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是午時。


    顏良策馬飛奔,來到了汾陰城東。


    萬餘楚軍,已然肅然列陣,待候在了那裏。


    “籲~~”顏良收止了赤兔馬。


    駐馬遠望,一個丈許多深的大坑,從腳下延伸下去,竟如一隻巨大的碗,深陷在大地上。


    大道的那頭,萬餘楚軍步騎,正驅趕著七八萬的匈奴人,向著大坑這邊而來。


    一騎飛奔當先而至,正是文醜。


    “大王,所有的匈奴人都已帶到,請大王示下。”文醜拱手道。


    顏良馬鞭一指,喝道:“把所有的胡狗,統統都給本王趕往大坑中去。”


    “諾。”文醜策馬而去,開始大聲喝斥起來。


    那些繩子串成螞蚱的匈奴男女,便如羊羔一般,被楚軍連拱帶趕,驅入了大坑中。


    幾個時辰後,大半的匈奴人,已將大坑幾乎填滿。


    當文醜打算將最後的幾千匈奴人,一並趕往大坑裏時,顏良卻令且慢。


    過不多時,又一隊人前來,新來的這些人,則是昨日被顏良解救出來的那數千漢民奴隸。


    當些漢民不安的來到大坑邊,看到滿坑密密麻麻的匈奴人時,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愈發的不安。


    “傳令下去,給他們每一個人都發一柄刀。”顏良大聲喝令。


    號令傳下,幾百名軍士迅速上將,把早就準備好的幾千口刀,分發給了那些漢民。


    幾千號怯懦的漢民,茫然的看著手中的刀,個個都疑惑不解,不知楚王這是何意。


    這時,顏良又冷冷下令,命將未下坑的幾千匈奴人,排成隊將他們按跪在地上。


    匈奴人皆惶恐不安,但卻不敢不從,皆是戰戰兢兢的跪了下來。


    顏良撥馬來到那些漢民身上,馬鞭指著匈奴人,高聲道:“爾等不是說要報恩嗎,本王現在就給你們一個報恩的機會,本王命你們逐個上前,每人砍下一名匈奴人的首級。”


    此言一出,跪伏於地的匈奴人,頓時一片驚嘩。


    那些匈奴人一聽到被砍頭,本能的就掙紮欲起,想要反抗,卻為旁邊看管的楚兵一頓暴打,死死按伏下來。


    幾千匈奴人掙紮不過,便開始嚎哭大叫,用顏良聽不懂的匈奴話求饒,大坑旁邊,一時淒淒慘慘,哭鬧成了一片。


    “哼,現在知道求饒了,當初你們吃著從漢地搶來的糧食,穿著從漢民手裏奪來的布匹時,又豈會想到會有今日。”


    顏良無動於衷,隻向那些驚愕的漢民,厲聲喝道:“你們都耳襲了嗎,本王命你們殺光這些匈奴人,還不快動手。”


    幾千漢民神色震愕,拿刀的手顫抖不休,彼此麵麵相覷,既是茫然又是驚恐,實不知楚王這是怎麽了,竟然會逼著他們去殺人。


    就連文醜等楚軍將士,也是有些茫然,不明白顏良為何要逼著這些普通的百姓,去殺匈奴人。


    楚王若想殺匈奴人,隻消一聲令下,文醜他們自會幹淨利落,片刻間把幾千匈奴人殺個精光,何苦費此麻煩。


    顏良的深意,卻是要讓這些漢民奴隸,親手殺死那些奴役他們的匈奴人,用匈奴人的鮮血,來洗淨他們的奴性,重新激起他們做人的尊嚴,激發他們的血性。


    顏良才不會行什麽“以德報怨”的狗屁仁義,匈奴人的血債,顏良就是要他們十倍來償還。


    眼見那些漢民不敢動手,顏良就怒了,厲聲罵道:“你們都是豬嗎,想想這些匈奴人當初是怎麽燒毀你們的家園,怎麽奸辱你們的妻女,怎麽把你們當畜生來使喚的,現在這些匈奴狗就跪在這裏,這正是你們報仇的時候,你們還在等什麽!”


    洪鍾般的厲喝下,幾千漢民中,有不少青壯神色變化,似乎為顏震撼之詞喝醒了幾分。


    饒是如此,但還是沒有人敢動手。


    那些漢民手著大刀,仿佛拿著燙手的山芋一般,又是為難又是恐懼,甚至有些婦人,還將刀幹脆就棄了。


    顏良看在眼裏,不禁勃然大怒,揚鞭一指,喝道:“誰敢棄了手中之刀,本王就剁了他的雙手。”


    這般一威脅,那些棄刀之徒,嚇得趕緊將刀撿了起來,再不敢離手。


    “這些虜狗虐待你們,打罵你們,肆意的在你們頭上屙屎屙尿,把你們當畜生一般,你們若連手刃仇人的膽量都沒有,本王救了你們又有何用,你們這些沒有血性的廢物,還不如用手中的刀,自己抹了脖子幹淨。”


