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嘴裏說的架鬆墳,其實就是後世的勁鬆。


    隻不過在這個時候,勁鬆還不叫勁鬆,就叫架鬆墳。事實上,在二十世紀初燕京城的地圖上,這片地方還叫架鬆墳呢。


    原來清代開國功臣肅武親王豪格,也就是那個清初八家世襲罔替的****之一的肅武親王豪格,在死後就葬在這個地方,因為其墓地上有六棵古代的龍鬆,其彎曲的主幹有架木支撐而得名。當年這裏還是燕京城挺有名的一景呢。


    隻不過在解放前後,這六棵古鬆先後枯死或者被伐,這個挺著名的景點就慢慢的衰敗了下去。雖說在八十年代這裏就改成了“勁鬆”,可在這周圍生活的老居民,都還習慣把這裏稱為架鬆墳。


    從老薛家到勁鬆的那家廢品收購站並不算太遠,最多也就是三裏地。老薛騎著三輪帶著楊靖,兩個人連十分鍾都沒用,就來到了那家廢品收購站。


    這個點兒人家還沒開門呢,還是老薛砸了一頓門,惹得裏麵的狗“汪汪”大叫,這才讓這廢品收購站的老板不情願的起床開門。


    這廢品收購站的老板這麽早就被吵醒,起床氣顯然不小,不過老薛顯然和這夥計很熟,嬉笑兩句,楊靖他們倆就被迎了進去。


    這家廢品收購站的規模不算小,應該是某個四合院拆了圍牆之後改造而成的。


    廢品站的老板就住在北屋裏,在北屋的南邊,就是一個足有上千平米的空地,周圍圍著好幾處簡易窩棚。


    這個空地中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以廢鐵、廢塑料布、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為主,那些窩棚雖然都有門,但透過窩棚牆壁的縫隙,也能看到裏麵堆放著不少的東西。


    老薛跟著廢品站的老板進了北屋,在裏麵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麽,老板隨即就拿著鑰匙走了出來,打開了一個靠近北屋的窩棚說道:“那些東西都在這裏麵呢,你慢慢挑吧,別給我弄亂了就好。我還得回去補個回籠覺,挑好了招呼我就成。”


    廢品站的老板說完這些,打著哈欠就回了屋。老薛衝著楊靖招了招手,兩個人就一頭鑽進了那間窩棚。


    進去沒一會兒,楊靖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怪叫。


    沒辦法,這個窩棚別看簡陋不堪,可裏麵放的這些東西卻沒有一件是簡單的。饒是楊靖平時足夠鎮靜,在看到裏麵放的這些東西時,再也忍不住了。


    窩棚裏麵的東西擺放的不算整齊,一堆一堆的,可就在這些一堆一堆擺放的紙製品之中,楊靖看到了大量的清末民初的油畫、手繪地圖、照片底片、手稿文檔,甚至楊靖還在裏麵發現了上百張明清時代的碑拓......


    “我靠,這是周湘的油畫......”


    “哎呦喂,這是年羹堯手繪的藏區地圖?”


    “老天爺,這是溥儀登基時的黑白照片?”


    “我的天,這是曾國藩和李鴻章的信劄?”


    “這是明代於謙的碑拓?”


    ......


    幾乎每隔一兩分鍾,楊靖就會覺得自己的小心髒一抽抽。這他妹的哪兒是廢品收購站的窩棚啊,這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明-清-民國時代的文獻博物館啊!


    此時的楊靖就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無意中闖進米倉的小老鼠,眼前全都是香噴噴的好吃的......


    雖然沒有鏡子楊靖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但楊靖敢打賭,此時此刻自己的眼睛絕對是通紅的,渾身上下絕對是不停的打擺子的,手也絕對是哆嗦的。


    要不是這樣,旁邊的薛仁發薛兄為啥一副時刻準備著叫人的架勢?


    “兄弟,你沒事吧?要不你先出去清醒清醒?你這個樣子太嚇人了!”好半晌,老薛這才敢小聲的對楊靖說話,剛才他真的是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把這個年輕人嚇出毛病來。


    至於嗎?不就是一堆破爛兒嘛!你激動的渾身打擺子幹嘛?知道的明白你這是激動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發羊癲瘋呢。


    不帶這麽嚇人的好不好?


