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啊!原來香港是這個樣子,比夢中所見的更加氣派不凡,高樓林立,滿大街跑的都是他沒有看見過的汽車,夜景更了不得,到處是燈火輝煌,在繁華的彌敦道,密密麻麻的黃金店鋪,在玻璃櫥窗內一尊尊笑眯眯佛像;栩栩如生的金龍戲水;威震四方的猛虎下山;大大小小的金元寶光芒四射,金光閃閃,還有手鐲、大小項鏈、戒子,在強烈的射燈照耀下,熠熠生輝。


    香港人是否有些白癡?玻璃後麵放在這麽貴重的金銀財寶,拿一個榔頭,隨便敲一下,閉著眼伸手一抓,再拔腿逃跑,比他在鄭州幹一輩子的收入還多。他聽搬運班長說現在發了達的萬元戶娶媳婦要送金項鏈,一條10克的金項鏈要550元,等於他當搬運工2年的收入,搶一尊9999金的金龍戲水,起碼有1000克,價值55000元,等於他打工200年的收入。


    怪不得在新疆石子河監獄的犯友講香港遍地黃金,用榔頭敲一下,就相對於他幹200年。香港人有錢,有錢人就會怕死,他爛命一條,一窮二白,快35歲還沒娶媳婦,去香港博一下,到時衣錦還鄉,清朝的韋小寶複活見到他都要喊一聲“大師兄”,他有七個老婆,俺要娶八個媳婦,把這個風流假太監氣得滾回棺材。


    他蹲在廢鐵堆上,把這本爛雜誌看了又看,雜誌裏麵的脫衣女郎魔鬼般身材,雪白雪白,太吸引人,還有五星級酒店裏麵聖誕大餐,牛扒豬扒加羊排,漢堡夾肉大包,高腳杯的馬嗲利洋酒,他的口水咽了不知道多少回。


    就是你了,我的香港!嶽寶桂站起來,把爛雜誌揣進懷裏,向班長打了招呼,不幹了,做到月底就回鄉種田去。


    種田是假,他要偷渡到香港是真的。嶽寶桂去書店買回來一本地圖,還到日雜店買了兩把牛肉刀,飛刀是他的強項,到時去香港金鋪搶了黃金,警察敢追上來就送他一刀。


    坐火車南下有錢當你是水滸的盧俊義,不允許買票,需要生產大隊以上的單位證明,生產隊開出的無效。他去農貿市場找擺地攤雕刻私章的老漢,給了六倍價錢刻了帶五角星的“河南省正陽縣南五公社賈莊生產大隊”的大印,去百貨大樓的文具專櫃店買了一本空白的證明書。


    夜幕已經降臨,他掏一下書包,找來找去,連一二分錢加起來不到1元,住旅店甭想,顧得住宿就沒飯吃,六分錢的一個饅頭,隻舍得買了2個,江城的饅頭做的太小氣,三個加起來比不上他老家一個饅頭大。


    一口氣吃完2個饅頭,他還是感到很餓,走路都沒有力氣,大街上有自來水供應點,明碼標價,一分錢一桶。沒法了,隻能多喝水充饑。他拿著一分錢請看自來水龍頭的老大娘放一壺水,這位老大娘聽不明白他嘰裏咕嚕說什麽,見他破衣爛衫,餓得臉發青,腿在發抖,拿著破麻袋,一看就是外地逃難過來的,不但沒有收錢,還送三條很粉很甜的木薯給他。


    這位大娘好心腸,滴水之恩到時要湧泉相報,等在江城撈了錢,孝敬她一些好吃的東西。


    “大娘,我叫寶桂,將來發達以後要好好答謝你!”


    “不用謝,寶桂仔,年輕人要吃飽才能有力氣去幹活。”


    他邊向著江城大橋橋底走過去,邊扭頭記清楚這位老大娘的樣子。嶽寶桂雖然在勞改場渡過十四個春秋,但他不是文盲,在公社辦的中學讀到初中畢業,在老家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他看過“楚漢爭霸”的書,知道韓信發達以後千金贈與在河邊洗衣服的漂母。


    到了橋底,有幾個邋邋遢遢的男人比他來得更早,爛草席鋪開,用肮髒不堪的破被子墊背,正用煙鬥吸著旱煙,煙味很嗆,他不抽煙,離開這些人七八米,找個靠近橋墩的位置,打開麻袋,掏出一張破毛毯,把大街上撿的紙箱當床墊,雖然蚊子嗡嗡響,但比起新疆石子河草地的大蚊子,這些南方的小黑蚊算不了什麽,迎著篷城河吹過來的陣陣涼風,他在橋底舒舒服服過了一夜。


    “建築工地招收小工囉,每天1.4元,包吃包住。”一個建築包工頭模樣的人一大早來到橋底大聲吆喝。


    廣東看來遠比老家好,幹一天就有1.4元,還有吃有住,比他在鄭州幹一天搬運工錢幾乎翻倍。


    “俺幹,我幹!”他拿起麻袋來到包工頭麵前,這位包工頭上下打量一下,這位北方佬長得腰圓膀厚,是幹活的好料。


    “行,你站著我身邊,等一下帶你去工地。”他麵向幾個邋邋遢遢的人,“你們去不去?”


    “我們也去。”這幾個人用草席卷好破被子,和嶽寶桂一起跟著包工頭上了手扶拖拉機,到了城東區的一個建築地盤。


    這個建築地盤正在蓋六層商品樓,他先做拋磚工作,要從地上拋磚上二樓的棚架,再從二樓的棚架拋到三樓,磚拋了差不多,就要挑沙、水泥、石灰上樓。這些工作太辛苦,城裏的年輕人不願意幹,城裏的人到一些大的建築公司工作,他們用電動卷揚機把水泥沙石運上樓,勞動強度大為減輕,而嶽寶桂這些省外來的農民工隻好到這些私人承包的小建築公司做,靠的是肩挑人扛。


    每天幹11個小時,沒有休息日,一個月下來,表麵是到手42元,但包工頭每月隻發13元的生活費,其他要做到春節放大假前才一起補發。嶽寶桂懂計數,每月十三塊錢,刨去買肥皂牙膏,再買些替換的衣服,根本就沒錢去偷渡,到了年尾,萬一包工頭跑路,偷渡香港的計劃就會變成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不能傻乎乎地等年尾錢到手才去偷渡,要提前做準備,他花了十元買了一台am/fm的小收音機,每天下班以後就經常聽澳門綠川商業電台、香港商業電台,學講粵語,他知道香港是講標準粵語的,會講粵語有勝算。粵語最標準是廣州話,香港、澳門人是講廣州話的。


    “林生,吃咗飯未?”嶽寶桂看見包工頭走過來,他學著廣東人向他打招呼。“吃咗飯未”就是國語“吃了沒有”的意思。


    “你呢條河南佬,咁鬼叻,識講廣州話。”包工頭表揚他一番。


    包工頭的意思是“你這位河南人,這麽聰明,會說廣州話。”包工頭哪裏知道,這個嶽寶桂深藏不露,學粵語不是為了與江城人交流,此人很快就成為江城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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