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沒有想到,顏良竟然這麽沉得住氣,把連弩留在了最後一刻使用。


    看著倉皇退下來的淩操前鋒攻擊艦船,孫權驚愕之餘,更有幾分顏麵掃地的尷尬。


    自己的頭發也割了,韓當也給射死了,最終卻非但沒有一鼓作氣的攻陷敵人的鐵鎖陣,反而損兵折將的敗潰下來。


    孫權親自指揮的第一場戰鬥,就以這樣狼狽的結局收場,這叫這位江東之主如何能不尷尬。


    惱羞成怒之下,孫權當場就想命令全軍再次進攻。


    “主公,我軍士氣已挫,今日不宜再戰,不若暫且退歸大營,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這時候,魯肅趕忙從旁勸說。


    魯肅一開口,闞澤也道:“顏良這廝有連弩這等利器,強行登船接戰非是易事,且不是歸營商議一下應對之策。”


    兩名謀臣相繼勸諫,孫權羞惱的心情很快冷靜了下來。


    沉吟半晌,孫權隻得咬牙道:“好吧,全軍暫且撤退,顏良狗賊的人頭,就留著來日再取。”


    孫權發下話來,數萬吳軍隻能徐徐的向東退去。


    黃昏時分,吳軍退還了下遊三十裏的水寨。


    經曆了韓當之死,再加上眼前的一場敗仗,吳軍的士氣頗為受挫,歸營的將士均是默默無言,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幾分黯然。


    入得中軍大帳,孫權解下頭盔,一肚子憤懣的他,作勢就想把頭盔扔在地上,以發泄顏良對他的“傷害”。


    手臂舉起時,孫權卻忽然想起身後還諸將看著,猶豫了一下,卻是輕輕的將頭盔放在了案上。


    轉過身來時,孫權臉上的陰霾已是煙銷雲散,重新為從容自信所取代。


    “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一戰顏良不過是僥幸而已,爾等這般泄氣,難道就不想給義公老將軍報仇了不成?”


    孫權環視眾人,言語激勵著諸將。


    眾將頗有些低落的情緒,很快因孫權的鼓舞而振作起來,眾人無不咬牙切齒,發誓要殺顏良為韓當報仇。


    大帳之中,濃烈的殺氣重新燃燒起來。


    這時,淩操拱手上前,愧然道:“末將攻敵不利,又未能將韓老將軍解救下來,還請主公治罪。”


    韓當乃東吳元功老將,如今畢竟是死於自己的軍下,淩操心覺過意不去,便主動上前請罪。


    旁邊其子淩統見自己父親請罪,眉頭頓時一皺,心想這下令進攻的是吳侯,咱們隻是奉命行事而已,父親你又何必自己把罪名往頭上戴。


    淩統不悅時,淩操卻連連向他暗使眼色。


    淩統無奈,隻好一並上前跪伏於前,低頭向孫權請罪。


    孫權歎了一聲,“我早說過,勝敗乃兵家常事,此戰非你之罪。至於義公將軍之事,軍國之戰,兩軍陣前刀箭無眼,奉德你也是無可奈何,我又豈會責罪於你,你們都起來吧。”


    孫權很大度的寬恕淩操父子的罪責,淩操感激不已,連連稱謝。


    淩統的眸中卻是閃過了一絲憂色。


    孫權這番話看似大度,卻隻字不提自己不顧韓當性命,下令進攻之事,儼然強行進攻,射殺韓當,隻是他父子臨機決斷一般。


    淩操一純武夫,遠不及兒子這般胸有略謀,顯然沒有聽出這其中的意思。


    淩統卻覺察到其中異樣,心中未免產生了一絲隱憂。


    “顏良狗賊陣中有連弩利器,諸位若有什麽破敵良策,盡可暢所欲言。”


    孫權環視諸將,高聲問道。


    這時,沉吟良久的魯肅,拱手道:“顏良軍有連弩,登船肉博顯然不太明智,肅以為,下回用兵,我軍不妨在船上廣設盾手,待兩船相接時施用火攻,隻要將敵艦一燒毀,江中那些鐵連沒有了支撐,自然也就瓦解。”


    魯肅這一獻計,諸將紛紛點頭,皆是稱是。


    孫權也深以為然,捋須道:“子敬此計甚妙,很好,就叫將士且休整幾日,待恢複士氣後,咱們就用火攻一舉燒毀顏良狗賊的鐵鎖陣。”


    孫權言語中充滿了自信,帳中諸將的鬥誌,很快也變得高漲起來。


    “主公,澤以為,單隻我軍正麵進攻顏良還不夠,荊南劉琦那一支兵馬,也應該好好利用一下。”


    出言之人,正是闞澤。


    孫權眼眸一亮,“德潤此言何意?”


