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布於許都的細作傳回情報,袁譚果然如顏良和徐庶所料的那樣,不顧豐倉之糧被燒,繼續率軍南攻南陽。


    不過這一次袁譚卻也吸取了教訓,臨行之前從洛陽一線急調了五千兵馬,加強了許都外圍諸如召陵等地的防禦,以避免顏良再以輕騎從新野偷襲。


    袁譚舉兵南下的同時,又命留守許都的辛評,瘋狂的從各縣的百姓家中搜刮糧草,以以他的四萬大軍繼續南征作軍需之用。


    數天後,袁譚的大軍再度開赴葉縣,兵鋒直指堵陽。


    而早在袁譚進軍南陽之前,顏良就已率軍先期抵達了堵陽城。


    考慮到袁譚糧草被燒,為了供給軍用,此番入境之後必會瘋狂的掠奪鄉野,以戰養戰,顏良為了不給袁譚留下一粒糧食,便事先下令將宛城以北諸縣的民眾,統統南遷,以避免給袁譚資以糧草。


    堵陽城位於顏良地盤的最北邊,城中有百姓四千餘人,顏良率軍抵達的第二天,便下令將這四千人盡數的遷往南下。


    幾乎在一夜之間,諾大一座縣城便成了一座空城。


    文聘等諸將們皆以為顏良打算據堵陽城死守,以之作為宛城北麵的屏障,卻沒有想到,顏良自遷走百姓之後,並未作任何加固城牆之舉,卻督促士卒們日夜趕建一項秘密的工程。


    顏良很清楚,堵陽城牆矮舊,即使再加固,也難以抵擋袁譚四萬大軍的進攻。


    況且他壓根就不打算固守堵陽,他所要做的,就是借這一座空城給挾著複仇之心,洶洶而來的袁譚當頭一擊,再次挫傷他的銳氣。


    這日的黃昏,袁譚的四萬大軍,終於出現在了堵陽以北,而且很狂妄的逼近堵陽城下寨。


    顏良站在城頭遙視不遠處的敵方營寨,但見旗旗跡天蔽日,槍埋森森如林,儼然一副千軍萬馬而來的囂然之勢。


    顏良當然清楚,袁譚這絕對不是虛張聲勢,自己此番帶到堵陽城的,隻有不到五千步騎,而城外的袁軍卻有四萬之眾,十倍之敵,這絕對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主公,敵兵甚眾,勢難正麵交鋒,不若今晚讓末將率軍劫營,趁其遠道而來,疏於防備之機,或許可以挫其銳氣。”


    眼見敵人勢大,文聘雖有所顧忌,卻並沒有畏懼,而是冷靜的獻上一計。


    顏良卻搖了搖頭,馬鞭遙指敵營,“你看袁軍營寨設得井然有序,深得立營之妙,遠勝於前番袁譚來攻,想來是這廝吃了上回的教訓,這次重用張郃為將,方有如此嚴整的軍勢,照這情況,劫營多半是勝算無多。”


    顏良否定了文聘的計策。


    文聘恍然有悟,為顏良眼光之犀利而敬服,卻又凝眉道:“袁軍中既有良將,兵力又十倍於我,倘若給他將堵陽城圍住,那時主公豈不深陷於險境,還望主公三思。”


    文聘雖未明言,卻是在委婉的建議顏良撤出堵陽,不要做無謂的涉險。


    “本將什麽時候說過要固守堵陽了?”顏良卻笑著反問了一句。


    文聘一愣,頓時便有些糊塗,心想主公你若不是想固守堵陽城,如果隻為撤出城中百姓的話,隻消一道命令,縣令便可辦妥,又何必大老遠的親率幾千兵馬辛苦趕來。


    “主公,恕末將愚鈍,主公的意思是……”文聘拱手相問。


    顏良正要用到文聘,便打算告知他自己的用意,卻在這時,城外一騎飛奔而來,自稱是袁譚派來的使者,前來給顏良下戰書。


    顏良遂叫將那信使放入。


    過不多時,信使上得城來,一副昂然態勢,見得顏良也不見禮,隻將一道戰書遞上。


    諸將見來使無禮,無不麵露慍色。


    顏良卻不以為怪,也不接那戰書,隻道:“本將倒想見識一下袁大公子有何文采,你便念將出來就是。”


    那使者遂將戰書展開,當著城頭顏軍將士的麵,大聲的念了出來。


    諸將聽著聽著,怒色是勃然而生,個個咬牙切齒。


    那根本不是什麽戰書,儼然就是一副勸降書。


    書中,袁譚以魏王長子的高貴身份,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曆數了顏良背叛袁家的諸般罪行,以命令的口氣叫顏良開城投降。


    唯有如此,袁譚方才會考慮減免顏良的罪行,否則,如果顏良一味的頑抗,他的大軍就將把堵陽夷為平地,而那些敢於追隨顏良“助紂為虐”之徒,城破之後,將格殺不論。


    袁譚的這道勸降書,當真是囂張之極,仿佛將顏良輾殺,便如捏死一隻螞蟻般易如反掌。


    左右文聘等諸將無不大怒,文聘更是憤然拔劍,欲要斬那使者。


    那使者嚇了一跳,慌忙收斂了囂張之意,大叫:“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什麽狗屁的“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斬殺使者之事,顏良上回跟馬超交戰之時,又不是沒幹過。


