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南。


    轉眼十餘天已過,鏊兵依然在繼續。


    江東方麵,山越人的叛亂也依然在繼續中,甚至有一股數千人的山越叛軍,一度還危及了鄱陽郡的治所。


    在這種情況下,不知內情的將領們,開始建議顏良增兵江東,或者幹脆回師南歸,徹底的掃平山越人,然後再揮師北上。


    顏良卻拒絕了,他的理由也很簡單,壽春近在眼前,敵軍士氣低落,此時不一鼓作風氣掃滅周瑜,容其有喘息之機,將來必生禍患。


    而且,顏良對魏延和陸遜二將,也抱有很大的信心,顏良相信,有他二人在江東,即使無法撲滅山越人的叛亂,扼製住其叛亂擴大還是沒有問題。


    而源源不斷傳來的最新戰報也證明,顏良的識人之能,一點都不錯。


    陸遜與魏延二人,各統五千兵馬,先後擊退了幾股勢力較大的山越叛軍,然後又分兵據住險要,頂住了山越人一波接一波的猛攻,有效的阻止了山越叛軍繼續擴大叛亂戰果。


    “文長和伯言果然沒讓孤失望,他二人僅憑萬餘兵馬,就扼製住了山越人的進攻,很好,甚好。”


    中軍大帳中,顏良看著來自江東的最新戰報,禁不住對那二將大加讚賞。


    龐統捋須道:“山越叛軍雖眾,但卻沒有統一的領導,往往各自為戰,且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如此烏和之眾,激起些水花便罷,想要把一潭子水攪渾,周瑜卻是高估了山越人的力量了。”


    “軍師所言甚是。”顏良微微點頭,頗以為然,卻忽然又想到了什麽。


    話鋒一轉,顏良又道:“不過山越人反複無信,屢屢背叛,若是不能將其一舉鏟除,總是一個讓人頭疼的患禍。”


    顏良想起了曆史上東吳的教訓。


    當年赤壁之戰後,東吳的實力突飛猛進,其兵馬數量一度在淮南地區,對魏國形成了壓倒性的優勢。


    隻是常年以來,東吳卻不得不把大把的時間和兵力,用來對付山越人的叛亂上,無法集中精力北向中原,從而錯過了大把的好機會。


    直到諸葛恪時期,東吳才徹底的降服了山越人,但那個時候,魏國的經濟與人口已有極大的恢複,當吳人可以集中精力北和時,對魏國局部的優勢已蕩然無存。


    擁有著先知先覺的顏良,當然不會犯孫權同樣的錯誤,此時的他,雖尚未攻下壽春,但他的心中,掃平山越已經被提上了日程。


    “當年曹操收降了三十萬青州黃巾,一舉奠定了他爭奪天下的基礎,今山越人亦有二十餘萬,且多為青壯丁口,倘若主公能收降這二十萬人,這對增強主公的實力,可是有著非同尋常的幫助。”


    龐統遊曆江東多年,不愧是個“江東通”,連山越人有多少人口都一清二楚。


    一聽到那“二十萬人”四個字,顏良就有一種兩眼想要冒光的衝動。


    那可是二十萬人啊,在人口銳減的今天,誰擁有二十萬人,甚至都可以稱雄一方,漢中的張魯,其麾下軍民,不也就才二十來萬人嗎。


    “嗯,二十萬人可不是個小數目,這麽一筆橫財,孤豈能放過,眼下既無戰事,閑著也是閑著,諸位不妨一起討論討論,如何逼降這二十萬山越人。”


    壽春城就在眼前,而此時的顏良,卻將心思放在了逼降山越人上,而且興致還十分的濃厚。


    龐統知道內情,自然是心中明了,但那些不知情的諸將們,卻是有點糊塗了。


    他們有點想不明白,自家主公既想逼降山越人,又不願全師而還,非要先破壽春。


    這樣也就罷了,可是如今按兵不動,無半點進攻壽春的意思,卻又偏偏把目光放在了千裏之外的山越人身上。


    諸將們嘴上不敢說,但心裏卻均在暗想,自家主公這般舉動,未免有些主次不分了。


    顏良卻對諸將的狐疑視若無睹,隻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來逼降山越之事,諸將們無奈,也隻能心懷著揣測,陪著顏良共商此事。


    當顏良穩坐大帳,與諸將暢談著平定山越人之事時,千裏之外的大海上,他的兩員大將,還有五千士卒,卻還在過著苦逼的海上生活。


    碧波鱗鱗,天高雲淡。


    四十餘艘經過改裝的海船,正徐徐的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之上。


    這四十餘海船,皆沒有懸掛任何旗幟,而是偽裝成了出海的漁船,盡管在數量與噸位上,都與漁船相差頗多。


    船頭處,呂蒙正扶著船幫,手搭涼蓬,舉目向西眺望著。


    在海的盡頭,一條蜿蜒曲折的細線,正若隱若現的出現在呂蒙的視線中,那就是海岸線。


    盡管戰艦已改成了海船,但呂蒙仍不敢離岸太遠,以免遇上不測的風浪,這些天來,他的艦隊都是貼著海岸線航行,呂蒙所能做的,就是讓海岸線一直保持在他的極限視野之中。


    艙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張遼幾步從艙中衝了出來,趴在船邊便是大吐了起來。


    他吐的那個慘烈啊,簡直是狼狽不堪。


    呂蒙苦笑搖了搖頭,上前拍著張遼的背,寬慰道:“文遠兄,再忍忍吧,再過幾天就到了。”