    “劉琦尚有黃祖一萬水軍,而荊南雖然偏辟,至少也可糾集起幾千步軍,這樣一支兵馬雖成不了大氣,但若能北出湘水,亦能威脅到顏良後方。”


    頓了頓,闞澤接著道:“所以澤以為,主公何不派人去往長沙,以結盟為由,令劉琦出兵進攻巴丘,到時兩麵夾擊,必可令顏良首尾不能相顧。”


    聽得闞澤獻計,孫權臉上露出一抹詭秘的冷笑,“德潤此計甚妙,咱們在這裏跟顏良血戰,豈能便宜了劉琦這小子,也該是讓他出點力的時候了,就讓他在顏良狗賊的屁股後麵,好好的燒上一把火。”


    眾中皆是哈哈大笑,原本兵敗的頹喪,似乎轉眼已煙銷雲散。


    ######柴桑。


    一場小勝,斬敵千餘,足以振奮士氣,卻並未讓顏良放鬆警惕。


    他很清楚孫權奪還柴桑的決心有多麽強烈,這碧眼兒連韓當這種元功老將都能犧牲,又豈會因損失了千餘士卒就放棄。


    那一場激戰之後,顏良繼續加固柴桑各自防禦工事,並是嚴密的監視吳軍的動向。


    不過讓顏良有些意外的是,自那一場失利後,一連數日,吳軍除了小股部隊的騷擾外,再不曾發動大規模的進攻。


    吳軍的沉寂,讓顏良隱隱感覺到,那碧眼兒一定在策劃著什麽新的陰謀。


    是日,柴桑軍府。


    顏良正與眾將議事,親軍急入,將呂蒙從巴丘發來的急報送上。


    “子明有急報?莫非是劉琦那小子不老實麽?”


    顏良心中已有預感,自己也不去看,隻叫親軍將呂蒙的急報當眾念出來。


    呂蒙的急報內容很簡單:


    近日細作偵察得知,劉琦糾集了一萬四千水陸兵馬,大有舉兵北上的跡象。


    果然如此。


    “劉琦這小子看來是沒被收拾夠,本將不去理他,他竟然還敢主動挑釁。”顏良冷哼一聲。


    徐庶捋須道:“劉琦此舉,定是應了孫權所邀,想要抄襲我們的大後方。以庶之見,劉琦估計也不會賣力多戰,他多半隻是想坐山觀虎鬥,想等我軍敗於吳人之手後,再趁機收取漁利。”


    顏良微微點頭,徐庶的判斷,正符合他所斷。


    但接著,徐庶卻又道:“不過我大軍主力盡在柴桑,江陵、夏口等地守備不足,而巴丘呂子明手中不過三千水軍,一旦有所差池,讓劉琦兵馬進入長江,則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庶以為,還是應該給巴丘適當增加些兵馬才是。”


    徐庶說得不錯,劉琦雖然勢微,但黃祖手中尚保持著一支完整建製的水軍,這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既然呂蒙向自己發來急報,那就表示呂蒙認為光憑自己的三千水軍,並不足以應對劉琦的水陸並進。


    沉吟片刻,顏良劍眉一橫,高聲道:“魏文長何在?”


    “末將在。”魏延拱手出列。


    “本將就撥馬五千步騎,急赴巴丘增援呂子明,你二人隻需堅守巴丘便是,待本將擊敗了吳人,回軍之後再與爾等蕩平了劉琦。”


    “末將得令。”


    魏延得令而去,帶走了顏良寶貴的五千兵馬。


    本來顏良能夠用於柴桑的兵馬,水陸兩軍加起來近有三萬五千之眾,如今為了增防巴丘,不得不調走五千之眾,柴桑的兵馬就隻剩下不足三萬之軍。


    而東吳方麵,自其攻下合肥,瓜分淮南之後,國力得到極大的擴充,一年多的時間裏,總兵力就擴充至十萬之軍,除掉駐守諸郡及要害關隘之軍,孫權可以動用的機動兵力更是約有八萬之眾。


    如今山越的叛亂之眾,在吳軍的圍剿下,多已潰散逃回大山之中,越來越多的吳軍得以調往柴桑前線。


    當顏良這邊剛剛調走魏延五千兵馬,情報傳來,三十裏外的吳軍大營中,卻又新添了一萬兵馬。


    兵力上的此消彼漲,讓顏良的劣勢顯得更加明顯。


    兩天的黃昏,顏良策馬行進在岸邊,視察著沿江防禦。


    駐馬江邊,看著自家頗為“窮酸”的水軍,顏良不禁感慨道:“此番擊敗吳軍之後,看來本將非得大造戰船不可。”


    話音方落,一絕斥候絕塵而來,直抵顏良近前。


    斥候們偵知,沉寂十餘日的吳人開始有了動靜,似乎有再度大舉進攻之勢。


    顏良這邊抽調兵力往巴丘,想必孫權已經偵知,這個時候也該是他進攻的時候了。


    讓顏良感到不安的並非是孫權的再度進攻,而是斥候聲稱,吳人從後方運來了大量的火油硝石等易燃之物,諸般跡象表明,孫權很明顯是想發動一場火攻。


    “孫權這廝是想用火攻燒船,看來這碧眼兒麾下果然不乏智謀之士,如此一來,還真有些不好對付。”


    顏良眉頭微凝,眼眸中掠過一絲憂色。


    這時,徐庶卻反而微微一笑,“主公放心,庶自有計策,定叫吳人的火攻無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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