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日,天地之間,彌漫著一種肅殺的詭異。


    一萬五千顏良軍健兒,背城而立,目光冷峻如鐵的凝視著前方。


    除了北麵而來的滾滾江水聲,聽不到半點雜音,一萬多人,鴉雀無聲,安靜的仿佛是一個人。


    獵獵飛舞的大旗下,顏良環抱著長刀,目色沉靜,延伸向東方。


    目光的盡頭,滾滾的塵霧中,一條細細的黑線在徐徐的蠕動。


    顏良知道,那是吳人的龐大軍團,正在緩緩的逼近。


    風打著青光流轉的戰刀上,發出沙沙的場響,顏良濃黑的劍眉越凝越深。


    東邊江岸一線,黑漆漆的線越來越粗,那濃烈的殺氣,伴隨著江風撲麵而來。


    大地的微微顫抖聲中,敵人的影像終於撞入了眼簾。


    四萬吳軍步騎,浩浩蕩蕩而至,如蓄勢待發的洪流一般,從江邊綿延數裏,轉眼就填滿了前方的視野。


    漫漫無際的吳人,數量不可謂不多,軍勢不可謂不盛。


    然而顏良卻麵沉如水,眉宇中看不到一絲懼意。


    麾下的這些顏家軍健兒,他們同樣巍然無懼,麵色依舊剛毅如鐵。


    戰過西涼軍,戰過袁軍,戰過數倍的強敵,曾經平凡的他們,早已追隨著顏良,成長為了最鐵血的戰士。


    如今,哪怕眼前出現的不是血肉之軀的敵人,而是洪水猛獸,他們也不會絲毫皺一下眉頭。


    吳人聲勢浩大,顏軍的鬥誌卻更加強烈,那強烈的戰意,就如同深海裏的暗流,比表麵上的波濤洶湧更加凶險。


    大地的震顫消沉下去,吳人浩大的軍陣,止步於裏許之外。


    顏良舉目遠望,果然在吳人的右翼,發現了大量的騎兵。


    果然跟情報一模一樣。


    “怪不得孫權這麽有膽,敢登岸跟我決戰,原來是發了橫財,建了一支騎兵。”


    再次掃視了一眼敵軍陣形,顏良目光陡然一凝,獵獵的殺氣如潮而生。


    “呂玲綺何在。”顏良一聲厲喝。


    呂玲玲拱手一應,“末將在。”


    “本將命令率一千神行騎,迂回敵軍後方,不可接戰,隻以擾亂敵軍陣形便可。”


    “末將遵命。”


    呂玲綺應命,策馬飛而去。


    顏良左右掃視一眼,再喝道:“文子勤何在?”


    “末將在此。”早就熱血烈燃的文醜,慨然而應。


    顏良長刀遙指,“命你率一千鐵浮屠,由中央處衝破敵陣,但退半步者,殺無赦。”


    “兄長放心,衝不破敵陣,文醜提頭來見。”


    文醜慨然立下軍令狀,撥馬提槍而去。


    “張儁義聽令。”


    “末將在。”張郃高聲應道。


    “本將命你和胡車兒二人,統餘下萬餘步軍,但見敵陣被擊破,即刻全軍壓上,一舉蕩平敵軍。”


    “末將遵命。”


    張郃和胡車兒齊聲應命。


    除了守柴桑的馬雲祿和周倉之外,顏良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猛將。


    一萬五千步騎,除了三千神行騎外,其餘已傾巢而動。


    令旗搖動,諸將往來奔走,各支兵馬應命而動。


    漫天的塵土中,呂玲綺軍已先行一步,飛馳如風一般繞往了吳軍後方。


    顏良長刀一招,十幾麵牛皮大鼓隆隆而起,進攻的號角聲驟起。


    身披重甲的文醜暴喝一聲,縱馬舞槍飛射而出,身後,一千鐵浮屠轟然而動,如決堤的洪流,向著吳軍大營撞去。


    ……吳軍大陣,中軍處,孫權尚以藐視的目光,掃視著前方那一支背城而立的敵軍。


    一萬步軍列陣於前,五千騎兵分列兩翼,最原始最簡單的列陣之法,一眼望去,孫權就確定顏良所有的軍隊皆已在此。


    孫權稍存的戒心就此鬆懈,顏良並沒有伏下什麽奇兵,如此一來,他便可以毫無顧忌,用人數上壓倒性的優勢,來輾平那個讓他切齒的仇人。


    環視右右,周泰、陳武、徐盛等諸將個個精神抖擻,戰意高漲,巴不得能殺敵建功。


    此時的孫權,心中已在暗暗盤算著,該派哪一員猛將為前鋒,去摧垮顏良的軍陣。


    正當這時,敵陣方向,異變突生。


    身邊的魯肅驚道:“主公,顏良軍搶先發動攻擊了。”


    孫權神色一震,急是舉目遠望。


    視野之中,顏軍旗幟紛飛,一支騎兵從敵陣右翼而出,繞往南麵,顯然是打算抄襲本軍之後。


    與此同時,中央處,千餘顏軍重騎兵,卷積著漫空的塵埃,洶洶如潮水般向著本軍的中陣處衝殺而來。


    看這陣勢,顏良竟然是想以騎兵搶先手進攻,一舉突破自己堅不可摧的步騎大陣。


    見得這般陣勢,孫權自是大吃一驚,他萬沒有想到,顏良在兵力劣勢的情況下,敢背城一戰就罷了,臨戰之時,竟然還敢搶先發動進攻。


    “顏良,瘋了嗎?”


