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了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來:“然後,帶我……回家嗎?”


    在我的注視下,齊睿緩緩搖了搖頭。


    “朕,救不了你了。”他垂下眼眸,“認罪吧,如此……朕也能得到皇姑姑的信任,不再為難朕為難朕的孩子。”


    認罪?認什麽罪。


    我突然笑起來。


    讓我堅持到現在的希望,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兩個陌生的小太監把我從鐵鏈子上放下來。我癱倒在地上沒有一絲力氣,眼瞧著他們再次將那張認罪書放到我跟前。


    “朕已經給虞景熙跟青蓮賜婚了,過兩日便訂婚期。青蓮那孩子啊,隻一眼就愛上了他,他們兩個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過你放心,青蓮從皇姑姑那裏求來了寒蠱的母蠱,虞景熙的蠱已經解了。”齊睿歎息,“你認了,辛府的那些下人也能留個全屍……白千夜他們已經被關起來了。行刑的時候,還能最後再看一眼青蓮駙馬。”


    “青瓷駙馬”四個字宛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我的心髒上狠狠剜了一刀,那絕望的鈍痛甚至蓋過了身上刻入骨髓的鞭傷。


    “你騙我。”我死死盯著齊睿的臉,想要從他的神色中找出一絲的鬆動。


    我才不信,那張字條還被我貼身珍藏著,他在等我。隻是這幾日受刑,可能沾了汙血。


    齊睿蹲在我跟前:“朕若是編的,如何知道虞景熙中了蠱,又如何得知母蠱在何處?”


    我渾身一僵。


    紙筆在我麵前攤開,甚至為了方便我簽字畫押還細心地放到我手邊。


    “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死?”


    “朕……自身難保。”


    我無力地趴在地上,淒涼一笑:“那你殺了我吧。”


    齊睿沉默了片刻,搖頭:“你得先簽字畫押。”


    我盯著麵前的那張紙,縮起手指頭。


    他沒有再勸我。站起身來後退兩步,那兩個宮人按住我的手指,強迫我拿著筆也上麵簽字畫押,手指頭都被掰得變了色。


    我死死盯著齊睿那淡漠的背影,他拿到了認罪書再也沒看過我一眼,抬腳便走。


    我盯著著陰暗的地牢裏透過頭頂那唯一一扇窄窄的窗子,隱隱能看到奢侈的陽光。一夕之間,天地都變了樣。


    “齊睿,即便在我替你背黑鍋天下所有的人指責我謾罵我,在明州城生死一線得知自己大概是被流放了的時候,我也不曾恨過你。”


    齊睿的腳步微微一頓,仍舊頭也不回,聲音幾近冷漠:“那你現在恨我吧。”


    恨?


    可是為什麽我仍舊恨不起來。


    那抹伴隨貫穿了我大部分人生的明黃色身影毫不留戀地大踏步離去。


    我希望他能回頭來看一看我。可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也不曾回頭,哪怕是一眼。


    角落裏恍然響起一聲長長的歎息。


    “何苦呢。”熟悉的嗓音傳來。一襲血紅長袍的段恪慢悠悠踱步到我跟前,蹲在我身邊挑開了我的衣帶。


    他的力道很是輕柔,熟練地似乎常做這些事。破碎的衣裳一件件剝下來,粘連著皮肉撕扯開來血流湧注。


    可我仿佛感受不到疼痛,顫巍巍地抓住他正在給我上藥的手,啞著嗓子問他:“他……真的要娶青蓮公主?”


    “是。”段恪輕飄飄拂開我的手繼續上藥,“聖旨已經擬好了,正在送往虞府的路上。”


    我趴在地上笑,笑著笑著眼淚流了下來。


    “段恪,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段恪笑,“你說。”


    “你可不可以殺了我?”


    段恪搖頭:“不能。”頓了頓,他又道,“但是我會帶你出去,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


    出去了又如何。


    齊睿拋棄了我,虞景熙娶了別人。我又能怎樣?


    他明明說過等我回家,說過蠱毒解了便娶我。可我他的蠱毒解了,卻娶了別人。


    我終究沒跟段恪走。


    段恪將藥瓶放到我手邊:“一日三次,我會讓人送來幹淨的熱水來。”他忽地輕笑一聲,“不跟我走,你會後悔的。”


    我沒搭腔,隻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扇窄窗。


    相比於離開這煉獄,我倒更想看一眼虞景熙,哪怕是最後一麵。


    我要問一問他到底為什麽,齊睿逼迫他他都不肯妥協,為何到了娶青蓮的時候就這麽快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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