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今日,他的小兒子卻又問他,你又何必不自量力!


    他不由震怒,正想說著什麽,卻是被從人群裏走出來的邵玉清攔下,“裴哥,息怒息怒,年輕氣盛嘛,難免一時受了蠱惑。”


    說完他還似有似無地瞟了一眼吳蕪。


    裴縉繞見他瞧著蕪蕪的眼神充滿打量,忍不住又將蕪蕪往身後護了一護,森冷的眼神瞥向他。


    邵玉清搖頭失笑,眼裏演的是親和,心裏卻恨不得跟米家的人沒有半點牽扯,“你是小蕪吧?”


    吳蕪被他問起,自然不好裝傻,忍不住反諷問了一句,“原來邵伯還記得我?”


    “怎麽會不記得?”他朗聲一笑,“你和我家勁庭早訂了娃娃親,隻可惜……”他把話頭一轉,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你大哥簡直魔障了,竟動手殺了我的長子,後來你母親帶著你們兄妹二人遠走高飛,看在米家對邵家多有幫襯的麵子上,我也隻當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甚計較,可你偏跑到我眼前晃悠,你說,這筆賬怎麽算?”


    邵家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無恥,簡直刷新了她的下限。可如今她既是有膽量回來,也不怕他們當麵指責,於是,她挑了個偏題的話來講,“原來邵伯也還記得米家曾對你們有恩。且不提別的,彼時三年大饑荒,你們邵家落難以致饑不果腹,外公親自將令妹養在米家,當年的你不可口口聲聲說欠了米家一條命,可我大哥當真要你們邵家還了,如今卻是翻舊賬,邵伯不是自打嘴巴子又是什麽?況


    且……”


    她頓了一頓,並不打算吃啞巴虧,又道,“我哥的未婚妻生生被你兒子奸汙,被逼得無顏苟活。我倒想問你一句,蕙清姐的命又該誰來賠?”


    當年之事涉及米邵兩家的辛秘,邵家費盡心思地捂嚴實了,卻被她三言兩語地翻出來。她心知邵玉清怕是料定了她不敢當眾翻出來,“我倒還想問問,要不是邵勁庭懷恨在心,將我囚禁,我又豈會被逼得發瘋?母親被你們逼得走投無路,隻得帶著我們兄妹二


    人四處躲避,這筆賬又該怎麽算?你當真以為當年諸事過去了?妄想!”


    邵玉清被她犀利的話語逼得連退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左右而言他,“胡說八道,邵家怎麽是忘恩負義之輩?否則這些年也不會派人多方打探你們三人的下落?”


    吳蕪微微閉眸,隨即一笑,輕飄飄道了一句,“那倘若是為了殺人滅口呢?”


    邵玉清一聽,心頭“突突……”直跳,畢竟當年做得太絕,他總歸是心虛,而吳慕興聽完,卻是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幾乎不敢相信,扭頭掃了一眼邵氏兄妹,心裏驚濤駭浪一樣奔湧,“玉燕,你不是說她和別的男人私奔了?”


    邵玉燕一時忐忑不安,不過她倒聽沁茹她媽提過在景城一個鎮上碰見過,於是提高了聲音,尖銳說道,“沒錯,小月姐和米家以前的養子私奔到鄉下去了。”


    吳慕興滿心的期待又一次落空,不由仰天長歎。


    吳蕪見狀,他不在乎妻兒子女遭人追殺,卻是介意母親曾對他“不貞……”


    一個不忠的男人,他又有什麽資格?


    她又是一哂,“我勸你還是別以己度人,畢竟狼狽為奸的是你們!”邵玉燕又要反駁,“小蕪,那時你年歲太小,不明真相,隻聽了你媽媽的一麵之詞。縱然你不信我,可你母親確實和一個男人生活在鄉鎮上,那個男人就叫楚鈺,難道你敢


    否認?”


    吳慕興一聽,心頭又是被刮得一陣抽疼,眉頭一皺,“小蕪,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吳蕪見他滿臉的猜忌,心裏一陣漠然,當真是不在意了,所以他是笑是哭,都覺得無所謂。


    但不管怎麽樣,她都是不願意母親被人辱沒了去,“所以你出軌在前,還指望著我母親對你守身如玉?您就不能公平點?”


    她又扭頭瞥向邵玉燕,已是氣得渾身發抖,男人見她麵色蒼白,卻仍咬著牙硬撐,心疼得不行。


    吳邵兩家,一個比一個薄涼,一個賽一個無情,如今他也算是見識到了。


    簡直是豺狼虎豹。


    如今他也終是體悟到了吳準的用心良苦。


    吳蕪雖也聰明伶俐,但到底爪牙不利,羽翼未豐,和眼前這些手上占滿血腥的人硬碰硬,怕隻會被吞得連渣都不剩。


    當年,吳準不是不信任他,是怕他沒有最後的能力保護吳蕪,所以才不得已將她帶走。


    他也不願她有任何閃失。


    這樣一想,他心裏也釋然了。


    他微微側身,捏了捏她柔軟的手心,而後又從她後背橫過去,攬著她的手臂,低聲道,“跟他們爭這些有什麽意思,橫豎一個兩個逃不掉,我們回家去吧。”


    不管是曾經多麽親近,也不管血濃於水,終究是令她心寒了。


    吳蕪逞一時口舌之快,也並非出自本意,而今日她的所有作為,也未曾跟他通過氣,難為他願意替她兜著。


    她微微點頭,“嗯。”


    男人征得她同意,也不廢話,對著梅森和袁仁禮使了個眼色,攬著她就是要往外走,根本連聲招呼也不願意打。


    裴振鐸見他越來越放肆,連裝一下也不願意,讓他在邵家人麵前丟盡了臉麵,也是上火,“誰讓你們走了?”


    縱然已經是縉饒接任裴氏,可他還是瞧不順眼。明明是一個媽生的,他偏偏隻倚重病弱的長子,這究竟是什麽道理?


    有那樣一個徹底失望的爹,吳蕪多少懂男人心底的苦,被裴振鐸一喝,倒真停住了腳步。


    裴縉繞卻並不打算理財,攜著妻子還想繼續往前走,卻見她不走了,不由俯下身子說道,“別擔心,咱們隻管走咱們的。”


    “等等--”她伸手抓著男人的手,可他的手掌太大,她握不住,隻得抓緊他的拇指,抬頭望著裴振鐸,忍不住譏諷一句,“剛才送給我父親那句話,同樣送給您。”她說什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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