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屋外的情況息息相關。


    很快, 待在安全屋裏的三個玩家就發現了異常,安全屋的門?彈開又合上,接連數次, 門?口的紅燈與綠燈也交替閃爍。


    施瑜站起?來,她看著門?口的位置, 忽然笑了一下。


    “是蘇柏用?了技能。”


    作為另一方的首領【大腦】,有著感知?的技能,而自身又是如此敏銳,施瑜早就大致把趙銘傳和蘇柏的身份技能猜了個透。


    蘇柏是雙腿, 他每輪都可以加快跳過一個回合。而下一個房間?又是趙銘傳的, 施瑜忽然覺得仇一口氣?把這兩個人投出去, 對於?他們這邊實際上不算什麽損失。隻要蘇柏技能使用?得夠快、和趙銘傳搭配得夠默契,他們幾乎可以毫發無傷地度過危機。


    現在隻要再由趙銘傳來開啟下一個他的安全屋房間?就好了。


    而這一切,仇和覃白說不定還在後知?後覺呢。


    施瑜又恢複了她的自信,並且對仇和覃白完全地漠視,既然這一輪改成每次可以投兩個人, 那麽接下來投誰顯而易見?。


    雖然藺懷生沒有死?在她手上,但對方全軍覆沒之後,也許就達成了遊戲副本通關的另一種隱藏方式呢?


    在施瑜的思索中, 下一個安全屋的主人終於?姍姍來遲,安全屋也隨之打開。


    施瑜等來的不是她認為的“忠臣”。


    “嗨。”


    代?表心髒的赤紅色房間?裏, 藺懷生站在中央,對他們笑著招手打招呼。


    施瑜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怎麽是你。”


    “他們人呢?”


    施瑜一連問?了幾個問?題, 然後她忽然想通了一般, 目光像刀子一樣剮著覃白。


    “你騙了我。”


    覃白神色自若,對於?施瑜勃然大怒的質問?絲毫沒有改變神情。施瑜懷疑自己上了這三個人合夥設下的圈套。


    藺懷生說:“她沒有騙你,那天晚上的確是惡魔夜。”


    “隻不過心髒的技能是能夠另外構建一處安全屋, 並且在惡魔夜使用?。”


    施瑜矢口說道?:“不可能。”


    並不是說藺懷生騙人,而是施瑜不相信藺懷生能有這麽好運。這中間?明明不止一晚……


    “你怎麽敢賭你隻會遇到一次惡魔夜?”


    施瑜不能理解。


    藺懷生聽後,笑了。


    “但我恰好是一個喜歡賭的人。”


    這其中當然還有很多因素,但有什麽必要和別人說呢?


    藺懷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吝嗇,但吝嗇和祂有關,於?是藺懷生也歪理正說,說愛情本來就是吝嗇。


    因為吝嗇,藺懷生忽然覺得有些話?都是廢話?了,他對施瑜隻說了一句類似宣告的話?。


    “到我了。”


    暗示著,這個遊戲現在輪到他做主了。


    與此同時,遊戲也對他發出了提示,讓他選出兩個今晚離開安全屋的人。


    施瑜也放棄了再說。但這不是她的絕望,她反而孤注一擲。


    即便藺懷生今晚一定會把她投出去,但誰能保證今晚就一定是惡魔夜呢?


    比如現在,覃白內心的想法正源源不斷地被施瑜感知?,增強了施瑜的這份瘋狂與自信。


    多虧了藺懷生,施瑜原本不知?道?一件事,但現在她從覃白的大腦裏知?道?了——


    覃白自曝身份說了技能,但也對所有人留了一手。她說自己能夠預知?每晚是不是惡魔夜,但卻沒說其實有一定的失敗率,第一輪預知?成功的概率是50%,現在第二輪上升到了70%。


    但隻要不是百分百預知?,就一定有不確定的尷尬境地,而今晚就是。


    覃白今晚的預知?技能失效,並不能確定惡魔夜到底會不會出現。


    既然藺懷生說他敢賭,那施瑜有什麽不敢賭的。


    真是惡魔夜,那就願賭服輸;可如果不是,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搞死?這些人,先殺覃白,就能加快房間?輪換,再等到她的安全屋……