    孫權的腦海中,瞬間閃現出這五個字。


    旋即,那驚異的表情統統收斂,孫權的臉上浮現出了不屑的冷笑。


    在他看來,顏良的先發製人,不過是垂死的掙紮罷了,又有何可懼。


    孫權當即下達了命令,命陳武率部分弓弩手和刀盾後趕往後陣,堵住顏軍輕騎的襲擾。


    隨之又命周泰率餘下弓弩手趕往前陣,指揮前軍的盾手和槍手,以阻擋顏良重騎兵的正麵衝擊。


    同時,孫權又令徐盛和潘璋分統中軍兩萬兵馬,一旦扼製了顏良軍騎兵的衝擊和襲擾,即刻向前推進,前敵軍徹底的輾殺。


    號令傳下,眾將奔赴各自崗位,四萬吳軍嚴陣以待,萬分警覺的準備迎接著敵軍的衝擊。


    正前方,一千鐵浮屠正迅速的飛奔而去。


    森森的鐵戟,漆黑的鐵甲,反射著懾人的寒光,一千鐵騎,化做一柄令天地變色的巨矛,呼嘯著射來。


    隆隆的馬蹄聲衝天而起,大地亦在顫抖。


    這些原本冷靜的吳軍士卒,生平頭一次見識到了什麽才叫作“千軍萬馬”,麵對著這前所未見的騎兵衝鋒之勢,無不是微微變色。


    一千鐵浮屠,洶湧前行。


    三百步,兩百步,一百步!


    這個距離,已然進入到了弓弩的射程之內。


    前軍處,周泰揮刀大喝一聲:“弓弩手,放箭!”


    早已將弓弦拉滿的三千弓弩手,立時鬆了弓弦,飛蝗般的箭矢騰空而起,如雨點般呼嘯著傾向敵人的重甲騎兵。


    麵對著如雨而至的箭矢,文醜卻無半點懼色,臉上的猙獰卻愈重。


    他拚命的抽打著戰馬,喝斥著他的鐵騎將士繼續衝擊。


    箭雨傾落,厚重的鐵甲有效有的阻擋了大部分箭矢的攻擊,幾輪箭襲下來,隻有幾十人不幸中箭栽倒馬下。


    那巨大的鐵矛,衝勢依舊不減,挾裹著毀來一切的威勢,勇無直前的撞來。


    鐵浮屠這駭人的防禦力,轉眼間就令吳人驚得目瞪口呆,習慣了著輕甲的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敵人的甲胄竟能厚到連他們的強弓硬弩也無法射穿。


    臨陣不過三發,頃刻間,那鋼鐵洪流已直撞眼前。


    到了這個距離,周泰心知弓弩手已無用,遂是長刀一橫,厲聲道:“刀盾手聽令,膽敢後退一步者,格殺不論。”


    前陣數千持盾的刀盾手,隻能強壓下緊張的心神,抱著必死的咬牙準備迎接敵人鐵騎衝擊。


    盡管弓弩手沒有阻擋住敵騎的衝擊,但吳人還有刀盾手這第二道防線。


    瞬息間,當先百餘名鐵浮屠,便是挾著驚雷之勢,徑直撞向了吳人盾陣。


    轟天的巨響。


    木盾破碎聲,兵器的折斷聲,血肉之軀的慘叫聲,瞬息間衝天而起。


    文醜所率領的鐵浮屠,生生的撞上了吳軍大陣。


    這巨大的衝擊力,百餘名吳軍刀盾手瞬間喪命於鐵蹄輾殺之下,吳軍之陣很快就被撕開了一道缺口。


    然而,吳軍到底是訓練有素,整座軍陣卻並未因此而撼動,周泰指揮著人馬,迅速的將那缺口補上。


    這鐵浮屠全力的一衝,終究沒有撼動吳人的陣形,很快,文醜和他的騎兵,就陷入了近戰搏殺的局麵。


    與此同時,後軍呂玲綺的神行騎遇到了阻擊。


    陳武指揮下的吳軍,隻能弓弩手放箭,不斷的逼退馳近的神行騎,呂玲綺幾番佯攻,都沒有擾亂吳軍的陣形。


    “顏良狗賊,你以為我會不防著你的騎兵麽,哼,待你耗光了這幾千騎兵之後,就是我反守為攻,將你徹底輾殺的時候。”


    中軍處,眼看著自己將士用命,擋住了顏良兩路騎兵的襲擾,孫權臉上的得意愈加濃重。


    背城而立的顏良,嘴角同樣掠起一絲冷笑,他仿佛能夠感受到孫權的那份得意。


    文醜的鐵浮屠受挫,呂玲綺的後方襲擾也無果,這一切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兩員猛將雖然勇武無雙,但結束這場戰鬥的關鍵,卻並非是他們。


    顏良最強的大將還沒有派出。


    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身為主公的顏良沒有忘記,他自己本身就是整個顏家軍團最強之將。


    “太史慈,久聞你的大名,是時候讓我來會一會你這東吳第一騎將了……”


    劍眉怒橫,冷絕的殺意陡然噴發,顏良暴喝一聲,率領著餘下的三千神行騎轟然殺出。


    目標,直指吳軍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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