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難道那漫天的塵霧,竟是這百餘騎揚出來的不成?”


    文醜雖恍悟,但還是忍不住驚問。


    顏良勒住戰馬,淡淡笑道:“曹操數萬大軍在此,本將若不玩點小計策,如何能嚇退咱們的曹大丞相。”


    原來顏良識破曹操計謀,心知文醜中計之後,當即盡提餘下騎兵一路趕來,他原以為設伏的不過是曹軍部分兵力而已,但趕到戰場後才驚訝的發現,曹軍竟然是全師在此。


    顏良當即就意識到,以自己現有的兵力,麵對著數萬精銳,而且是配有騎兵的曹軍,想要衝破重圍營救出文醜,必然不易。


    而且,稍有不慎的話,他連自己都有可能陷進重圍之中。


    於是顏良靈機一動,在出擊之前便安排下去,命周倉率百餘騎留在這裏,馬尾後都拴上樹枝,往來奔馳掀起塵霧,以營造出大軍來襲的假象。


    同時,顏良又交待下去,令胡車兒看準時機衝入圍中,大肆宣揚自家援軍殺到,以震懾敵人軍心,鼓舞自家將士的士氣。


    事實證明,顏良的計策奏效了。


    曆史上,張飛在長阪坡時,就是用這一招唬住了曹操,而今,顏良借用張飛的計策,曹操卻是依然中計。


    此時的文醜,已徹底的明白了顏良的計策,豁然開朗的他,臉上的敬佩之色自是更加濃烈。


    禁不住,文醜拱手再歎道:“兄長機謀變化之妙,當真非我等可以企及,愚弟實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文醜的讚歎與敬佩,顏良卻隻付之一笑,揮鞭道:“走吧,全軍先退往冠軍城再說,這條計策可瞞不過咱們曹丞相太久的。”


    說著,顏良撥馬先走,文醜等諸將,遂率數千騎兵,一路向著三十裏外的冠軍城退去。


    ……當顏良退軍之時,數裏外,曹操還在匆匆的退往十餘裏外順陽城的路上。


    包括曹操在內的曹營文武們,精神都很低落。


    似郭嘉,神機妙算,自以為天衣無縫,卻不想最終仍被顏良識破。


    而張遼和徐晃,聯手共戰文醜卻不得下,自也是信心受挫。


    樂進和於禁二人,先後敗於顏良之手,於禁更是受了內傷,二人自尊心也是嚴重受挫。


    至於曹洪就更不用說了,見了顏良連交手都不敢,直接被顏良的威勢嚇退,雖然安然無恙,但心中卻暗自為自己的膽怯而慚愧。


    還有跟隨在曹操身邊的許褚,雖然並非是被顏良擊敗,但臨退之前,被顏良虛開幾弓戲耍,心中的惱憤之意,更是如火一般燒灼著他的自尊。


    低落的情緒中,數萬曹軍在默默的前行。


    策馬徐行中的曹操,忽然間身形一動,仿佛猛的想到了什麽,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他猛的勒住了坐騎,回身望向東麵,口中道:“不對,事有蹊蹺,不對勁。”


    諸文武皆也停下了腳步,看著曹操那異樣的表情,眾人麵麵相覷,皆是麵露茫然不解。


    沉頓片刻,曹操沉聲道:“傳令下去,全軍停止前進,原地列陣。”


    此言一出,眾人的神色皆是一變,均以為曹操不打算退回順陽,而是準備再與顏良的大軍決一死戰。


    “丞相,我軍士氣受挫,眼下這種情況,隻怕不宜與顏軍決戰。”郭嘉忙是出言勸諫。


    曹操卻並未理會郭嘉,隻揚鞭道:“速派斥候折返回去,本相要知道敵軍現在的情況。”


    左右不敢違逆,隻得將大軍且駐,列陣於野,而數隊斥候也如風而去,奔往了不久才前撤出的戰場。


    數萬人心懷著忐忑,就那麽駐立在曠野中,靜靜的等待著敵軍的到來。


    曹軍中這些名將們,並非是怯懦之輩,隻是方才顏良神威般的表現,將他們深深的震撼,令他們一時片刻難以恢複往昔的鬥誌。


    曹操卻眉頭緊鎖,緊裹著披風,雙目微閉,那般表情,似乎已預料到什麽,隻是在靜待著映證的結果。


    日已西沉,數萬兵馬駐立在風中,焦慮的情緒在彌漫。


    曹操依舊在雙目緊閉,旁邊的郭嘉眉宇中卻閃爍著異色,似乎隱約猜到了什麽。


    馬蹄聲起,數騎絕塵而來,是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


    “啟稟丞相,顏軍已經往冠軍城,並未追來。”


    聽得斥候的回報,左右諸將皆鬆了口氣,唯有曹操,非但沒有丁點高興,眉頭反而愈凝愈深。


    “敵人的援軍來了有多少?”郭嘉忙問道。


    “回大人,小的們並未發現敵方援軍,隻有原先那數千騎而已。”