    施瑜的臉色越來越沉靜,但她眼睛裏間?或閃爍的光又泄露她本人此刻的激烈瘋狂。


    藺懷生沉吟了很久,仇和覃白以為他是在猶豫另外一個必須要投出去的人選,可直到藺懷生把他的想法公之於?眾,他們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他公開地對遊戲發問?。


    “如果我現在走出安全屋,這個房間?是不是就會徹底關閉,所有玩家都不能留下。”


    覃白皺眉:“你想幹什麽。”


    即便同屬一隊,覃白也依然覺得藺懷生有時候過於?劍走偏鋒。


    安全屋門?口的提示燈閃爍了一下。


    【玩家藺懷生,請不要違反遊戲規則。】


    藺懷生卻說。


    “可我就想所有人都離開安全屋。”


    這句話?是他對遊戲說的,口吻仿佛可以打商量一樣,更?讓整個場麵荒誕而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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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下一句話?是他對另外的玩家說的。


    “你們都還沒有見?過惡魔的樣子吧?”


    剩下的人都覺得,藺懷生他瘋了!


    出去做什麽,喂惡魔嗎?


    仇甚至想到了那個露出惡魔尾巴的西裝管家,忍不住開始懷疑藺懷生是不是和這個npc私下裏達成了什麽勾當,把其他的玩家都拉去做惡魔的口糧。


    機械的遊戲規則也為這個人類的瘋狂而震驚。


    但片刻後,連遊戲也加入瘋狂。


    【你想要見?惡魔?】


    【不用?那麽麻煩,它們不是就在這裏嗎?】


    遊戲係統本身甚至發出了桀桀的笑聲,隨後,整個“心髒”安全屋的內壁不斷地震動,牆的另一側似乎有東西不斷地碰撞,想要擠進屋子裏。


    “它們來了。”


    是仇說的,房間?多處就被撕開或大或小的口子。


    之前在第二間?安全屋、也就是趙銘傳的安全屋時,人類劃破柔軟的牆壁,發現了隱藏在牆後的惡魔卵。那時候它們是死?的,但現在它們活了。


    這些未成熟又亟待成熟的惡魔,用?它們不那麽強大、但更?畸形的身軀,彎著腰、曲著腿,透過一個個牆壁的洞眼向裏頭?垂涎地窺探。遇到被撕開的大洞,遇到小隻一些、沒那麽高大的惡魔,仇他們就能完整地看到模樣詭異的惡魔。


    它們還沒有踏足這間?岌岌可危的安全屋,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們不再受限,它們馬上就可以進來。


    而藺懷生竟然還有心情問?他們。


    “你們看到這些惡魔的樣子了嗎?”


    仇有點後悔了,罵一句:“瘋子!”


    “我叫你看!”


    藺懷生忽然冷下臉。他冷下臉時,有一種上位者的極度漠視與傲慢。


    “你們看明白了麽。”


    是施瑜回答了她的敵人。


    “這些惡魔都隻有腿和皮膚。”


    無論哪一隻,都是如此。


    “他們吃了趙銘傳和蘇柏,這也是他們各自對應的身份牌。”


    此刻的藺懷生冷淡、乃至冷酷至極。


    “施瑜,你剛才心裏是不是想著賭一把,如果今晚不是惡魔夜,回到就要搞死?我。”


    被戳破了心思的施瑜不說話?。


    “隻要參與這場賭局,就等於?把主動權讓給了這個遊戲。我和你甚至其他人,我們在賭什麽,賭的是惡魔夜,但惡魔夜完全由遊戲操控。隻要它想,每天都可以是惡魔夜。”


    “你信不信,即便今晚我投你出去,這個遊戲也不會結束,因為今晚不會是惡魔夜。”


    覃白問?:“藺懷生,你要說什麽。”


    但作為另一方首領的施瑜已經想明白了。她的臉色比一開始見?到藺懷生時還要失態。


    “陣營不是這個遊戲的關鍵。我們被遊戲騙了。”


    藺懷生沒有先給確切的回複,而是問?他們:“那麽遊戲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它想要的是什麽?”


    仇忽然說了一句。


    “我們。”


    他的眼睛掃過每一隻藏不住貪婪眼光的惡魔,最?後又落到自己這邊人的身上。


    “它想要我們每個人都死?在惡魔夜。”


    所以遊戲是最?不希望這個遊戲結束的人,陣營首領即使滿足獲勝條件,也不會真的迎來勝利,而是可笑地迎來一場平安夜。


    於?是每個人都恐懼地在自己的安全屋裏排除異己,而惡魔則在一個個隨心所欲的惡魔夜裏大快朵頤。


    玩家最?後死?在自己人類的內耗中,而吃完了所有人類的惡魔最?後會變成什麽樣?


