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尚在滴血,顏良一身的熱血,仍在如火狂燃。


    血絲密布的眼眸中,黃祖一騎憤怒而至。


    顏良的嘴角,卻掠起一絲冷笑。


    劉表父子,自詡出身高貴,由始至終都瞧不起他這個所謂的袁家叛將,一介武夫。


    哪怕是劉琮那小子,為了生存不惜伏地求饒,厚顏的獻妻,在其內心深處,也對他充滿了鄙夷。


    劉氏父子如此,蔡瑁蒯越這等名士如此,黃祖又何嚐不是。


    瞧不起又如何,我顏良就用手中的刀,將你們那一顆顆高貴的頭顱統統斬下,讓你們主臣到陰間地府相會,讓你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我掠奪你們的基業,占有你們的妻女。


    “顏良狗賊,納命來~~”


    疾衝而至的黃祖,怒喝著,長刀遞出,挾著一腔滾滾的怒氣,傾盡全力向著顏良襲來。


    顏良所看到的,卻不是一名發怒的敵將,而是一個惱羞成怒的老匹夫而已。


    “就憑你,哈哈——”


    麵對著狂殺而來的黃祖,顏良竟是放聲狂笑起來,笑聲中迸射著無盡的鄙夷,仿佛根本不把黃祖放在眼裏。


    滿腔複仇怒火的黃祖,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懼。


    他從軍多年,什麽樣狂傲的敵人沒有見過,縱使是當年如孫堅這般不可一世的人物,他也曾沒有畏懼過。


    而今這顏良,交手在即,卻竟然還能如此狂笑,這般藐絕天下的氣勢,簡直是聞所未聞。


    震撼時,兩騎已相對撞至,但見顏良猿臂一動,還未看清他出何出招時,兩騎已錯馬而過。


    黃祖的表情定格在了驚詫的一瞬,他隻記得眼前寒光一掠,那便是他最後的記憶。


    接著,那顆血淋淋的人頭飛上了半空,無頭的軀體噴湧著鮮血,向前衝出數步之後便轟然的栽倒在馬下。


    披頭散發的人頭劃過飛上天空,劃過一道弧線,就在落地的一刹那間,顏良猿臂一伸,輕準確無誤的將之抓住。


    他提著黃祖的人頭,往那殘存的敵卒麵前一揚,厲聲喝道:“黃祖人頭在此,誰敢再頑抗,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這一聲暴雷般的怒喝,如鍾鼓般震動四野,隻將那百餘殘卒震得耳膜發麻。


    百餘雙眼睛中,但見一身浴血的顏良,手提著自家主公滴血的人頭,那巍巍如殺神般的氣勢,瞬間震碎了殘卒們僅存的膽子。


    驚怔了一瞬,百餘殘卒嘩啦啦的將兵器盡皆擲於地,頃刻間拜倒一片,伏地苦苦求饒。


    不多時間,四麵的顏家軍將士也盡皆殺到,當他們看到自家主公的神威之狀時,也無不為之變色,皆心懷敬畏,不敢仰視。


    生擒劉琦,陣斬黃祖,劉琦軍團基本已全滅。


    不過,顏良不會忘記,臨湘城還有一個殘存的餘孽,唯有除去此人,才能徹底斷絕劉表勢力對自己的威勢。


    顏良便將那血淋淋的人頭給部下一丟,勒馬轉向,徑向臨湘城衝去。


    雖無下令,但意思已很明顯。


    殺得未盡興的諸將會意,急是喝令著麾下將士,追隨著顏良向著臨湘城洶洶殺去。


    ……


    此刻,臨湘城頭已亂成一片。


    留守的千餘軍卒,親眼目睹這場慘烈的伏擊戰,他們心中殘存的鬥誌,旋即為之熄滅。


    城頭上的蒯越,臉色慘白如紙,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驚恐的眼眸中,迸射著複雜憤恨和痛苦的目光。


    原有的那份從容,早已煙銷雲散,剩下的唯有恐懼。


    蒯越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中了顏良的計策,而且是又一次,還是致命的又一次。


    眼看城外之勢,隻怕劉琦此去已是有去無回,劉家在荊州的基業,今晚之後,就將灰飛湮滅。


    蒯越怎麽也想不通,帶甲十餘萬,統治著百萬子民,擁有著自己這般智謀之士的劉表父子,最終竟會被一個河北而來,僅帶了數千馬的叛將奪取了基業。


    “這個顏良,究竟是人還是魔鬼……”


    此時的蒯越,已然憤怒不起來,他所殘存的,唯有深深的恐懼與迷茫。


    “遭了,主公和父帥中了顏良的埋伏,蒯別駕,你還在愣著做什麽,速發兵出城去營救啊。”


    身後響起焦慮的叫聲,回頭看去,匆匆登城的,正是黃射。


    心底的怒火噴湧而起,蒯越幾步衝上去,將黃射的脖子掐住,怒罵道:“都是你這廝的主意,害死了主公,斷送了劉家的基業,你還有什麽臉麵在此。”


    黃射嚇了一跳,臉上頓生羞意,卻強撐著叫道:“誰能想到顏良狗賊竟如此狡猾,我竟反中了他的計策,蒯異度,現在不是我們自相爭吵的時候,救主公要緊。”


