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桃井五月的感情,黑子哲也向來是以十分認真的態度對待。


    或許是性格使然,亦或是當時勉強跟上帝光正選訓練強度的自己,根本沒有精力分心考慮其他。麵對一位在學校中極具人氣的女生的好感,黑子哲也的反應,與正常人完全不同。


    他沒有沾沾自喜,也沒有受寵若驚。哪怕班裏性格滑頭的男生課間吹著口哨打趣,用胳膊肘戳戳他的後背,一副想要深入八卦的模樣,少年依舊是禮貌相待,與往常沒有任何區別。


    這也是黑子哲也的特點。


    在少年的理解中,桃井五月的箭頭更像瞬間的怦然心動,隻因某個微不足道的小要素,理智便被苯基乙胺分泌造成的衝動所遮掩,缺少時間去沉澱冷靜,沉迷於一時的意亂情迷。


    那種感情不是單純的喜惡,混雜了一個人的所有好感與憧憬,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向往。比起戀情,黑子哲也反而覺得那更像追星,隻不過對象並非遙不可及。


    算不上輕浮玩弄,或許連桃井本人也沒有察覺到,她內心深處究竟在向往什麽。


    但至少此時此刻,明眼人都能看出桃井五月對他的好感。


    麵對突然出現在桐皇校內的少年,少女的表情先是欣喜,然而她並未像往常那般直接撲過去,以一個衝撞力極強的擁抱當作打招呼。而是躊躇在原地,神情局促,仿佛連手腳的安置都是問題,沒有多餘動作。


    國中畢業之後,奇跡的世代分道揚鑣,黑子哲也更是連聲招呼都不打,消失的無影無蹤,連籃球部最後的引退儀式也沒有前往。


    也是自那時開始,不安感始終縈繞在桃井五月心頭。奇跡的世代支離破碎,毀壞的並非隻有幾人的關係,對籃球熱情的磨滅同樣映襯在了黑子哲也身上。


    他像是落荒而逃,與過往一切斷了關係。桃井也知道,奇跡的世代在最後作出約定,高中各自征戰,決出最強。


    黑子哲也是唯一缺席的人。


    思緒漸漸回籠,少女不安地揪住校服衣角,複雜晦澀的目光落在黑子哲也身上,最終隻是道出一句苦澀不已的問候:“好久不見了,哲君。”


    “好久不見,桃井桑。”


    手機號碼的變更或許是個信號,當桃井五月發現自己沒法聯絡上黑子哲也的那刻起,不安的預感終究成真。


    她回想起兩人曾在國三稱讚過的一支高中隊伍,順利免去大海撈針的麻煩,排查到對方所在學校,通過家庭簿得知了少年的新號碼,桃井五月想要撥通電話的手卻猶豫了。


    最終,她隻是發了一份措辭謹慎的郵件,表達自己對黑子哲也的擔憂,同時旁側敲擊詢問換手機號碼、斷聯絡的緣由。


    她不願相信某些淺顯易懂的道理,不願相信黑子哲也這麽做,是為了和曾經的一切斷幹淨。


    不僅僅是奇跡的世代,還有籃球這項讓他揮灑無數汗水的運動。


    少年站在樹蔭之下,氣息仿佛比曾經更寡淡了,深黑色的誠凜衣裝放在灰藍色桐皇西裝校服之間本該分外顯眼,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卻對他視若無睹。


    透過枝葉間隙的光斑落在他身上,沿著身形輪廓,勾勒出亮金色的邊緣。發梢邊緣也被光亮虛化了,淺淡色澤仿佛與空氣融為一體,存在感比起以往更模糊。


    唯一不變的是黑子哲也的表情,依舊平淡無波瀾,難以分辨在想些什麽。


    桃井五月卻能察覺到,僅僅是一個假期的時間,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意外的,少年在打完招呼後,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笑意,言語間透露出過於微妙的懷念感,輕聲開啟話題:“抱歉突然來找你,這個時間應該是社團活動,希望沒有打擾到桃井桑。”


    “沒有關係的!”


    猛然回過神來,桃井五月立刻瘋狂搖著頭,聲音也拔高些許:“哲君會在這裏,是收到郵件後立刻趕來了嗎?”


    “是。”黑子哲也回答,“有些話郵件裏很難說清楚。”


    他的身份不適合跟曾經的隊友們繼續深交下去,成為殺手這麽多年,自己的敵人隻多不少,在泥潭裏掙紮著想要狠狠咬斷他喉嚨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黑子哲也這層身份的交際圈簡單明了,關係較好的隻有國中時期同社團的隊友。真被人打擊報複,那是一抓一個準,誰也別想跑。


    但他既然已經就讀誠凜,僅僅是東京區域就有兩位曾經的隊友在,不處理好這層關係,未來的麻煩怕是連綿不絕。


    斂去眼底微暗的神色,黑子哲也狀似不經意詢問著,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體育館上:“青峰君呢?”


