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的反應奇快,隻轉眼間就轉守為攻,那橫掃而來的刀鋒,更是卷積著狂瀾怒濤般的勁力,直向顏良的腰間斬來。


    “好個黃忠,果然有廉頗之勇,我今日就跟你鬥上一鬥。”


    顏良心中戰意暴漲,長刀反手一蕩,也不使避式,反而傾盡全力以攻對攻。


    兩柄挾著狂力的大刀,撕破空氣,呼嘯著相撞。


    鏘~~星火四濺,激銳的金屬碰撞聲近在咫尺,灌入耳中竟是攪得耳膜隱隱作痛。


    二人身形同時震了一震,縱使是顏良,胸中也感覺氣血微微一蕩。


    這種感覺,自與馬超交手之後,顏良已很久沒有嚐到過。


    兩招交手,他已經判知黃忠的武藝絕不在自己之下,這絕對是一員武藝堪與馬超相媲美的絕頂武將。


    隻是,顏良骨子裏仿佛有一種遇強則強的不屈精神,如今撞上黃忠這等當世絕頂武將,他的心中非但沒一絲忌憚,反而是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烈戰意。


    “顏某縱橫荊州,很久沒遇上如此將的對手,黃漢升,顏某就跟你痛痛快快的戰上一場,哈哈——”


    狂笑聲中,顏良神威怒發,抖擻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舞刀攻出。


    黃忠一招交手時,也在猜測著顏良的身份,聽得對方自報家門時,方才確定了自己的推測。


    隻是,聽著顏良這般狂縱之詞,黃忠心中不禁是大為詫異。


    “人言顏良乃奸滑殘暴的狂徒,今日交手,看他這樣竟是頗有幾分英雄氣魄,莫非那些傳言是以訛傳訛不成……”


    狐疑之時,顏良的刀鋒已然襲至,黃忠不敢多想,隻得收斂心神,全力應戰。


    晨光下,兩個使刀的當世高手,當即便戰成了一團。


    顏良的刀法以綿長剛猛見長,招式上雖算不上當世無雙,但勝在持久,勝在越戰越強。


    而黃忠畢竟年勢已高,刀法上的剛猛不及顏良這等壯年,但刀式上卻頗有一番名家的造詣。


    憑著精妙的刀法,轉眼走過百餘招,黃忠竟與顏良戰得不分伯仲。


    隻是,黃忠在武藝上雖與顏良不分上下,但在“勢”上卻漸落下風。


    黃忠所處的荊州軍團,正處於潰敗之勢,而顏良的大軍,卻挾著得勝的氣勢。


    而今兩人交手之際,雙方所統的步騎之士也在交鋒,黃忠那區區幾百兵馬,又焉能是顏良這些虎狼之士的對手。


    慘嚎聲中,荊州軍士不斷的倒在血泊,殘存之輩雖在拚死的抵抗,但鬥誌氣勢卻在飛快的跌落穀底。


    軍勢上的敗弱,間接的影響了黃忠的精神,這位老將的心情,因是屬下的死傷而越加焦慮。


    精神上一落了下風,招式上便開始漸顯滯泄,兩百招走過後,黃忠刀鋒上的威力便開始減弱。


    此消彼漲,仗著得勝之勢的顏良,卻是越戰越猛,刀法大開大闔,一刀勝似一刀的剛猛。


    “此人的武藝,竟是越戰越強,當真是世所罕見,再這般下去,我這把老骨頭豈非要交待在這裏……”


    黃忠驚奇於顏良之勇猛,心中已漸萌生了退意。


    信心上一落下風,刀上的力道自然又降一成。


    顏良洞察人心,又豈會感受不到黃忠心理的變化,他知道,今日這一戰,眼前這位老將已經輸了。


    “黃漢升,你給劉家賣了一輩子的命,卻隻窩在長沙那麽個偏僻之地,英雄無用武之地,而今你何苦再給劉家賣命,不若歸順了本將吧。”


    激戰之際,顏良竟是抽得空隙,從容的向黃忠招起了降。


    黃忠心頭自是震撼連連,卻沒想到顏良竟如此的自信,生死大戰時,還能這敢這般自如的吐息說話。


    而聽得顏良那“挑撥”之詞,黃忠的潛意識的那一縷雜念不禁也被挑動。


    自問武藝出眾,不輸於當世英雄,卻被劉表閑置於長沙,長年累月,所能做的隻是平定叛亂,攻剿盜匪這等芝麻綠豆的小事。


    而且,一過就是十餘載。


    十年啊,天下英雄競相表演的十年,可他卻隻能默默無聞,轉眼壯士已近暮年。


    盡管他從未有過一絲怨言,但內心之中,竟又會沒有丁點的埋怨呢。


    心中恍惚一的瞬間,刀法上破綻頓露。


    顏良敏銳的覺察到了這轉瞬即逝的破綻,陡然間一聲沉嘯,攻勢突然暴漲,數不清的刀影,挾著狂風暴雨般的攻勢襲卷向黃忠。


    一時間,這凜烈之極的攻勢,竟將黃忠逼得手忙腳亂,隻能倉促的應付。


    但令顏良感歎的是,黃忠不愧是黃忠,竟是臨危不亂,生生的扛下了顏良一波狂攻,漸漸的穩住了守勢,將顯露出來的破綻一一彌補。


    又是百餘招走過,勝負依舊未分。


    隻是黃忠雖未敗下陣來,但到底年勢已高,雖勉強頂住顏良一波狂攻,卻已是氣息難定,粗喘不絕,臉龐上更是浸出了一層的汗珠。


    周圍的喊殺之聲漸息,黃忠的部下已被斬殺大半,顏良的兵馬正對黃忠形成包圍,再這般糾纏片刻,黃忠就要陷入孤軍奮戰的絕境。


    這個時候的黃忠,戰意也徹底消彌,尋思片刻,突然間撐起一口氣,反攻出幾刀強攻。


    瞅出空隙來,黃忠跳出戰團,縱馬拖刀向南落荒而去,口中叫道:“顏良,有膽你就追來,老夫與你再戰三百回合。”


