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英和郊區幹部按照區委下達的任務,要貫徹中央指示精神,分別到各大隊宣傳黨的計劃生育政策。農村戶第一胎已經生下男孩的,不允許生第二胎,除非有市級醫院證明是殘疾,才可以生第二胎;第一胎生女孩,可以隔四年申請生第二胎,違法計劃生育政策的要罰款,強行抓去做人工流產。城市計劃生育工作抓得更嚴格,但不歸王宗英他們管,由市區的幹部負責。


    1980年9月25日中共中央發表了《關於控製我國人口增長問題致全體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的公開信》,號召黨團員帶頭執行新的計劃生育政策,史稱925公開信。時隔不久,江城市掀起轟轟烈烈的落實計劃生育工作。


    天剛下過雨,地麵濕滑,誌鵬小心翼翼地駕駛著一號車前往郊區的丹村大隊,王宗英坐在駕駛副室,後麵坐在計生辦副主任顏衛東,紀委老梁,辦公室副主任陳德善。


    郊區政府大院到丹村大隊的路是泥沙鋪砌的道路,公路養護隊雖然剛用毛馿拉著的木耙休整過,但車速不能太快,太快車輛容易打滑。


    一號車到達目的地,王宗英一行和丹村的幹部召開村民開大會,會議在曬穀場舉行。


    大隊黨支部書記老何作了開場白以後,由計生辦副主任顏衛東發言,“同誌們,鄉親們,黨中央、國務院號召我們要實現計劃生育,控製人口增長,有利大力發展國民經濟。一對夫婦隻生一個娃好,農村戶口的一對夫婦生了男孩就不能再生,生下女孩,隔四年可以申請再生一個,要實現‘一生二紮’的政策....”


    村民們聽見一對夫婦生兩個孩子就要被結紮,想不通,會場亂哄哄一片。


    有位男村民站起來大聲喊:“舊社會隻有太監才被閹割,現在新社會我們翻身當主人,生兩個小孩就被閹割為太監,我們堅決不答應,”


    “對,不能答應,”村民們不斷鼓噪,有位穿著灰衣服的中年婦女大聲喊:“台上講話的這位領導,你紮了沒有?帶頭去閹了自己,怎麽樣?”


    站著台上的顏衛東副主任剛結婚不久,還沒有孩子,被村民問得啞口無言,延遲了一會才說:“我還沒有孩子,怎麽可能去結紮。”


    “生兩個女娃就要被閹,斷了後代,你還沒有結紮,卻要閹我們,等你閹了自己再說,”村民大聲吼叫。王宗英一看不對勁,她想跳到台上,被紀委老梁一把按著,


    “王主任,不要上去,等我來,”老梁一步躍上講台,


    “鄉親們,大家靜一靜,計劃生育是黨的政策,國家的國策,任何人不能違反,到時會強製執行,凡是超生的孕婦要被送往醫院人工流產,就算是已經懷孕六七個月,還要強製流產,即時結紮的...。”


    大家看見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上台發言,也不好吼他,在台下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王宗英明白,依靠召開大會是收不到效果,幾千年來多子多福,養兒防老的思想不是一天能夠扭轉,要首先發動黨團員帶頭,同時由大隊婦女主任兼計生辦主任,責任落實到人才行。


    大隊支部書記走過來,王宗英向他使了一個眼色,支部書記上台宣布散會,村民們罵罵咧咧地散開了。


    王宗英是個寡婦。三年前她的丈夫坐船去省城,這種船江城的老百姓稱為“花尾渡”,吃水很淺,有三層高,船倉底有載客的散鋪,第二層稍高級一點,有木板分隔的床位,第三層是駕駛室。船本身沒有動力,靠一隻燒煤的小船牽引。淩晨時分,“花尾渡”途中經過西江遇上暴風翻沉,宗英的丈夫和近百名旅客遇難。


    老梁心腸好,宗英如果跳上台被村民問結紮沒有,到時勾起傷心的往事就麻煩多多。


    計劃生育這擋子事,劉誌鵬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蹲在車上沒有出來。


    一號車行走在返回江城的泥沙路上,天漸漸黑了,突然,一台載滿馬尾鬆木的解放牌貨車越過道路的中線,向一號車撞過來,這台日本豐田車是右方向舵的,王宗英坐在副駕駛室,解放牌車迎麵壓過來,情況萬分危急,誌鵬立即向右打方向,避開解放牌汽車,路邊是一條水溝,眼看車就要翻下去,他以極快的速度向左打方向,“嘭”一聲,解放牌汽車撞中一號車的後腰,把整台麵包車掀翻,車輪朝天,擋風玻璃爆裂。