    耳聽著袁譚那囂張的勸降書,顏良心中的怒意也在如烈火般燃燒。


    隻是,他卻並未被怒火燒盡了理解,在眾將忿然之下,卻依然保持著冷靜。


    顏良一擺手,止住了衝動的諸將。


    眾將不得顏良示下,均不敢擅自動手。


    顏良看著那使,淡淡道:“袁大公子果然是夠氣派,你回去轉告他,想要取我顏良性命,盡管放馬過來便是,不必用此小兒手段來恐嚇本將,如果本將怕了的話,當年就不會跟他袁家決裂。”


    說罷,顏良擺手示意使者趕緊滾蛋。


    那使者生恐顏良變卦,對他下殺手,忙是逃下城去,匆匆的逃離了堵陽城。


    看著那離去的袁軍使者,眾皆既是憤憤不平,心中又生狐疑不解。


    他們皆想不通,以自家主公的性情,竟然能容忍得了袁譚如此相辱,這簡直是有些不可思議。


    主辱臣死,文聘第一個忍耐不住,憤然道:“主公,袁譚小兒欺人太甚,末將請與那小兒決一死戰。”


    文聘這般一言,其餘諸將皆也慷慨請戰。


    眾將忿然,戰意高漲,顏良見得此狀,心下卻暗自得意。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袁譚乏糧,此番來攻,為的就是速戰速決,最怕的就是顏良堅壁清野,據城死守,方才那一道極盡輕辱的戰書,分明就是激將之法。


    顏良早有所料,之所以叫那使者當麵念出,就是為了借著袁譚之手,來激起諸將的憤慨之心。


    照眼下的情況來看,顏良目的已是達到。


    顏良遂高聲道:“袁譚如此將咱們不放在眼裏,本將又豈能咽下這口氣,爾等放心,今日的相辱,本將馬上就會讓袁譚加倍奉還。不過,在此之前,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文聘以為顏良要下令出擊,忙拱手道:“請主公示下。”


    顏良不緊不慢的吐出了兩個字:“棄城。”


    棄城?


    一聽這話,左右自文聘以下諸將,一下子就都懵了。


    “本將不是早就說過,要給咱們的袁家公子送上一份迎接的大禮,本將自然要言而有信……”


    顏良說話間,嘴角悄然掠起一絲詭笑。


    諸將卻越發的茫然。


    #####激將之計未果,袁譚怒了,次日天一亮,袁譚便令全軍飽餐,幾萬大軍帶著雲梯、衝車等攻城器械,氣勢洶洶的殺奔堵陽北門而來。


    袁譚雖然懷著複仇的激憤之心而來,但他卻也保持著冷靜,他很清楚顏良的能力不容小視,故是他雖誌在必得,卻也做好了打一場慘烈的攻城戰的心理準備。


    然而,令袁譚感到驚奇的是,他的幾萬大軍殺到城前時,卻發現整個堵陽城已是人去樓空,城頭一線,不僅看不到一個士卒的身影,甚至連一麵旗幟都看不到。


    更讓袁譚感到狐疑的是,堵陽北門的城門竟已大開,吊橋也早已放下,就差百姓夾道歡迎的,就可以湊成一副堵陽歡迎您的景象。


    “莫非,顏良那匹夫當真被我的軍威所嚇到,棄城而走了嗎?”


    袁譚的腦海中,不由得閃現了這個讓人興奮的念頭。


    “大公子,顏良或許是擺下了一個空城的誘敵之計,咱們若是貿然率軍入城,萬一中了其埋伏就不妙了。”


    旁邊同樣狐疑的張郃,卻依舊保持著冷靜。


    袁譚想想也對,遂不敢麻痹大意,一麵令全軍嚴陣以待,一麵派小隊斥候入城偵察。


    半個時辰之後,偵察的結果令袁譚如釋重負。


    整個堵陽城確已是一座空城,不但沒有顏良一兵一卒的影子,而且連所有的百姓都走得一個不剩。


    袁譚仍不放心,連著又派出數隊斥候,將偵察範圍由城內擴展到城外。


    午後時分,袁譚終於得了讓他安心的結果。


    在堵陽城南的二十裏處,斥候發現了四千多的顏軍,應當便是由堵陽撤出的顏良兵馬。


    袁譚這下就放心了,他這才相信,顏良是真的怕了自己的強大軍隊,不得不選擇退出城牆矮舊的堵陽城。


    袁譚便自率一萬大軍進駐了堵陽城,其餘諸軍依城下寨,並派出各隊兵馬,去往堵陽四野掠奪軍資糧草。


    不覺已是入夜,袁譚和他疲憊而來的將士,已是在堵陽城中沉沉入睡。


    他們卻不知道,城堵陽城東,密林深處,五百雙鬼氣森森的眼睛,卻正凶神惡煞的盯著那夜色籠罩下的城池。


    他們在此間已經整整的潛伏了一天。


    不知不覺,夜已至三更,顏良抬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刀鋒似的眼眸中迸射著猙獰的冷笑。


    “時辰已至,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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