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岸上所擺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卻月陣。


    這個卻月陣,乃是以步製騎的經典軍陣,曆史上乃是南北朝時期,南朝宋國開國皇帝劉裕所創。


    當年劉裕曾憑借著此陣,以兩千多的步卒,擊敗了北魏三萬鐵騎的狂攻。


    今張繡玩起遊擊戰術,顏良若能大軍登岸,以常規手段對付張繡,張繡定會避而不戰。


    顏良權衡之下,便決定以兩千多人的劣勢兵力,假作要在河岸立營,佯攻黎陽,以誘使張繡上當,前來一戰。


    顏良知道,劉備給張繡的命令,必是令其重點保衛黎陽渡口,那麽隻要自己表露出將攻黎陽的意圖,張繡必然不得不出戰。


    張繡敢來一戰,顏良便可肆機發動卻月陣的神奇優點。


    如今,張繡果然中計了。


    船上處,除了顏良之外,所有的楚軍將士,都深深的捏了把汗。


    岸灘一線,甘寧和淩統也悄然捏了把汗,盡管他們事先得到了顏良的麵授機宜,傳授了此道卻月陣,但究竟此陣,能否擋住燕軍鐵騎的進攻,他們卻並未有十足的把握。


    但他們深信,神武雄略的楚王,既然傳授了他們此套陣法,他們就必須勇往直前,毫無猶豫的去執行。


    塵土飛揚,鐵蹄隆隆,燕軍的鐵騎,已在百餘步外。


    “弓箭射擊。”甘寧舞戟大喝一聲。


    身邊的幾名弓手,舉起了手中的硬弓,準備向衝湧而來的敵騎發動箭襲。


    淩統見狀,急喝道:“大王有令,第一陣箭射要有軟弱射擊,都他娘的給老子換上軟弓。”


    自古麵對鐵騎衝擊,自當以強弓硬弩射擊,區區軟弱,又如何能擋得住洶湧的鐵騎。


    陣中將士有些不解顏良此命令,但卻不敢違背,急是將硬弓換作軟弓。


    隨著甘寧再一次令下,數百支箭矢騰空而起,向著燕軍鐵騎呼嘯著飛馳而去。


    然而,軟弓力弱,箭矢距敵騎尚有幾十步時,箭力就已卸盡,紛紛的墜地而落。


    奔騰中的張繡見得此狀,心中愈加自信,更加肆無忌憚的催動鐵騎狂奔。


    一萬多的鐵騎,從三麵向著楚軍車陣圍奔而至。


    黃河上觀戰的顏良,見得這般形勢時,嘴角浮現了一絲諷笑。


    他令甘寧他們先以軟弓放箭,就是要故意向燕軍示弱,以誘得張繡放心大膽的急攻。


    如今之勢,顯我張繡那廝是上當了。


    岸邊處,瘋狂的燕軍,已如潮水般衝至了車陣外圍五十餘步。


    這個距離,已經是弓箭射擊的最佳射程。


    “弓弩手,換上硬弓,給老子狠狠的射!”淩統揮刀大喝。


    陣的幾百弓手,早已換上了最強的硬弓,隨著一聲令下,離弦之箭挾著獵獵的嗡鳴,騰空而起,直奔迎麵衝來的燕軍鐵騎。


    因是燕軍提防著楚軍使用元戎連弩,故這一萬燕軍中,有三千餘騎都是身披重甲的重騎兵,這些重騎衝殺在前,為的就是承受連弩雨點般的洗禮。


    連弩的射集密度雖大,但射程較近,穿透力較弱的缺點卻也明顯,對付輕騎和步卒尚可,對付重騎卻有些力不從心。


    顏良早從斥候那裏得知,燕軍中混有重騎,故他此番布下的卻月陣中,並沒有配備連弩。


    張繡顯然失策了,他自以為衝在前邊的重騎,可以擋住連弩的密集齊射,卻未曾料想,楚軍第一波攻擊中,騰空而來的,竟然是強弓硬矢。


    連弩平射,而強弓射出的箭,卻是仰射。


    那騰空而起的箭雨,從重騎兵的頭頂越過,傾盆而下,直撲後麵的輕騎兵而去。


    馬嘶人嚎,慘叫之聲一時大作,奔行中的輕騎兵,擋不住硬弓的箭矢,接二連三的栽倒在馬下。


    張繡心頭一陣,這才意識到,方才楚軍那無力的軟弓射箭,隻不過是在故意示弱而今,如今這飛蝗般的硬弓之箭,才是楚軍真正的實力。


    張繡眉頭暗皺,舞槍撥擋著襲來之箭,雖有近百騎倒在衝鋒的路上,但他依究信心十足,沒有下令停止衝擊。


    “臨陣不過三發,顏賊,你想憑幾張硬弓,就擋下老子的鐵騎衝擊,簡直是癡心妄想!”