    顏良的喝罵聲,猶如驚雷一般,刺激到了他們內心深處還存有的一絲尊嚴。


    這些漢民的腦海中,開始回憶起來,當初匈奴人是如何壓迫他們,如何欺負他們的場景。


    諸般的屈辱,隻因無力反抗,所以他們才不得不默默忍受,直到都快要麻木,忘了何謂尊嚴二字。


    顏良的斥罵,卻將他們為怯懦和麻木充斥的心靈,漸漸喚醒。


    “匈奴狗,老子我要報仇——”沉寂的人群中,終於爆發出一聲奴吼,一名年輕的漢民,滿臉的怒色,手提著大刀衝向了跪伏的匈奴人。


    當那年輕人高高舉起手中的大刀,將要斬向身前的一名匈奴人時,那匈奴人卻如狗似的跪倒在他麵前,不停的叩首,不停的求饒起來。


    年輕人一腔的複仇之火,瞬間便被匈奴人那可憐相熄滅了大半,高舉的大刀懸在半空,許久未能落下。


    他那可笑的憐憫之心,在這關鍵的時候,又被喚起來。


    顏良策馬飛奔上前,厲聲道:“你還在猶豫什麽,當初你的父母苦苦哀求時,匈奴人可曾憐憫過他們嗎,你現在憐憫這些仇人,可對得起你死去的親人嗎?”


    顏良的喝斥,如晴天霹靂一般,將年輕人腦海中那可笑的憐憫之心,統統劈散。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家破人亡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年邁老實的父母,跪在匈奴騎士的跟前,那般卑微那般哭泣的求饒,可是,匈奴人卻沒有丁點遲疑,毫不猶豫的就斬下了他父母的人頭。


    如今,同樣的情景又發現,不同的卻是,這一次,身份已經互相,跪在地上哀求的,已變成了匈奴人。


    “報仇,我要給爹娘報仇,啊——”年輕人雙目充血,大吼一聲,雙手高舉的大刀,憤然的揮下。


    噗!


    匈奴人那血淋淋的人頭,應聲而落,那無頭的身軀,“撲嗵”栽倒是了年輕人的腳下。


    那斷頸處所噴出的鮮血,濺了年輕人的一臉,生平,他頭一次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那濃濃的血腥,仿佛一瞬間,喚醒了他深值於血液中的血性,滾滾的殺氣,如潮水般從心底騰起。


    年輕人大嘯一聲,舉刀衝入匈奴人群,瘋了一般的狂斬匈奴人。


    “叫你殺我爹娘,叫你燒我家園,叫你奸我妻子,老子要報仇,老子要殺光你們這些虜狗——”


    年輕人怒吼著,狂殺著,宣泄著積聚已久的仇恨。


    那些伏地的匈奴人,嚇得魂飛破散,哭喊成一片,拚命的掙紮著身子,卻被旁邊的楚兵死死按住動彈不得,隻能任由那年輕人宰殺。


    身後處,那幾千漢民,都被眼前這震撼的場麵,看得傻了。


    原來,匈奴人也不是刀槍不如,那些曾經奴役自己的胡虜,竟這樣被肆意的屠殺。


    那年輕人的瘋狂激動,終於將其餘漢民的血性激發,幾十人也大吼著衝上前去,狂斬匈奴人,以報雪仇。


    先是幾十人,再是幾百人,到最後,幾千號漢民,無論男女,統統都衝了上去,高舉著大刀,無情的斬向這些曾經欺壓在他們頭上的匈奴人。


    這些從未曾上過戰場的平民百姓,殺起人來,竟然是如此的瘋狂。


    這般場景,隻將周圍觀看的楚軍將士,看得都是嗔目結舌,嘴巴裏倒抽著涼氣。


    顏良卻恢複了平靜,麵帶著冷靜,靜靜的看著這幾千漢民,在浴血中重生。


    半個時辰過於,慘叫聲與怒吼聲,終於的平伏下來。


    殺戮停止,放眼望去,大坑邊已是屍橫遍地,幾千匈奴人皆被殺盡,那狂湧的鮮血,將腳下的大地都浸成了鮮沼,大股大股的鮮血,順著斜坡淌入了大坑中。


    坑中那幾萬匈奴人,耳聽著外麵的慘叫聲,早已是惶恐不安,當他們看到流入坑內的血流時,更是嚇得魂魄欲裂。


    “放他們還鄉吧,每人都發五百錢,算是本王對他們的獎賞。”顏良滿意的揮鞭下令。


    那幾千號漢民,紛紛的跪伏在顏良麵前,再次的感激顏良的大恩。


    但這一次,他們卻跪得堂堂正正,再沒有那些怯怯懦懦的奴性。


    幾千號漢民謝恩之後,歡歡喜喜,昂首挺胸的離去。


    這時,眾楚軍將士,才從方才的驚心動魄中蘇醒過來,他們終於是明白了顏良的此舉的用意,眾將士們無不感慨歎服。


    “大王,坑裏的這些匈奴人,該怎麽處置?”文醜上前問道。


    “這還用問麽。”顏良冷哼一聲,“傳令下去,所有將士們一起動手,把坑裏的匈奴人,統統都給本王活埋了。”


    文醜猜得沒錯,顏良當真是要坑殺這些匈奴五部的俘虜。


    文醜卻沒有一絲遲疑,反而是興奮不已,轉身高喝:“大王有令,將這些虜狗,統統坑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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