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那小子進來吧。”


    在這樣一個關頭,諸葛瑾前來的目的,顏良心中已猜到了**分。


    片刻之後,帳幃再起,一名神色凝重的儒士步入了帳中。


    “吳侯麾下使者諸葛瑾,見過顏右將軍。”諸葛瑾小心翼翼的上前參見,神情語態極是恭敬。


    “諸葛瑾,咱們還真是有緣,這麽快就又見麵了。”顏良冷笑著,語氣中有幾分嘲諷味道。


    諸葛瑾麵露些許尷尬,訕訕笑道:“前日一別,瑾對將軍的胸襟氣度,可一直是敬佩不已,今日前來,正是奉了吳侯之命,向顏右將軍問好。”


    秣陵城危在旦昔,孫權卻在這個時候派諸葛瑾前來,絕非向自己這個死敵問好那麽簡單。


    “來人啊,拿酒來。”顏良忽然間起了興致。


    美酒奉上,顏良頗為客氣的請諸葛瑾落坐,諸葛瑾見顏良如此友善,原本不安的心就寬鬆了許多。


    更讓諸葛瑾感到受寵若驚的,則是顏良竟然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


    “本將還一直未曾向你道謝,來,這一杯就算是本將謝過於你。”顏良舉杯笑道。


    諸葛瑾就端著杯子怔在了那裏,心裏納悶顏良這是怎麽了,為何忽然間就謝起了自己。


    “將軍客氣了。”糊裏糊塗的諸葛瑾,隻能訕訕笑著將一杯糊塗酒飲下。


    酒杯放下,顏良表情忽然一變,問道:“你可知本將為何要謝你嗎?”


    “這個……”諸葛瑾尷尬的搖了搖頭。


    顏良冷笑道:“當初柴桑之時,若非你裝醉偷聽,本將如何能借你之口,成功的施展離間之計,又怎能順利的讓孫權猜忌周瑜,逼得周瑜為表清白而主動出擊。這麽說起來,你可算得上是本將滅吳的第一號功臣,本將豈能不謝一謝你嗎,哈哈——”


    顏良大笑起來,笑聲中毫不掩飾著諷刺意味。


    此時的諸葛瑾,卻是僵化在了那裏。


    諸葛瑾那張馬臉,轉眼就拉得更長,滿臉都湧動著驚愕與震恐,那般震驚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顏良所說一般。


    長久以來,諸葛瑾一直對那一晚偷聽到的事深信不疑,以為自己為孫權刺探到了重大的情報,為孫權立下了大功。


    直到今天顏良揭穿真相,諸葛瑾才猛然驚醒,方是知道自己竟然於無聲無息間,中了顏良的計策,無形中成了冤枉周瑜的幫凶。


    如果沒有他的佐證,孫權就不會疑心周瑜。


    如果孫權不疑心周瑜,就沒有周瑜主動的出擊。


    如果沒有周瑜的主動出擊,又何以會有今日秣陵之危。


    霎時間,諸葛瑾隻覺心寒如冰,他感到自己實足是江東的罪人,實在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而顏良,卻在那裏自品著小酒,饒有興致的欣賞著諸葛瑾的窘態。


    看到姓諸葛的痛苦的樣子,顏良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羞辱敵人,讓他們生不如死,遠比殺了他們痛快,顏良今日羞辱了諸葛瑾,來日還要羞辱諸葛亮那根攪屎棍。


    “不想瑾於無形中,竟會中了顏右將軍之計,將軍的智謀,當真是冠絕天下,瑾萬不能及。”


    諸葛瑾從羞愧中回過神來,無奈的搖頭一歎。


    即使作為敵人,此時的諸葛瑾,也不得不對眼前這個看似粗魯的敵首,抱以由衷的佩服。


    這是一種屈服,一種精神上的徹底服輸。


    一杯飲盡,顏良的表情漸變得冷峻起來,刀鋒般的鷹目掃視著諸葛瑾,仿佛要將他內心看穿一般,直將諸葛瑾看得是毛骨悚然,不敢正視。


    “行了,你也不用拍本將馬屁了,本將不吃你那套,老實交待吧,孫權派你前來,是求和還請降。”


    顏良在精神上折磨完了諸葛瑾,毫不留麵的揭穿了他的心思。


    諸葛瑾身形一震,表情是愈加的尷尬。


    “其實顏孫兩家既已聯姻,便是一家人了,何必這般大動幹戈,讓親者痛,仇者快,顏將軍乃深明大義之……”


    顏良擺手打斷了他,冷冷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然就滾蛋,別他娘的這麽多廢話。”


    顏良這“粗魯”的打斷,把諸葛瑾的臉打的是“啪啪”響,直把他聽得是心中氣憤,卻又不敢有絲毫表露。


    諸葛瑾隻能紅著臉,強行著氣憤咽下,強顏的歡笑,訕訕道:“顏右將軍果然是豪爽的英雄,那瑾也不敢瞞將軍,其實瑾此來,乃是奉吳侯之命,來向將軍商議言和之事。”