    “兄弟,你要是想要這些破爛兒,咱都收走,這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你可千萬別弄出個什麽病來,哥哥我擔不起啊......”


    老薛連著說了兩句話,這才把楊靖從驚喜中驚醒過來。


    晃了晃腦袋,楊靖帶著歉意的對老薛說道:“老哥,實在是對不住了,主要是這些東西我太喜歡了,所以......你知道的,失態了。”


    老薛擺著手說道:“哎呀兄弟,你沒事就好,剛才你那勁頭兒可真是嚇死我了,我生怕你再激動出個什麽毛病來,哥哥這點身家可真的是擔不起啊。”


    楊靖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老哥,咱們也甭挑了,這個窩棚裏的東西全都拉走!你去叫老板,讓他多準備一些牛皮紙或者廢報紙,這些東西需要仔細包裹起來。”


    老薛點了點頭,推開窩棚的門迅速向外麵走去,不一會兒的功夫,老薛就抱著一摞子牛皮紙走了進來,老板手裏提著一些麻繩也跟著走了進來。


    “老薛,你可別逗我啊,這些東西你確定你都要了?”


    “你當我逗你玩啊?這大冷的天,誰有那個心思逗你玩啊?快幫忙,把這些東西都一捆一捆的包裹好,捆好,然後過稱。”


    “那,還是按昨天的價格?”


    “廢話,你丫要是敢漲錢,當心哥哥我真不要你的。”


    “得嘞,您請好吧!這活兒交給我來做!”這老板一聽這幾百斤破爛兒人家全都要了,身上的睡意頓時就不見了,手腳利索的立刻就打起下手來。


    有老薛和廢品站老板在那兒忙活,楊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幹什麽好。他現在還和在夢中一樣,以前總聽說誰誰誰當年在哪個地方用收破爛的價格買了好多珍貴的手稿文檔,結果那些東西到後來都成了價值連城的寶貝。


    那些仿佛是傳說一樣的故事,那些原本自己隻能聽著然後背地裏偷偷羨慕的事情,現在就這麽活生生的發生在眼前,楊靖真的是有些恍惚。


    ......


    三個人從快七點一直忙活到十點多,這才把這間窩棚中的所有資料全都打包過稱。


    一共五百八十斤!


    這個數量再次讓楊靖的小心髒一陣狂抽抽。雖說這裏麵也有一部分不是那種珍貴的文獻資料,可這些資料卻是能夠形成一個完整的係統。


    比如楊靖就在這一堆資料中找出了上千張黑白照片,有些照片甚至都已經看不太清楚了,但這些照片卻忠實的記錄下來從第二次鴉片戰爭一直到建國後發生在華夏大地上的一係列重要事件。


    甚至就連當年八國聯軍破壞圓明園以及占領津門的珍貴照片,在這裏都能找到。


    雖然這些照片記錄的都是我國那個黑暗階段的屈辱史,但這些照片何嚐又不是在時刻提醒著後人要努力奮發,爭取讓中華民族再次屹立在世界民族之巔呢?


    所以,這些照片中盡管蘊含的人文寶氣都不算很多,但對於整個華夏的近代史來講,卻是不容忽視的一個組成部分,對於我國近代史的研究絕對有著極大的幫助。


    隻可惜,也不知道是那個屍位素餐甚至是煞筆的家夥,竟然放任這麽珍貴的文獻資料就這麽屈辱的流落到廢品收購站!


    幸好,我楊靖趕上了,那就讓我楊靖來保護起這些珍貴的資料吧!


    回去的時候,老薛的三輪一車拉不了,廢品站的老板就從外麵叫了一個黃麵的,連上老薛的三輪,一次性拉走了。


    回到家卸完這些資料,都已經十一點多了,鬼市早就散了。


    不過楊靖卻是不後悔。即便自己全程都待在鬼市上,也絕對不會有如此巨大的收獲。別的不說,光是這些文獻資料中所蘊含的人文寶氣,就已經遠遠地超出了楊靖的想象。


    原本楊靖還想趁著這次時空穿梭多尋找幾件古董,然後好好的補充一下聖戒呢,結果其他的寶貝沒有淘到幾件,倒是淘來了一大堆更重要的文獻資料。


    這些文獻資料的價值先放到一邊,光是那些手稿中蘊含的人文寶氣,就足以讓聖戒的人文寶氣含量暴增十倍以上!