    張繡心中不屑,熟知騎兵作戰的他,深知步軍弓弩手的缺陷所在,根本就未曾動搖過信心。


    “衝,給老子衝入敵陣,殺光楚軍——”信心依舊的張繡,大叫著鼓舞部下。


    萬餘燕騎,鼓起勇氣,踏著同伴的屍體狂衝。


    須臾,前鋒重騎,已衝至楚軍車陣外圍二十餘步,這個距離弓射已失去了作用。


    眼看著一場肉搏之戰,就此便要展開。


    楚軍卻早有準備。


    甘寧與淩統對視一眼,甘寧旋即大叫:“槊箭,給老子發射槊箭。”


    暴喝聲中,弓手退下,弩手上前。


    弩之射程遠高於弓,按照正常的作戰方式,弩箭當先發於弓箭,但這一次,顏良卻改變了順序。


    而且,那些推上前來的大弩,也並非是普通的弩機,而是經過了特殊的改裝,其型足有原先兩倍,中間的箭槽也變粗,更非同一般的是,這弩機上竟然沒有安裝弦。


    在甘寧的喝令中,弩手們迅速的將所謂的槊箭,安放在了箭槽上。


    這種槊箭,其實就是把長槊截斷,取其端部,安裝了鐵打的尖頭。


    就在楚軍忙碌的一刻,陣外處,燕軍的鐵騎,已經衝至了十餘步的距離。


    那此身披重甲的重騎兵,仿佛移動的鋼鐵長城一般,看似已沒有什麽力量,能夠阻擋他們的衝擊。


    “我來——”


    甘寧大叫一聲,將雙戟往背上一掛,從弩手手中奪過大錘,衝著那弩機的尾部,便是奮力一錘擊下。


    哐!


    悶響聲中,架在弩機上的槊箭呼嘯而出,直奔車陣外迎麵衝上的那一名敵騎。


    箭去如風,瞬間穿透了那燕軍的胸膛護甲,槊箭的力道不消,竟是完全穿透那燕騎身體,竟將後麵一名敵騎也一並射穿。


    一箭,雙雕!


    這種用槊為箭,以錘代弦的強弩,其強大的殺傷力,盡顯無疑。


    陣中的楚軍將士大受鼓舞,弩手們紛紛振作精神,掄起大錘拚命的發射起了槊箭。


    嗖嗖嗖——呼嗖聲驟起,數不清支巨大的槊箭,騰空而起,無情的射向衝至近前的燕軍重騎。


    敵人那引以為傲的重甲,在燕軍槊箭的攻擊下,顯得那麽不堪一擊,如紙紮的一般輕易的便被洞穿。


    最恐怖的是,這槊箭強大的穿透力,竟有一箭連穿四人的戰績出。


    在此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下,原本氣勢洶洶的燕軍,轉眼間便被打懵了,隻片刻之間,便有數百重騎被射翻在地。


    卻月陣乃弧形分布,敵騎越是接近車陣,所受到的箭射密集就越大,片刻間,一萬燕騎便受重創。


    張繡大驚失色,萬不料敵陣中,竟藏有如此強悍的武器,連自己重騎兵都抵擋不住。


    驚詫中的張繡,當即便想調整戰術,放棄正麵進攻,改用迂回戰術,攪亂敵陣的陣腳。


    但張繡很快就發現,迂回側後,攪亂敵陣,這種發揮騎兵機動力的最強戰術,麵對敵人這兩頭抱河的車陣,竟然是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因為弧形布列的卻月陣,三麵每一麵,都可以視作車陣的正麵,而車陣的後背,又背依黃河,有河上的水軍作掩護。


    如此一來,燕軍鐵騎,根本就無法攻擊楚軍的側後。


    此時的張繡,才驚覺自己中了楚軍的誘敵之計,人家布下這特殊的車陣,竟是專門克掉他的騎兵。


    而黃河之上,戰艦上的楚軍將士,見得岸上兩千多的同袍,竟把萬餘敵騎,殺得人仰馬翻,眾將士驚喜之下,無不歡欣大叫。


    “原來大王此陣,竟然能克製燕軍騎兵,怪不得大王敢以兩千步卒去破一萬敵騎,大王真乃神人也。”目睹岸上情勢的周倉,不禁對顏良是感慨歎服。


    顏良微微一笑,擺手道:“張繡臉也被打痛了,估計馬上就要撤退,傳令下去,命文遠的輕騎上岸,該是讓張繡的屁股也開花的時候了。”


    號令傳下,早就備戰已久的張遼,當即率領著他的三千多輕騎,由走舸向岸上車陣處登陸。


    而就在這一會的功夫,岸上收止不住的燕軍,已是在楚軍卻月陣的打擊下,死傷無數,潰不成軍。


    楚軍的車陣外圍,已堆滿了燕軍屍體,萬餘燕軍,如同排隊受死一般,不斷的被楚軍射倒在地。


    張繡已是心膽俱裂,他驚恐的意識到,自己倘若再這麽無謂的強攻下去,他的一萬多騎兵就要損失殆盡。


    戰意土崩瓦解,張繡揮槍大叫道:“全軍撤退,全軍速速撤退——”


    死傷慘重的燕軍,這時才紛紛掉轉馬頭,狼狽不堪的向北而逃。


    陣中,甘寧和淩統,遂是下令停止弩射,改以弓射,歡送倉皇逃離的敵騎。


    此時,張遼的三千輕騎,已是陸續登上了河灘。


    “打開車陣,神行騎的勇士們,隨本將殺出去,殺光敵賊——”張遼揚刀大喝。


    隨著車陣徐徐打開,張遼一馬當先,縱馬奔射而出。


    三千神行騎,挾著天崩地裂之勢,轟然殺出,向著望風而潰的敵騎追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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