    果然不出所料。


    仗打到這個份上,孫權已是黔驢技窮,以孫權的性格,現在也該到他裝孫子的時候了。


    “你確定孫權是派人來言和,而不是求和嗎?”顏良冷聲反問道。


    言和與求和,一字之差,意味卻有天壤之別。


    言和,意味著兩家是平等,而求和,則是弱者在向強者乞求。


    諸葛瑾的臉色愈加難看,他又何嚐不知,這是顏良故意在刁難於他。


    “顏將軍軍勢雖盛,但我家吳侯尚有三吳子民擁戴,隻要他一聲令下,便能征辟十萬雄兵,將軍如此咄咄相逼,是不是太小看我家主公了。”


    諸葛瑾吹起了牛,以給自己壯聲勢。


    顏良卻冷笑一聲,不屑道:“本將就是小看孫權,就是要咄咄相逼,怎麽著吧,你不想求和就滾蛋,咱們刀上見真章,老子倒要看看,你們還能裝多久的硬氣。”


    顏良是狂妄之極,根本不把孫權放在眼裏。


    諸葛瑾受此侮辱,心裏邊那個氣呀,氣到幾乎就想拂袖而去,但恨了半晌,卻還是生生的忍了下來。


    他不得不痛苦的承認,顏良雖然狂,但人家卻有狂的資本。


    暗歎一番後,諸葛瑾隻能把臉麵拋在一邊,硬著頭皮道:“隻要顏將軍能夠念著兩家聯姻的份,就此息兵,我家主公自願向將軍求……求……求和。”


    諸葛瑾萬分艱難的從牙縫之中,擠出了那“求和”二字。


    滅吳之戰已到最後階段,如今形勢大好,自己是占盡優勢,又豈會給孫權喘息之機。


    無論你是求和還是言和,顏良都斷不會答應。


    不過,孫權既是主動提出求和,倒是可以利用這件事做一做文章。


    念及於此,顏良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的表情緩了幾分,便道:“既然是求和,就要有求和的誠意,本將倒是想聽聽,孫權他憑什麽讓本將撤秣陵之圍,應允他的求和。”


    耳聽顏良有言和之意,諸葛瑾心中暗喜,忙道:“隻要將軍準允我方求和,我家吳侯願將淮南之地,全部割讓給將軍,以作求和的獻禮。”


    孫權這小子,果真是個奸滑之徒,都到了求和的份上,還在打著他的小算盤。


    顏良的表情陡然一變,肅成的怒色如火而燃。


    啪!


    他猛然拍案,怒道:“周瑜早已據淮南自立,此乃世人皆知之實,孫權那狗東西當本將是三歲小兒,很好糊弄嗎!”


    怒斥之下,殺意驟生。


    諸葛瑾身形一震,寒意如潮而生。


    “將軍息怒,淮南隻是其一,我家吳侯還願割蕪湖以西所屬揚州諸郡,此外還願向將軍歲歲進貢,降階稱臣,如此,當足以表明我求和之誠。”


    降階稱臣,對於孫權這種厚黑之徒,根本算不得損失。


    方今天下形勢變化多端,今年顏良給了孫權喘息之機,明年緩過氣來,他很有可能就會反咬一口,什麽年年進貢的就更不實際。


    倒是那割地一條,蕪湖以西尚有數郡,因其郡多山,一直未能攻下,今若是不戰而得,也算是一筆所獲。


    隻是,這些皮毛的利益,跟滅吳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眼珠子轉了幾轉,顏良冷哼一聲,“本將滅了孫權之後,整個江東都是本將的,資財、土地和女人,本將想要多少就要多少,用得著他孫權進獻嗎。”


    諸葛瑾這下就被堵得無話可說了。


    話說到這地步上,顏良的滅吳決心已彰顯無疑,顯然,除非孫權投降,否則顏良將絕不會停止滅吳的步伐。


    諸葛瑾額頭滾汗,滿臉的焦慮,不知如何以應。


    這時,顏良卻話鋒一轉,緩緩道:“不過,有一件事,倘若孫權能夠答應,或許本將會考慮一下他的求和之請。”


    幾近絕望的諸葛瑾,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瞬間驚喜滿麵。


    “不知是何事,隻要我主能夠做到,相信必不會拒絕。”諸葛瑾忙是問道。


    顏良便不緊不慢道:“是這樣的,你們孫小姐常與本將提及,她甚是想念她的嫂嫂大喬夫人,還是她的侄兒孫紹。倘若孫權能將此二人獻上的話,本將心情一高興,就此答應他的求和也未嚐沒有可能。”


    大喬!孫紹!


    原本還一臉驚喜的諸葛瑾,喜色煙銷雲散,隻餘下了無盡的驚愕。


    大喬,那可是孫策之妻,孫權的嫂子,而孫紹,更是孫權的親侄兒,此二人在江東的地位可是非同一般。


    如今孫權若為了求和,竟將自家嫂嫂和侄兒獻於顏良之手,傳揚出去,孫權的顏麵和聲望還將何存!


    “將軍,這個條件實在是有……”諸葛瑾尷尬欲辨。


    顏良卻手一拂,斷然道:“機會本將已經給了孫權,你可以滾了,回去告訴那碧眼兒,要性命還是要嫂子,他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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