    “幾天?你前幾天的時候,就說隻差幾天了。”張遼抽空抱怨了幾句,接著又大嘔了起來。


    “我說文遠兄,你上船也有這麽些天了,怎麽還吐成這樣,這適應能力也太差了些吧。”呂蒙開玩笑道。


    張遼也無心回應,隻繼續大嘔,把中午剛吃的點食物,統統都吐了個幹淨。


    折騰了半晌,總算是好過了些,吐到暈頭轉向的張遼,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我怎能跟你比,我張遼天生就是個旱鴨子,生平連船都沒坐過幾次,誰想到主公竟會讓我坐船出海,我沒把五髒六腑吐出來,已經算是不錯了。”


    張遼有氣無力的抱怨著。


    呂蒙笑道:“沒事,久了就習慣了,我保證文遠兄你下次再坐船出海,必是如履平地。”


    “得了吧,就這一回,下次打死我也不再乘船出海了。”張遼心有餘悸,連連擺手。


    其實顏良又何嚐不知張遼是個旱鴨子,隻是此番偷襲徐州,目的並非是要攻占徐州,而是要利用騎兵的機動性,以迅雷之勢掃蕩徐州,如此一來,自然需要一員優秀的騎將。


    此外,張遼當年曾追隨呂布割據徐州,對徐州地形人物可謂了如指掌,算來算去,除了張遼之外,顏良再無別的合適人選。


    張遼當然也知道顏良的用意,嘴上抱怨歸抱怨,心中的信心卻依然堅定。


    就這樣,一路風浪顛簸,一路嘔吐,三天之後,隨般的漁民向導,終於說出了讓呂蒙和張遼,期盼已久的話。


    海西到了。


    呂蒙和張遼,還有諸船的將士,盡皆奔上了甲板,興奮的遠望海岸。


    舉目西望,果然見海岸附近,一艘艘的漁船多了起來,而沿岸一線,隱隱約約也看到不少房舍。


    受了這麽多天的折磨,經曆了多少風浪,今日,他們終於抵達了預定的登陸地點。


    這海西縣乃是徐州東陲的一座瀕海小縣,由此縣向西,騎兵日夜奔行,不出三天就可以直抵下邳城下。


    對關羽而言,海西唯一的價值,就是盛產海鹽而已,但對顏良來說,海西城就是從海上殺入徐州的跳板所在。


    “他娘的,終於到了,傳令下去,全軍速換走舸,給老子殺上岸去。”


    苦熬了多日,終於熬到了頭,張遼已是興奮到了極點,大吼著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海西雖然瀕海,但卻並未無合適的海港,呂蒙他們的大型海船無法靠岸,隻能依靠走舸小船來登陸。


    一千多騎兵,三千多的水軍將士,乘坐著百餘艘小船,迅速的駛向了岸灘。


    沿岸的漁民,作夢也沒有想到,遠在千裏之外的顏軍,竟然會不可思議的從海上出現,這些老實巴交的漁民,眼看著大批的軍隊上岸,一個個都傻了眼。


    顏軍自沒功夫理會他們,上岸之後,張遼迅速的率一千騎兵,殺奔十餘裏外的海西縣城而去,呂蒙則開始在岸邊修築水營,設立營壘。


    一千輕騎,隻片刻的功夫,就殺到了海西城下。


    當海西縣令驚恐的得知,顏軍突然出現在城外時,尚未及做出反應時,張遼的騎兵便如神兵天降一般,殺入了城中,攻入了縣衙。


    海西縣中不過百餘土兵,如何能抵擋得住張遼的精騎之士,眨眼間便被張遼殺了個幹淨,張遼幾乎兵不血刃,就奪取了縣城。


    隨後,呂蒙留千餘兵馬繼續修築水營,自率三千多兵馬,隨後趕到了海縣西。


    海上航行十餘天,隨船所攜的食物與淡水,早就消耗大半,將士們已是許久未吃新鮮的食物。


    攻占海西之後,張遼和呂蒙便盡取縣衙酒肉,讓幾千號將士大吃了一頓,並在海西縣休整了一晚。


    次日天尚未亮,張遼便率一千神行騎,由海西而出,向著徐州州治所在的下邳城,狂奔而去。


    因是顏軍出現的突然,海西縣方麵,根本不及發出告急報信的文書。


    而自下邳到海西一線,亦無多少城池,均為一馬平川之地。


    張遼對此間的地形再熟悉不過,他率領著一千神行騎,一路向西疾行,遇城不攻,繞行而過,晝夜兼程狂奔了數百餘裏。


    這一日的黎明,翻過那一座小山丘,駐馬坡上,舉目遠望。


    下邳城,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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