曲前山給了他一個眼神,下屬便又接著道:“屬下瞧著那個姑娘和大人也有幾分相似的。”


    果然如此,曲前山麵無表情,心中對於這個素未謀麵的女兒,其實沒什麽感覺,不過秦逸卻是讓他心生警惕了。


    “我如今在京城中,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說皇帝會對我有所警覺嗎?”


    下屬也並不隱瞞,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屬下覺得自古皇上都是多疑的,大人如今在朝中地位這般高,皇上有所警覺也是可能的。”


    他之前一直享受這種身處權力巔峰的感覺,也曾有過某些大逆不道的念頭,他一直不覺得皇上會對他有所防備,今天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抽時間去看一看那個大夫,你說之前她出了事情,是秦逸出去給他解圍的,那他們兩人是何關係?”


    “秦大人對她那般維護,倒不像是普通的關係,而且秦大人離開京城幾個月,既然是和那姑娘一起回來的,兩位想必關係匪淺。”


    秦逸的地位說高也算不得很高,可他是真正的在皇帝身邊,深受皇帝信任的人,比起其他的人來說,他是一個非常值得拉攏的對象。


    從前,曲前山也曾試過,可他就像是看不到聽不懂一樣,對他的示好視而不見,他覺得這少年人實在是有些狂妄,便也不曾理會了。


    可如今他的心思已經慢慢的變了,某些念頭越來越明顯起來,秦逸在他的眼中,又再次成為了一個可以拉攏的對象,興許可以利用他和自己那個素未謀麵的女兒之間的關係。


    ……


    連著幾日醫館都是風平浪靜,一點事情也沒有的,本來想著曲夫人和曲音不甘心,肯定會過來找茬,可幾日過去,她們就像是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沒有等來曲夫人和曲音,卻是等來了一個從來都沒有想到會見的人,至少現在她根本就不想見他。


    原主的記憶隻有渾渾噩噩的前十三年,這十三年裏麵從來沒有對自己父親的記憶,曲母對曲前山的事情很多時候都是不會細談的,隻是告訴她,她有一個在京城當大官的爹,總有一日會接她們回京城去享福。


    因此曲靈不知道這幅身體的父親到底是長的什麽樣子。


    可是曲前山來到醫館的時候,看著他的眉眼,她竟然下意識的就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就該是“曲靈”的那一個隻有血緣的父親。


    曲音和她有幾分相似,也是因為她們兩人都是隨了曲前山的容貌,他如今雖然人到中年,卻還是能夠看出年輕時俊美的樣子。


    這一點曲靈倒也能理解,若是沒有出色的容貌,他怎麽能在京城中這麽快的就娶了別家女兒?


    曲前山走進醫館,同樣也是在打量這個可能是她女兒的女子,她穿了一身男子衣衫,身材纖細,麵容秀美,脂粉未施,卻是氣質脫俗,一點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鄉野女子的模樣。


    而她的眼睛,倒是像極了當初的那個婦人,他們兩個剛成親時,也是濃情蜜意過一段時間。


    從前的有些事情,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如今才知道原來還是記得的。


    兩個人心情都有些複雜,曲靈不知道他來這裏的目的,因此將他當成一個尋常的病人一樣,客氣的微笑:“這位老爺是過來看病的嗎?”


    她確實和曲音有幾分相似,又似乎是因為血脈相連的緣故,曲前山也僅僅是一眼,就確定了曲靈就是他的那個女兒。


    他慢慢的走近,站在了桌子旁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曲靈,沒有說話,卻是拿出了自己的氣勢來。


    這可不像是父女相見的場景,曲靈心中冷笑,臉上依舊掛著恬淡的笑意,顯得大方又得體:“請問這位老爺看病的嗎?”


    曲前山搖了搖頭:“不是,我就是來看看你。”


    兩個人根本就沒見過,這句話說出來未免有些可笑了,曲靈心中跟明鏡一樣,表麵卻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什麽意思?我似乎不認識這位老爺。”


    “你的母親,是不是叫何淑雲?”


    果然是那個便宜爹了,曲靈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警惕的道:“你……你怎麽會知道?”


    她的表麵年齡不過也才十五六歲,這副樣子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受驚的少女模樣,曲前山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你母親可否向你說過?你在京城中還有一個父親。”


    曲靈的目光一瞬間變得迷茫起來:“父親?我從未見過我的父親。”


    當初將她們母女倆拋棄的人是他,如今若是想在她的麵前裝深情,也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曲前山歎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你都已經這般大了,想我離開的時候,你娘還剛剛懷有身孕,這一轉眼,就是十六年的時間。”


    眼前的少女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麽,眼中有驚喜,有疑惑,有悲傷,還有一絲絲幾乎不可察覺的期待:“您這話的意思是?”


    看她的外表本就像是一個柔弱女子,此刻這副樣子,更加顯得無害起來,對於這樣的一個女兒,曲前山倒是沒有什麽惡感,目光越發的柔和了起來。


    “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就是你在京城中的父親,這些年一直沒能回來看你們母女,心中也實在是歉疚,你來到京城怎麽也不過來找我?”


    若是心中真的掛念她們母女,就算是離得再遠,事物再過繁忙,也肯定會抽出時間回去看她們的。


    他不過一年的時間,就已經重新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如今嬌妻美妾,哪裏還記得當初的糟糠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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