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裏的人很少,除了段恪,楚夫人還有她帶來的一個小丫頭就隻剩下幾個奉茶的丫鬟。


    還沒等走進,楚夫人那哭哭啼啼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她已經年近四十,可肌膚保養得很不錯,尤其是她旁邊的那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墨葡萄般的大眼睛如受驚的小鹿般,瑟瑟地躲在楚夫人身後,怯怯地望著端坐在上麵慢條斯理地喝茶的男人。


    “段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們母女倆做主呀,老爺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也不活了呀!”楚夫人暗暗朝她身後的小姑娘擠眉弄眼,“快芝梅,你快去求求段大人呀!”


    芝梅……楚芝梅,廢妃楚氏的同母妹妹。


    楚芝梅在母親的鼓勵下,緩緩走到段恪身邊跪下來,輕咬著下唇抬起頭揪著段恪的衣角。


    我扮過男子,常年以男子的身份自居以至於行為舉止眼光什麽的都跟男人很像。這樣的楚楚可憐的佳人以如此卑微的姿態討好一個男人,沒有男人能夠拒絕。


    譬如此刻,有嚴重的潔癖的段恪就好整以暇地端詳著楚芝梅,並沒有拒絕她的觸碰。


    之前碧月跟我說過,年前的時候楚大人還著急地暗中找關係想把那十三歲的幺女送進宮,可是後來齊鳶跟段恪掌權了之後他便開始改變了態度,並不著急給他小女兒找人家了。


    楚大人這是在伺機尋良木而棲,背叛了齊睿轉投段恪的麾下,顯然相比於做皇妃還不如做段恪的妻妾。


    四小隻瞧見這場麵當即變了臉色,慌張地欲要上前去阻止楚芝梅的靠近。


    “慌什麽。”我慢條斯理地拽住春風秋雨的衣角,將她們揪了回來。


    這戲還挺好玩的,我還沒看夠呢。


    嘖嘖,一時想不出法子來整治我,便想從段恪身上著手。他們就不怕再把自己僅剩的一個女兒送進來公主府給段恪做侍妾,再被我一個“不高興”給弄死了?


    楚夫人顯然並沒有發現我的到來,她瞧見段恪沒有拒絕,估摸著有戲喜不自勝,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悲傷情緒被眉梢掩飾不住的欣喜破了功。她仍舊努力做悲傷裝:“大人,臣婦就這一個女兒,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現在楚府也不安全了,臣婦唯恐芝梅這丫頭也像她爹那樣慘遭毒手……大人!”


    楚夫人悲戚地跪伏在地上,聲淚俱下:“還望大人憐憫則個,收留芝梅給她一條活路,我們楚家必定為大人出生入死,肝腦塗地!”


    我都想給她鼓掌了,這話說的誠懇又讓人不忍拒絕。


    若是剛剛隻是有些懷疑的話,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了,這些話就是楚大人讓她說的。楚芝梅隻是“寄養”在段恪這兒,而不是成為小妾。主母看小妾不順眼還可以打罵甚至打殺了,可寄養就不一樣了,身為為段恪出生入死的心腹的女兒,段恪定然不會薄待了她。


    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安全的問題,甚至她自己摔了傷了也可以賴在我這個公主府的女主人身上,栽贓陷害個善妒的名聲。然後讓段恪一點點疏遠我喜歡楚芝梅那個看似無害的小白兔……


    “妡兒,你覺得如何?”段恪唇角微勾,恍然抬起眸來問我。


    我正看熱鬧看得歡快,段恪突然出聲不光是我,連楚夫人跟楚芝梅都嚇了一跳。


    “二,二公主……”楚夫人的臉頰上還掛著兩行淚,裹著脂粉往下淌。她瞧見我甚是尷尬,也忘記了繼續哭嚎。楚芝梅還跪伏在段恪腿邊,這氣氛一時間變得不是一般的尷尬。


    我隻好提著裙角進了花廳,坐在段恪旁邊捏起一顆葡萄自顧自吃起來,“這事兒駙馬做主便好,問本宮作甚。”


    “還不是擔心妡兒會吃醋?”段恪伸出手來,用拇指的指腹輕柔地抹去我嘴角殘留的葡萄湯汁。


    吃醋?開什麽玩笑,就算吃醋也該是吃青蓮的醋才對。


    可麵對段恪那似笑非笑玩味的半眯著的目光,很顯然絲毫不用懷疑,我若是如此說他絕對會擰掉我的腦袋。


    “咳,楚姑娘這年紀都能做你的女兒了,本宮又怎會生一個瘦的跟個蘿卜幹兒似的可憐的孩子的醋呢。”我嘴角掛著和藹的笑,將臉色又青又白的楚芝梅拉起來,輕撫她的手背,“楚姑娘若是不嫌棄便住下來吧,本宮跟駙馬會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的。”


    聞言這話,不光是楚芝梅,連楚夫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尷尬地杵在那兒。即便成功地把她的女兒送到了段恪的身邊來惡心我,但是似乎並沒有那麽高興。


    “你真要把她留下來?”朝露跟晚霞帶著楚芝梅下去收拾房間,段恪托著腮沉眸望著我。


    不然呢?把她們哭哭啼啼的娘倆趕出去?我才不當這個惡人。


    吃瓜百姓總有一種特性,弱小無助的人說的話更容易讓人相信。楚家現在算上比較倒黴催的了,若是沒得逞出去添油加醋,指不定又要說我什麽。


    經曆了辛歸那一遭,我深刻了解到名聲的重要性。


    不就是裝嘛,我也會,身邊就有段恪這個現成的範例,絕對裝得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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