    黃射叫嚷時,稍一用力,便將蒯越給推了開來,手已順勢按在了劍柄上。


    黃射的意思已很明顯,你若再敢上來的話,休怪我不客氣。


    蒯越一腔的怒火,很快就給黃射那威脅的動作鎮住。


    黃射軍人出身,武藝遠勝於己,若激動了那小子,動起手來,自己必死無疑。


    蒯越眼珠子一轉,腦子裏頓時有了主意,臉色的怒色旋即消散,反而流露出幾分歉然。


    “黃將軍說得時,眼下救主公才最重要,黃將軍,就勞你速率全軍出城,務必將主公救出才是。”


    劉琦臨走之前,將兵權盡付於蒯越,而今城中無將,要營救劉琦的就唯有靠黃射。


    黃射戒備立收,那按著劍柄的手也放下,鄭重道:“蒯別駕放心,黃某拚得這條性命也定將主公救出。”


    言罷,黃射便轉過身來,大聲的招呼著士卒們集結。


    便在黃射轉身的一刹那間,蒯越的眼眸中,陡然間閃出陰冷的凶光。


    “爾等都不許慌,速往城下集合,隨本將去啊——”


    黃射正喊叫聲,驀覺背上劇痛難當,大叫一聲便跌倒在地。


    轉頭看時,蒯越卻已站在他跟前,手執著長劍上,溫熱的鮮血正緩緩滴下。


    “蒯越,你……你為何要偷襲我?”黃射驚恐的叫道。


    蒯越冷笑了一聲,“你父自作聰明,死有餘辜,你以為蒯某會傻到為你們陪葬嗎。”


    “蒯越,你——”黃射大驚失色,又恨又氣,卻痛得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蒯越一咬牙,手中長劍狠狠的斬下。


    左右的軍士無不駭然變色,膽戰心驚的看著蒯越將黃射斬殺,再將他的人頭一點點的割下。


    斬下了黃射人頭,蒯越環看了左右一眼,厲聲道:“我已決意歸順新主,爾等誰敢不從,黃射就是你們的下場。”


    此間這些士卒雖沒什麽智謀,但也看得出劉家大勢已去,心中原就已暗生降意。


    而今蒯越手提著血淋淋的人頭,如此威脅之下,誰還敢有不從。


    片刻間,幾百號人便嘩啦啦一片跪伏於地,齊聲呼道:“原聽從別駕之命。”


    蒯越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即下令打開城門,令全軍放下武器,隨他出城獻降。


    ……


    東方發白之時,顏良率大軍殺到了臨湘城下。


    他知道,城中尚有千餘兵馬,還有黃射一將,還有蒯越這名智謀之士,此等實力雖弱,卻尚可一戰。


    “主公,敵軍不過千餘人,必難顧及四麵,主公何不下令分兵齊攻四門。”追隨在身邊的呂蒙進言道。


    顏良卻道:“說不定這個時候,蒯越那廝已開城投降,本將又何需多費周折。”


    聽得顏良這自信的判斷,呂蒙卻狐疑道:“蒯越乃劉家死忠,蒙恐怕他多半會拚死守城,寧死不降。”


    麵對呂蒙的狐疑,顏良卻也不多說,隻淡淡一笑,“臨湘城就在眼前,蒯越是降是戰,馬上自見分曉。”


    呂蒙隻能懷著狐疑,追隨著顏良繼續前行。


    過不得多時,大軍已進抵城下,借著朝陽之光,呂蒙舉目望去,當他看到城門一線的景象時,臉色霎時間湧起了驚奇之色。


    但見臨湘西門已大開,城上的“劉”字大旗也已降下,千餘敵卒正匍匐於城門外,此情此景,正是一副開城投降之狀。


    “蒯越……竟真的投降了?”


    呂蒙脫口一聲驚臆,驚歎的目光望向顏良,自是深為顏良驚人的洞察力所折服。


    顏良卻一臉雲淡風輕,頗不以為然。


    蒯越看似對劉家極為忠心,但實則眼中卻隻有自己的利益,劉表父子在他看來,隻不過維護他自己和蔡家利益的工具而已。


    若非如此,曆史上劉表對他委以托孤之重,而劉表前腳才閉眼,蒯越又怎會後腳就連哄帶嚇的勸著劉琮投降了曹操。


    顏良深知,似蒯越這種人,到了走投無路的那一步,縱使顏良跟他有滅族之恨,他也會不顧顏麵的選擇屈服。


    事實證明,顏良的判斷一點沒錯。


    神思間,顏良已勒住戰馬,停上了大軍前進的腳步。


    過不多時,卻見那蒯越高舉著荊州牧的印信,趨步上前,恭敬的拜伏於顏良馬上,口稱道:“荊州牧印信在此,罪人蒯越願率眾歸降顏右將軍,萬望將軍收納。”


    顏良將那一枚印信拿起,隨手把玩了一番,卻是冷笑道:“蒯異度,先效忠劉琮,再效忠劉琦,現下你又要效忠於本將,我還真沒看出來,你竟是個大大的忠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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