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那些可不是牛羊畜生,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關興沙啞的驚道。


    “畜生也好,人也好,隻要他們能讓我軍渡過難關,在本將看來,都是一樣。”關羽頭也不回,字字冷酷之極。


    “父親——”


    關興還欲言時,關羽已是不耐煩,猛然間轉身,以一種冷絕之極的目光,狠狠的瞪向他。


    “我關羽行事,素來雷霆風行,怎會有你這麽一個拖泥帶水兒子,關興,你還要叫本將失望到什麽時候!”


    聲聲厲害,如刀子一般,深深的紮進了關興心頭。


    關興身形劇震,臉上掠過幾分慚愧之色。


    咬著切沉吟片刻,關興終究不敢違命,隻得暗歎了一聲,默默道:“父帥既是有令,兒豈敢不從,兒遵命便是。”


    關羽這才滿意,收斂了怒容,拂手道:“去吧,把事辦妥當一點,莫要引出亂子。”


    “諾。”關興拱了拱手,黯然的垂首離去。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視線野,那關羽那肅厲緊繃的表情,卻才鬆緩下來,亦是仰天長長一歎。


    “若非顏賊所逼,我關羽豈會此下策,一切都是顏賊的所逼,黎陽的百姓呀,你們要怪就怪顏賊吧,莫要怪在我關某頭上。”


    遠望城外,關羽喃喃自語的安慰著。


    兩天後,楚營,夜幕降臨。


    水龍炮和破城炮的轟城,在今天正式停歇,黎陽城難得有一個安靜的夜晚。


    經過六個多月的圍城,顏良估算著漢軍的糧草已盡,城中人心瓦解,叛亂四起將成定局。


    所以顏良選擇了停止轟城。他隻是為了給那些準備叛亂獻城的漢軍一條生路,免得讓他們誤死在己軍的轟擊下。


    “陛下,黎陽城好像有動靜了。”周倉入帳來報。


    “走,看看去。”顏良騰的站了起來,披起衣袍大步而出。


    策馬而奔,片刻後,顏良來到了營門處,駐馬遠望黎陽城頭。


    城頭依舊是一片昏暗,與往昔一樣沒什麽區別。周倉所說的動靜,則是來自於城內。


    側耳傾聽,顏良隱隱約約聽了此起彼伏的嚎叫聲,慘烈而淒厲。


    那種毛骨悚然的嚎哭聲,不禁讓顏良眼前浮現出一副畫麵。好似十八層地獄中,那些冤魂正受著種種酷刑折磨一般。


    “這動靜,聽著倒不像是漢軍在自相殘殺,倒像是……”周倉也感到了疑惑,但卻說不出疑在何處。


    顏良傾聽半晌,眼眸卻微微一動,忽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麽。暗忖:“關羽這個滿嘴大義的家夥,該不會幹得出那種滅絕人性之事吧。”


    正思索間,營外有數騎斥候歸營,還帶回了幾名麵黃肌瘦的平民。這些平民均稱是從黎陽城裏逃出來的。


    顏良便還往禦帳,命將那些百姓帶入,他要親自審問。


    片刻後,三四名形如枯骨的黎陽百姓被帶入。幾名百姓慌張不已,皆伏跪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爾等不必驚慌,朕不會吃了你們。”顏良安慰了幾句,下令給他們賜以酒食。


    一眾百姓早餓得剩下皮包骨頭,一聽大楚的皇帝賜食,無不驚喜萬分,對顏良是感恩戴德,再三拜謝。


    不多時,酒食送到,幾名饑民便狼吞虎咽,不顧一切的狂吃起來。


    看他們那般樣子,顯然是餓極了,在食物麵前已失去了理智。


    顏良倒也不介意,隻靜看著他們狂吃,將滿滿數盆的麥飯,吃了個幹幹淨淨。


    這時,顏良才問道:“爾等也吃飽了,現在可以老實告訴朕,黎陽城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一片哭嚎聲。”


    一提起此事,幾我饑民皆是神色一變,剛剛平伏的恐懼,旋即又浮現於色。


    一名漢子顫聲道:“啟稟陛下,從昨晚開始,城裏頭的官軍不知怎麽的,突然開始到處抓咱平頭百姓,一晚上就有幾千號人被抓進了一座軍營裏,然後那營裏就傳出了沒完沒了的嚎叫聲。草民們都嚇得不行,生恐也被抓走,小的幾個這才冒險逃了出來。”


    說到這裏,那漢子眼裏開始流起了眼淚,“小的們走時一共二十幾個,結果大部分人都在城頭上被射死,隻有咱們幾個逃了出來,小的一家五口,全都……”