    它擁有了大腦、眼睛、嘴巴、皮膚、心髒、雙腿……


    藺懷生一錘定音。


    “每在惡魔夜吃掉玩家身份牌對應的部分,吃掉蘇柏的雙腿,撕掉趙銘傳的皮膚……等吃完了我們,惡魔攢齊了所有部分,說不定就活過來了。”


    他提到了另外一點。


    “記得我們一開始登入這個‘惡魔夜’遊戲的登入機嗎。白色的,豎形的蛋,纏繞在底座的紅色珊瑚裝飾……像不像這些還沒生出來的惡魔卵。”


    而更?恐怖的一點。


    他們進入形似惡魔卵的遊戲艙以後登入的遊戲,是等同於?進入惡魔的身體,亦或等同於?進入惡魔的靈魂,那麽那些旁觀的“觀眾”呢?他們真的是觀眾嗎?


    這些隻在白天出現的家夥,冷嘲熱諷不懷好意的家夥,在夜晚的時候卻偏偏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這些“觀眾”去了哪裏,是不是脫下偽裝人類的皮囊,準備在惡魔夜開始飽餐一頓?


    他們從一進入《惡魔夜》這個遊戲,就直嚷它的惡心、惡劣。


    但這才是它最?邪惡的地方。


    藺懷生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可我沒打算輸。”


    終於?,惡魔群忍不住了,第一隻惡魔費力地鑽進來,第二隻輕捷地探進來……安全屋蕩然無存。


    藺懷生抽出一把匕首。


    它款式精致繁美,近乎藝術品,在白天那個富麗堂皇的城堡裏也許是隨處可見?的裝飾品。而現在它在藺懷生的手上,成了一把鋒銳的武器。而最?鋒銳的,是藺懷生自己。


    藺懷生說起?神的教義。


    “宗教認為,自殺是自我墮落的行為,是一種罪,是不被允許的。”


    “可這個遊戲裏,天使是惡魔,鏡子顛倒真假。”


    種種暗示,種種假設,再加上藺懷生這個人天生的瘋狂和大膽。


    “也許神明希望我以自刎來獲得新生。”


    如果每一輪遊戲,都是惡魔湊足一副身體逃離這個遊戲副本的一次機會。那麽倘若有一次,惡魔無論如何也湊不齊完整的身體呢?


    那惡魔就輸了。


    藺懷生回頭?,他身後是蜂擁而瘋狂的惡魔,而他重回了溫柔。


    他對剩下的三個人類微笑,還有點俏皮。


    “我先走了。你們自便。”


    “拜拜,有機會別的遊戲世界見?。”


    他捅穿了自己的心髒。


    他便永遠不屬於?惡魔。


    那屬於?誰?


    肉體在黑暗中泯滅,是下墜,也是上浮,但最?後他都被溫暖而有力的雙臂擁抱。


    神對他唯一的人類說道?。


    “恭喜你,生生。”


    “你又贏了我一次。”


    藺懷生還沒有睜開眼,好像仍然在享受這種勝利的殘存喜悅,亦或者隻是純粹沉浸於?被擁抱的溫柔。


    “謝謝。”


    “這個遊戲我玩得很開心。”


    “作為回禮,你的名字我想好了。”


    祂的聲音不複從容,隻剩緊張。


    “現在就可以告訴我了麽?”


    “當然。”


    藺懷生睜開眼。他看到的是這個世界的初始,也是這個世界的終結,而締造這份初始與終結的神祇,現在為他改了一雙鎏金色的眼睛。


    連同藺懷生耳畔聽到的心跳聲,成為祂愛情最?大的證明。


    “繆斯。”


    “音樂、繪畫、舞蹈,這世界上一切浪漫形式的主宰都歸於?這位繆斯,如果有人能夠達到浪漫的終極,也許就是他見?過這位神明,並得到過神的照拂。”


    但浪漫的終極不是愛情嗎。


    “其他的宇宙與世界裏,繆斯千千萬萬男男女女,但你是我的繆斯。”


    我愛情的繆斯。


    浪漫的終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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