    “開學第一天去籃球部報到後,一直就是翹訓狀態,很少會去體育館練習。”少女語氣頗為遲疑,更多的卻是無奈,對現狀無能為力。


    “桃井桑也不知道現在的青峰君在哪?”


    “嗯……不過我可以叫他過來。”她說著掏出手機,“說起來,哲君為什麽突然換號碼了?”


    黑子哲也回答說:“之前的手機壞了,電話卡也無法使用。”


    這算不上謊言,他的手機確實毀壞在那場爆炸中,但不想與曾經的隊友牽扯上關係也是事實。


    他會來這裏,隻是認為有些話語必須麵對麵說才足夠鄭重。無論如何,隔著電話惹女孩子哭的行為過於混蛋,黑子哲也根本不可能選擇。


    “啊,那跟大家的通訊錄──等等,我這就傳一份。”


    “不用了。”黑子哲也出聲製止。


    “……哲君?”


    桃井五月茫然抬起頭,聲音夾帶些許顫抖。


    她真的很害怕這樣的發展。


    國中時期青峰大輝才能的開花成了某種征兆,白金監督急病無法執教,更是為後續埋下一係列禍端。


    隊伍變成一盤散沙,對籃球的熱愛轉變成賽場上機械性的得分。有的人隨波逐流,態度越來越敷衍了事,也有人能持續堅守理念,拒絕沆瀣一氣,即便內心不滿愈演愈烈,在大氛圍下也顯得是那麽無足輕重。有人成為推動者,發起變革,勉勉強強把散沙裝攏在同一個盤子裏,讓背負了太多榮譽的巨輪始終如一,保持前行,也有人迷失自我,無根浮萍一般在風雨中飄搖,隨時都有可能被風浪拍入海底。


    唯有一點無法改變,那就是他們所有人都無能為力。


    她很怕黑子哲也就此放棄籃球,然而少年的回答令人如墜冰窟,愈發佐證了桃井五月最糟糕的猜想。


    “就這樣吧。”黑子哲也如此回答。


    他拒絕了桃井五月略顯急切發送通訊錄的行為,也代表了拒絕與奇跡的世代保持聯係。


    隻要他們身處同樣的賽場,終有一天會相遇,拒絕通訊錄隻是多此一舉。黑子哲也委婉地透露自己不再打籃球,沒有直接將話題拉扯到明麵上,還能給桃井五月留有短暫的緩衝時間。


    她下意識後退兩步,垂落在身後的淡粉色發梢搖擺,表情僵硬,眼底卻寫滿明知無望的懇求:“就這樣吧是什麽意思?”


    即便知曉自己的行為有多傷對方的心,如同本就陰雲密布的天際突然降下瓢潑大雨,黑子哲也還是認為一開始就將事情解決,總比給人留下無謂的期待要好。


    長痛不如短痛,更何況如今高中屆的籃球氛圍正常,能滿足他們大部分缺少的東西,雖無法恢複最初的晴空萬裏,讓驟雨停歇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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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哲也歎了口氣,微微欠身:“抱歉,桃井桑,沒法回應你的好感。”


    “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意識到這是正式拒絕,桃井五月抿緊嘴唇,卻意外的沒有感到太多失落。


    大概相比起黑子哲也放棄了繼續打籃球,自己被拒絕反而顯得無足輕重,無法讓她感受到更強烈的痛苦。


    “國中畢業之後,發生了很多糟糕透頂的事,糟糕到生活亂成一團,糟糕到差點忘記抵抗。我一度以為自己無法再擁有光。”


    見桃井五月情緒還算穩定,壓迫在心頭的重擔削減些許,黑子哲也垂眸解釋著:“成為影子之前,我首先是個人格完整的個體,跟普通人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並非失去光就無法存活。”


    “所以我不會抱有虛無縹緲的期待,影子也有影子的生存方式。比起被數道強勁光線圍困到暗淡,我會選擇更適合自己的一邊。”


    影子一旦藏匿於黑暗中,便會跟那片漆黑融為一體,不分你我。如果說站在聚光燈中央會令自己感到窒息,黑暗確實是適合他休養生息的絕佳場所。


    所以他選擇留在港口黑手黨。


    黑子哲也話鋒一轉:“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是會有好事發生的,即便是深淵底部,也會有星屑般的細碎光輝降下。”


    少年眉眼間流露出過於明顯的情緒,很是溫柔,讓桃井五月看到不由得微微發怔,喃喃道:“哲君是找到了新的羈絆嗎?”


    那種表情,很像是最初哲君跟大家一起打籃球展露的笑容,純粹到不含任何雜質。


    “是,但是跟青峰君不一樣,比起那時互相信任的隊友關係更加沉重。”黑子哲也點了點頭,有意避開了少女的注視,隻是簡單承認著。


    “我不認為在心有所屬的時候,能擁有理所當然接受女孩子心意的資格,這是對桃井桑的欺瞞,是十分不尊重你的行為。”


    他再次禮節性地欠身,一如往常的注重禮儀。


    “所以,至少請容許我鄭重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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