    漢子哽咽難言,枯瘦的臉上淚如泉湧。


    “把他們都帶下去吧,和其他人一樣,責成地方官,分給他們田地,好生安置。”顏良擺手道。


    一眾饑民大喜,對顏良又是一番跪拜感恩,此時的顏良,對他們來說已如再生父母一般。


    一番感激後,饑民們被帶走,禦帳恢複了平靜。


    “陛下,漢軍為何突然抓起了平民,關羽這廝在玩什麽花招啊?”周倉不解道。


    顏良的臉色,卻已陰沉如鐵,他的眼眸中,湧動著一種憤慨與極度的鄙視。


    “還能有什麽,如果朕沒猜錯的話,關羽這廝是斷了糧草,饑餓難耐,所以打算吃黎陽百姓的人肉了。”


    此言一出,周倉神色立變,左右的軍士們,也無不震驚。


    “劉備自詡仁義,那關羽也號稱義薄雲天,他竟能做出吃人肉這種事嗎?”驚駭的周倉,似乎有些不信。


    顏良卻冷哼一聲,不屑道:“越是那些嘴上義薄雲天,仁義道德之徒,所做之事越是令人發指,關羽這隻餓極了的病老虎,別說是吃人肉,逼急了吃他親兒子都有可能。”


    周倉沉默了下來,冷峻的臉龐上,不禁掠過絲絲的愧色。


    此時的周倉,不僅回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當年,身為黃巾賊的他,對關羽一直都盲目的崇拜,對關羽的義氣,對關羽的為人,都欽佩到五體投地,一心想著要投奔關羽,為關羽賣命。


    卻不曾想到,關羽竟然能沒有人性到這般地步,連吃人肉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周倉對關羽鄙夷之餘,對顏良又是萬般的感激,他感激於當年顏良收伏了他,沒有令他誤入歧途,跟錯了人,後悔莫及。


    心中感歎之餘,周倉道:“陛下,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關羽吃了人肉,斷糧的危機又能緩解片刻,看來這黎陽城,還是要繼續圍下去。”


    話鋒一轉,顏良的眼中怒意陡聚,冷冷道:“破城之後,所有的漢軍,朕都要殺盡,一個都不許留!”


    周倉一眾,感覺到了顏良的憤慨,皆心中為之悚然。


    顏良步出帳外,遠望著黎陽城,眼眸中的恨意之色,如火狂燃。


    ……


    黎陽城中,嚎聲震天。


    那厲鬼般的哭嚎聲,撕碎了夜的沉寂,讓黑暗中的黎陽處於恐怖陰影的籠罩下。


    整個黎陽城,已如地獄一般。


    那些活著的人,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漢軍士卒,無不為那無孔不入的哭嚎聲,感到毛骨悚然。


    此刻,卻無人知道,他們的驃騎將軍關羽,對那些被抓走的那些百姓,到底做了什麽。


    盡管恐懼彌漫,但那難耐的饑餓,卻更加讓人無法忍受,讓他們不得不忘記了耳邊的恐懼,隻能集中精力與饑餓鬥爭。


    軍府中,關羽臉色陰沉,高坐於上。


    陳群、關興、關索等黎陽諸文武,皆列坐於一下,一個個神色都萎靡而狐疑。


    諸將盡已集齊,關羽環掃一眼,冷冷道:“上次本將向你們保證過,本將自會解決糧草之事,今日本將召你們前來,正是要給你們一個交待。”


    眾人精神微微一振,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以一種驚喜的目光望向關羽。


    唯有關興,卻是垂首黯然,那般表情,仿佛懷有某種深深的愧疚一般。


    “把酒肉都拿上來吧。”顏良拍了拍手。


    片刻後,濃濃的肉香飄入了堂中,數名仆人陸續步入堂,將一盆盆熱氣騰騰食鼎端了上來,奉於了眾將的眼前。


    那食鼎之中所盛的,竟然是大塊大塊的煮肉!


    堂中陳群等文武,無不驚喜萬分,彼此相視,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將軍,下官聽聞軍中戰馬也已被殺盡,這些肉又是從何而來?”陳群驚喜的問道。


    關羽卻道:“本將自有來處,你用不著多問,隻管吃吧。”


    陳群也是餓得不行,這會美肉在前,也管不得許多,狼吞虎咽的便大吃起來。


    其餘諸將,也紛紛大吃起來。


    那肉入口中,雖然覺著與尋常的肉味有些不同,但久未沾葷的諸將,也沒功夫猜想,隻管瘋狂的搶吃。


    一片狼吞虎咽中,卻唯有關興,手拿著筷子,始終沒有動手,那眉頭緊皺的表情,反而是很厭惡似的。


    關興旁邊的關索,卻是狼吞虎咽,連肉帶骨頭渣子,都丁點不剩的吞下。


    關索見得關興不肯動筷子,便奇道:“二哥,你怎麽不吃啊,這肉真的太香了,比我吃過的所有肉都好吃。”


    關興轉過頭來,看著關索那興奮的吃相,看著他嘴角的那些汁汁水水,看著他牙縫裏的那些肉糜……


    關興隻覺胃裏翻滾如潮,實在難以忍受,張口便哇的大吐了起來。


    左右吃得盡興的諸將,見得關興麵對如此美味,非但沒有動筷子,反而好似惡心的嘔吐起來,眾將不禁都麵露茫然不解之色。(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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