    顏良撥馬便欲追擊,方追出數步卻猛然省悟,急是勒住了戰馬。


    他可不會忘了,黃忠不光武藝超群,還有著一手百步穿揚的神射絕技,演義中在與關羽交手時,更是背身射斷關羽頭盔上的紅纓,用弓神來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


    黃忠那一嗓子挑釁之詞,分明是想誘使顏良追擊,然後在趁機突施冷箭。


    若尋常之時,顏良倒也不懼黃忠放箭,但眼下天色暗淡,視野不明,不利於避箭,碰上黃忠這等弓神,若再窮追顯然就有些不太明智。


    “今日就暫且放你一馬,來日再想辦法收伏你這老將。”


    顏良收斂了戰意,便放棄了追擊的打算。


    雖如此,卻也不能讓黃忠嘴炮上占了便宜,勒住戰馬的顏良,便大聲道:“黃漢升,你想放冷箭射本將,本將偏不上你的當,今日就放你回去給劉琦帶個話,讓他識相的話趕緊卷鋪蓋滾出江陵,等到我顏良親自揮軍出去時,必讓他後悔莫急。”


    黃忠這時才方知自己的圖謀被識破,卻沒想到顏良看似粗魯勇猛,心下卻謹慎之極,當真是非同一般。


    耳聽著顏良的嘲諷之詞,黃忠既是惱火又是尷尬,卻不敢稍有停留,隻能縱馬匆匆而去。


    看著黃忠那一襲落寞身影消失在地平線,顏良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收了戰刀。


    回頭望去時,敵營望南的大道上,竟已是延伸出一條長長的血路。


    天光大亮之時,戰鬥方才結束。


    兩萬荊州軍被殺得是片甲凡不留,死傷過半之外,尚有四千餘人被俘,隻有五六千人僥幸逃得一死,望南潰敗而去。


    七路齊攻,大獲全勝。


    夜襲得勝的顏良,並沒有就此懈怠,便命魏延統軍五千,一路南下繼續追擊劉琦,將此前失陷的中廬、宜城等襄陽外圍諸縣和要塞,盡皆克複。


    至於那劉琦,那一夜的驚魂幾乎讓他嚇膽了破,一路不敢稍有停歇,日行三百裏,一直逃到了當陽城,直到黃忠從後邊趕過來,告知他顏良的軍隊並未有窮追時,方才得以喘口氣。


    逗留當陽數天,陸續有敗卒前來聚攏,劉琦好容易才收拾了四五千潰軍,而聞知從弟劉磐戰死的噩耗後,劉琦既是傷感又是驚恐,急又啟程望江陵退去。


    ######江陵城,諸葛府。


    大堂之中,檀香繚繞,諸葛亮的兩兄弟正在凝神對弈。


    執黑的諸葛亮輕搖羽扇,一派從容淡然,儼然勝券在握,而執白的諸葛均則是眉頭緊皺,苦著一張臉。


    沉吟半天不得落子,諸葛均卻忽然道:“二哥,大公子這般帶兵去進圍襄陽,你就一點就不擔心嗎?”


    “顏良的精兵良將盡在宛城,夏口城又被吳人圍得風雨飄搖,又有何可擔心。”


    諸葛亮淡淡一語,依舊是表情閑然。


    諸葛均頓了頓,卻又道:“可要是萬一顏良擊敗了袁譚,突然殺回襄陽怎麽辦呢,二哥可不要忘了上回西涼軍團之事呀。”


    諸葛亮笑了,那淡雅的笑容中,彌散著幾分嘲諷。


    “馬超有勇無謀,兵敗也是活該,袁譚身邊卻多的是謀臣良將,隻要他不犯致命的渾招,顏良就隻有死死的被釘在宛城。我說三弟,你就別想分我的神了,速速落子吧。”


    諸葛均的心事被拆穿,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又猶豫了一陣,隻得將一子勉強落下。


    “三弟,你的棋藝看來還有待提升啊。”


    諸葛亮似乎已看出勝局所在,拈起了一子,打算落子結束這盤棋。


    便在這裏,管家來報,言是前線的劉琦派了人來,有事要征詢他的意見。


    “讓他進來吧。”諸葛亮隻隨口一語,注意力依舊集在了棋盤上。


    不多時,一名風塵仆仆的軍士入內,見禮之後,神色凝重道:“顏良在宛城大敗袁譚軍,如今已率軍回師襄陽,小的匆匆趕來,是奉州牧之命,特有一事來詢問一下先生。”


    鐺啷~~那一枚棋子跌落棋盤。


    諸葛亮雲淡風輕的臉龐,瞬間為震驚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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