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慶也不管她走沒走,扭頭勉強扯出一記笑意,“快進屋去吧。”


    他仍走在前頭,楚俏夫妻緊隨其後。


    “讓你們看笑話了。”楊宗慶放慢腳步,扶額道。


    楚俏與男人相互對視,心裏也是唏噓,“不防事,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楊宗慶在梁羽小產之際提出離婚,興許他還有一點愧疚,可經她屢次吵鬧,隻會叫他越發心寒。


    楊宗慶搖頭一歎,“弟妹,以前就是對不住你了,以後她再鬧,你別搭理就行。”


    大門一開,就有幫傭的阿姨迎上來,楊宗慶笑道,“阿姨,我帶了兩位朋友來,中午想吃您做的糖醋魚。”


    幫傭阿姨點頭應著去了廚房。


    楊宗慶領著兩人進客廳,摘下帽子,“隨便坐,天熱,我給你們拿冰水。”


    正說著,他就直往角落那碩大的冰箱走去,拎了兩瓶汽水出來。這年頭哪戶人家有縫紉機、手表、自行車和收音機這“三轉一響……”就算是很了不得,冰箱還真是罕見,能喝上冰水已是壕中之壕,汽水一瓶也得兩三塊,可他眼都不帶眨


    的就遞過來了。


    楚俏曉得楊宗慶家底殷實,可沒料到他出手如此闊綽,心道梁羽這輩子恐怕真得後悔死。


    她低聲道謝,堪堪接過,正好奇地盯著汽水瓶上的商標,忽然就被男人抽走了。


    隻見他一麵和楊宗慶說話,一麵不動聲色地緩慢地把瓶蓋兒擰開,遞到她手上還忍不住叮嚀一聲,“冰鎮蘇打水涼氣足,別一下喝太多,待會兒容易打嗝。”


    楚俏知道他早年間跟著已逝的公公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過汽水那麽貴,他總不會常喝吧?


    於是,她不由多問了一句,“你怎麽曉得?”


    “在書上看過,”他眉色淡淡,眼裏泛著不知劉裏的深意,而後又抬頭問楊宗慶,“被分配到在哪裏的基層?”


    楊宗慶猶豫了一下,不過也知繼饒夫妻不是多舌之人,也把話說得敞亮,“在融城的望舒村,繼饒,你也曉得梁羽不依不饒,我怕她知道了非追著跟來……”


    男人明白他的為難,深眸裏蘊著幾分不舍,點頭道,“放心,我和俏俏斷不會多嘴。倒是你,融城地屬南方,離景城也遠,怕是會水土不服,你多注意著點。”


    楊宗慶心底淌過一股暖意,“當年咱倆一塊在北疆集訓,那兒海拔高,暴雪紛紛,一待就是三個多月,不也一樣挺過來了麽?”


    憶起往昔,男人也是幾度感慨,話也多了起來,楚俏坐在一側托著腮慢慢聽著,他們口中所述說的全是她不曾參與的艱難與崢嶸,也覺得有意思。


    楊宗慶正說得起勁,遇見梁羽時的陰霾一掃而光,眉色飛揚。


    忽然,樓上就響起一道嚴肅的聲音,“家裏來客人了?”


    楊運國年近古稀,肩背仍立得挺直,一身線條挺括的軍裝無不透著森肅,手裏拄著拐棍,見來人是陳繼饒夫妻,峻冷的麵容有了一絲鬆動。


    楚俏隨丈夫起身,見男人身姿筆挺,朝楊老“啪……”一下敬了個莊嚴的禮,也含笑著彎腰躬身。


    “爸,您怎麽在家?”楊宗慶微微訝然,他今天不是要下基層慰問麽?“有些咳,軍醫不建議出行,還告訴你媽了。”楊運國渾濁而獨到的目光掃過麵前的小兩口,尤其見楚俏嬌婉地立在她男人身側,隨著一道見禮,難得露出了笑容,“來了?


    宗慶可是盼了好幾日。”


    陳繼饒瞧著楊運國胸前明晃晃的軍功章,除卻俏俏受屈那次,此人還是值得敬重,於是頷首說道,“嗯,過來和宗慶聚聚。”


    楊運國神色溫和了許多,指了指沙發,語氣難得輕鬆道,“都別拘著了,坐下吧。”


    四人一道落座。


    楊運國一來,場麵一下拘謹了不少,基本是他問一句,旁人答一句。


    他見楚俏的右手竟纏了厚厚一層紗布,不由多問了一路,“丫頭,我怎麽瞧著你的手越發嚴重了?”


    家醜不外揚,楚俏也沒多提,隻道,“在家不小心手被砸傷了,過幾日淤青消了就好。”


    “怎麽好端端地被砸傷?”楊運國多少瞧出她眼裏的躲閃,“不是特批了錢下來?”


    楚俏一下支支吾吾,求救的眼神投向男人。


    陳繼饒斂著眉目,想著那筆錢拱手讓人,俏俏心裏總不甘心,他沒法出麵,但不代表楊家沒那個本事。


    他索性把事情攤開了說。


    楊運國默默聽完,麵色發沉,語氣綿長,“竟還有這事?”


    他又扭過頭問兒子,“緝拿毒販前一次的任務,你不就是配合市裏的公安局抓一批持械鬥毆的地痞?”


    經他一問,楊宗慶想起來了,也是那次他和老攀才認識市局的人,虎子走丟那次也曾請市局幫忙,“嗯,那群地痞在高利貸裏專門負責收賬。”


    “他們上頭的人是誰?”楊運國擰著眉頭問道。


    “我聽市局的人提過,最上頭是劭家,嫁去吳家的當家夫人似乎也牽涉其中。”


    市政裏的幾大家錯綜複雜,陳繼饒多少也有幾分知情,挑著眉頭問道,“吳家不是和肖副隊家的弟妹是親戚?”


    他們說得隱晦,楚俏聽得一頭霧水。楊運國卻不放在眼裏,悶哼一聲,“上次劭家那小子帶人把一棟民房給移了,被人告了一狀,還驚動了省部,要不是他爹費勁吧啦地遮掩,隻怕是要進去了,竟還敢那麽囂


    張!”


    基本是一個圈子,楊宗慶也聽說過,隻不過他一貫不屑與那幾個公子哥為伍,隻道,“劭家分管景城的管道和煙草,油水最肥,省部又有吳家罩著,自然囂張!”“再囂張他敢惹軍隊?”楊運國就不信邪了,跺了一下拐杖,瞧著陳繼饒夫妻道,“這事我打電話給邵秦正問問,他要是真敢把那八百塊給吞了,我就有本事把他的老巢給端


    了。”


    有他過問,拿回錢自然是十之八九了!楚俏心裏一樂,抬眼去瞧男人,隻見他態度恭順,眉宇間淡漠如水,“多謝首長,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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