    這些珍貴的人文寶氣才是楊靖最大的收獲。


    “我說老薛,你那攤子還在市場上呢,你這麽長時間不去行嗎?”楊靖和老薛湊在一起洗手,楊靖問老薛。


    “沒事!我那攤子旁邊就是我的一個老夥計,他知道我經常跑出去收貨,所以以前經常替我照看攤子,我下午過去收攤子都沒問題。”


    楊靖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水,這才說道:“既然你那攤子不用照顧,那咱們中午找個飯店喝點吧!叫著嫂子一塊去,今天上午要不是你,我也收不到這麽多的資料,所以咱們必須得吃頓飯。”


    老薛雖然嘴碎,可絕對不是一個磨嘰的人,一聽這話,略一思考就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結果臨出門的時候,楊靖這才發現老薛的媳婦兒並沒有跟著一起來。


    “我說薛老哥啊,你怎麽不招呼嫂子?”


    “娘們家跟著咱們上桌幹嘛?再說了,她還得在家裏看家,一會兒咱們吃飽了給她捎點回來就成。”看到楊靖還想說,老薛立刻拉著楊靖就往門外走,邊走邊說道:“中午家裏不能離人。這段時間這一片正在搞開發,雖然距離我們家還有點距離,不過這一片的外來人口是越來越多,這一片的治安也變得越來越糟糕。剛才咱們從外麵又拉這個又拉那個的,還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在眼裏呢。萬一要是趕上一個別有心思的,趁咱們出門吃飯把家給掏了,咱們找誰說去啊?所以啊,家裏必須留人。”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這幾年,隨著燕京的開發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多的外地人湧入到了燕京,再加上當地下崗工人也是越來越多,這幾年的治安的確是不太好。要不然國家也不會在兩年後,也就是1996年再次展開了全國性的“嚴打行動”,為了就是打擊這種越來越猖狂的犯罪分子。


    楊靖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反駁老薛。


    老薛騎著三輪帶著楊靖,三轉兩轉,就轉到了一家飯店門口。下了車之後,老薛就說道:“楊兄弟,別看這家館子不起眼,可裏麵的涮羊肉很地道,這館子的老板祖上是正兒八經的八旗子弟,好像還是鑲黃旗的,所以這老板做涮羊肉很有一手,保證不比東來順的味道差。”


    這天寒地凍的,從淩晨就開始忙活,一直忙活到現在,要是來上一頓暖暖活活的涮羊肉,那絕對是無比的享受。


    “好!既然你說這兒好,那咱們就在這兒吃!”楊靖也是餓了,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推開厚重的棉簾子,一股子熱氣夾雜著濃鬱的羊膻氣頓時撲麵而來,不大的大廳中已經坐滿了人。


    “老包,還有地兒嗎?”進屋之後,老薛就衝著櫃台吼了一嗓子,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頓時抬頭望了過來,隨即臉上就露出了笑容迎了過來。


    “呦,是薛哥啊,有,還有地兒,您幾位?”


    “就我們倆。這是我一遠方來的好兄弟,今兒個你可得好好的露兩手啊。”


    “放心吧,薛哥,兄弟我的手藝您還不知道嗎?走,裏邊請,裏邊還有一個小單間空著。”


    楊靖和老薛就跟著這位老包往裏走,路過櫃台的時候,楊靖一抬眼就看到了櫃台裏麵的酒架子上竟然還有茅台酒,就下意識的問道:“老板,你這茅台真不真?”


    這話一出口楊靖就有點後悔了。都是後世那些橫行的假酒做的孽,後世的茅台滿天飛,鬼知道是真是假啊。不過在這個年代,假茅台或許真有,但絕對不會向後世那麽滿天飛。


    這老板一愣,臉色變幻了一下,隨即強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瞧您說的,敝店雖然規模小,但我這裏賣的東西都是真的,咱這裏不賣假貨。”


    楊靖帶著歉意的說道:“抱歉啊老板,這主要都是假酒給鬧得。我們老家那邊,假茅台多得是,所以我就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既然您能保證是真酒,那一會兒給我上兩瓶!”


    這老板一聽這個,臉上才算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這年頭,來他這種蒼蠅館子吃飯的,十個人裏麵有九個都喝二鍋頭,不是紅二就是牛二,結果這位主兒一開口就是兩瓶茅台,這可是大主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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