    斥候這一番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驚,自郭嘉以下,無不是麵露驚奇茫然之色。


    他們明明看到有漫天的塵霧揚起,若非是顏良的大軍趕到,還能是什麽。


    但現如今,斥候卻為何回報,說是壓根就沒看到顏良的援軍。


    諸將議論紛紛,一時間都陷入了匪夷所思中。


    這時,郭嘉卻歎道:“看來我們都中了顏良的計策,他根本就沒有什麽援軍,那漫天的塵埃,多半隻是以騎兵往來奔馳,營造出來的假象而已。”


    郭嘉一席感歎,道出了真相。


    諸將這才猛然驚醒,一個個驚奇之餘,更是懊惱不已,皆為自己中了顏良計策而悔恨。


    而一直沉默的曹操,這是也終於睜開了眼睛,那般沉寂的表情,仿佛斥候的回報,早在他意料之中。


    其實,郭嘉所說之詞,曹操早先下令停止前進時,就已經幡然醒悟。


    倘若顏良當真有大批的援軍來到,以顏良的用兵之能,又如何能不趁勢來掩殺,而如今身後卻無半點追兵的跡象,這本身就已十分可疑。


    再者,顏良的步軍又沒長翅膀,如何能這麽快就趕到此間。


    諸般種種疑點,細細一想,很快就讓曹操意識到自己中了顏良的疑兵之計,而今他停下兵馬來,就是想映證自己的推測是否屬實。


    事實卻如所料的那樣殘酷,自問最善於製造疑兵的曹操,如今卻反被顏良狠狠的耍了一回。


    此刻,曹操的心境,就像是被千萬根針紮一樣,他的心靈,他的尊嚴都被顏良深深的傷害。


    曹營諸將,盡皆默然下來,鬥誌與士氣,這時已降至了低穀。


    黃昏的寒風吹撫著那一張張黯然的臉,一片的沉寂。


    “哈哈~~哈哈~~”


    忽如其來的狂笑聲,打破了沉寂,那笑聲中,更是充滿了不屑與自信。


    大笑之人,正是他們的丞相。


    眾人神色一怔,不禁皆是麵露奇色,便想他們一眾英傑,被顏良這個袁家叛將如此戲耍,怎的自家丞相卻跟沒事似的,竟然還笑得出口。


    “不知丞相所笑何事?”郭嘉奇道。


    一雙雙茫然眼睛注視下,曹操漸收了狂笑,捋須短須,卻是一臉的不屑。


    “本相所笑的,正是顏良的有勇無謀。”曹操不以為然道。


    眾人又是一愣,皆想顏良不但救出了文醜,破了他們精心布下的伏擊之計,而且還巧施疑兵,赫退了他們數萬雄兵,此明明有勇有謀,丞相卻如何能說顏良是有勇無謀。


    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曹操卻冷笑道:“我若是顏良的話,便會別遣一支兵馬,迂回到我軍撤退的路上,趁著我眾軍心疑之際,前後夾擊,介時就算沒有援軍到,憑著數千騎兵,也足可重傷我軍。眼下看來,顏良的用兵之能,也不過如此。”


    聽得曹操這一席話,諸將不禁暗吸了涼氣,皆想丞相所言極是,若顏良果真如此的話,那今時他們豈非已大敗而歸。


    念及於此,眾將對顏良的恐懼便削減了幾分,低落的情緒也稍稍回漲。


    旁邊郭嘉眼眸一亮,忙也道:“丞相所言甚是,顏良雖然狡詐,終究也隻會耍些小伎量而已,如今我們伏擊雖未成功,但三軍將士也並無多少損傷,隻消重整旗鼓,揮軍再戰,何愁不破顏良。”


    別人看不出曹操用意,郭嘉聰明絕頂,卻知曹操那一番話,仍是故意要貶低顏良,以鼓舞激勵將士們的士氣。


    體會到了曹操的用意,郭嘉便忙也出言附合,幫著曹操鼓舞士氣。


    聽得郭嘉這一番話,諸將的士氣旋即被鼓舞了起來,原本沉寂的氣氛,很快就又高漲如火。


    許褚頭一個大叫道:“褚原為丞相死殺,不殺顏良,誓不罷休——”


    “不殺顏良,誓不罷休——”


    “不殺顏良,誓不罷休——”


    許褚這麽一叫嚷,其餘曹營諸將盡皆熱血沸騰,紛紛應聲怒吼起來。


    一時間,隆隆的喊殺聲衝天而起,獵獵如火的戰意,再度在曹軍間燃燒起來。


    曹操的嘴角,悄然掠起一絲詭笑,便是欣然叫道:“諸將既有鬥誌,本相甚是欣慰,很好,咱們就且歸順陽休整,來日再與顏良狗賊決一死戰。”


    曹操轉身勒馬,昂首向著順陽城方向而去。


    數萬曹軍再度開拔,這一次他們不再是默默行軍,而是個個激蕩,嘴裏皆是念叨著複仇雪恨。


    行進之間,曹操悄然回望了東麵一眼,暗暗咬牙道:“顏良,是你把我曹操激怒了,接下來,就讓你見識見識我曹孟德真正的用兵之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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