    車裏的人亂作一團,受傷哀叫。


    誌鵬右手臂被玻璃劃傷,鮮血直流,他搖一下車門,車門被壓壞,不能打開,急中生智,一拳砸開駕駛室側門的玻璃,鑽了出來。王宗英頭著車頂,腳朝天,滿身是血,被車內座椅卡著不能動彈,誌鵬跳到解放牌車廂上,拔出一根馬尾鬆,把擋風玻璃敲爛,鑽進車內把她推出來。


    他緊接著用馬尾鬆把側門的玻璃砸爛,把昏迷的老梁救出,陳德善嚇得臉色蒼白,大喊救命,誌鵬爬進車內把他拉出來,他坐在後排中間,左邊有老梁擋著,右邊有顏衛東護住,沒有什麽大礙,


    “陳主任,你快去附近的村莊找電話報警,通知保險公司,越快越好,”誌鵬對站著路邊雙腿在不斷發抖,不知所措的陳德善喊了一聲,他搖搖擺擺地向有燈光的村莊走去。


    額頭流著血的顏衛東醒過來,誌鵬把他從車上拖出來。王宗英坐著泥沙地上,背靠著四輪朝天的一號車呻吟,不行,躺在這個地方太危險,誌鵬抱起她跑到十多米遠的大葉桉樹腳放下,看著老梁趴在地上不起,趕緊跑上去抱起他,放在王宗英身旁,顏衛東傷不重,體力好一些,一瘸一拐地向王宗英他們靠攏。


    翻倒在地的一號車車頭冒出煙,誌鵬想把後車門打開,去拿滅火器,沒法了,後車門變形,根本打不開,他抬頭看見解放牌汽車的司機驚恐萬分地坐在駕駛室,


    “喂,你趕快拿滅火器出來,小車很快就要起火,”誌鵬向著這位肇事的司機大吼一聲,這個司機全身發抖,彎著腰從副駕駛的座椅底拿出一個滅火器,誌鵬一手拿著,跳下解放牌的車頭踏板,拔出保險栓,倒轉滅火器,“噗,噗,”滅火器噴出白色的泡沫,把一號車車頭的煙滅了。


    誌鵬攔著一輛駛過來的一輛白色的麵包車,麵包車減速,緩緩行駛,但沒有停下來,


    “司機兄弟,請停一下,立即救人去醫院,”誌鵬大喊,


    開車的司機聽見是救人,“呼”一聲,加大油門一溜煙逃跑了。


    他在向前攔著一輛日本五十鈴的雙排座農夫車,這台車連車速都沒有減,不理他在拚命招手,直衝過來,誌鵬趕緊閃開,車後排氣筒的廢氣把他噴得灰頭土臉。


    王宗英滿身是血,老梁昏迷不醒,誌鵬十分焦急,他拚了,站著公路中間張開雙手擋著輛運木柴的工農10型手扶拖拉機,手扶拖拉機停下來,


    “師傅,有人出車禍,鮮血直流,要趕快送到醫院搶救,求您幫幫大忙,”誌鵬幾乎要跪下了,


    “好,兄弟,傷者在哪裏?”手扶拖拉機的司機把車停下來,走到身後的車廂把木柴扔到路邊。誌鵬背著老梁上了拖拉機的車廂,司機和他一起再把王宗英抬了上去,誌鵬把顏衛東扶上車,


    “顏主任,拜托你送他們到人民醫院搶救,我等交通警來處理,”


    “你放心留著這裏,我會辦好的,”顏衛東請手扶拖拉機的司機開車前往人民醫院。


    差不多二個小時交通警察才到,醫院的救護車也來了,護士下車幫誌鵬受傷的手臂包紮,看見他沒有大礙,開車離開。


    交通警察下車記錄雙方司機的口供,簽字按手指模,把誌鵬和貨車司機的駕駛證、行駛證一起收繳,開出代理證。交警在現場拍了照片,用皮尺量了尺寸,繪製簡圖以後,通知解放牌司機把車開往交警大隊的停車場。


    保險公司派人在現場拍了照片,給誌鵬簽了一份文件以後離開。


    誌鵬蹲在路邊,等搬運工來拖車。喂了一個晚上的蚊子,太陽已經升到一竹竿高,裝飾隊的搬運工才姍姍來遲,用卷揚機吊起一號車放在平板車上,用人力拖到修理廠。


    還算萬幸,老梁經過醫院及時搶救醒過來,沒有生命危險,腦袋碰撞車身,出現腦震蕩,王宗英右手骨折,左手掌被玻璃劃傷,左腿受傷,兩人需要留醫治療,顏衛東輕傷,包紮以後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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