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等而言,天道便是護佑這一方世界的最大神明。”蕭壽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的麵容十分肅穆,對於熟悉他的蕭祿和蕭福而言,其實平時真的沉默寡言的他十分反常。


    但這種反常隻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王離給蕭壽的感覺的確十分凶險。


    “怎麽會?”


    蕭祿和蕭福皺著眉頭仔細的看著王離,他們兩個人再怎麽看,都覺得王離是個乳臭未幹的逗比,哪裏有什麽格外的凶險。


    蕭壽卻是看著王離等人已經接著說了下去,“我們對於天道而言,隻是神明的仆人,是它的虔誠信徒。我們拜伏在台階下,即便仰望天道,也如同看高聳入雲層上方的神像,根本無法窺及全貌。我們隻能盡可能的將它身上的汙垢除去,盡可能的將它身上的剝落填補,盡可能不讓蟻蟲蛀壞它。但我們十分清楚,若是它倒下,它崩塌,那我們這些所有處於它護佑之下的人都會隨著它的毀滅而毀滅,會被砸死。”


    “每個人都是天道,都是它的一部分,那幾名大帝之中,曾有人說過,天道法則便或許是這方世界眾生意誌的顯化,它不會是任何一個生靈的意誌,它不會偏袒任何一個生靈,不會受任何一個生靈的意誌左右,但它的確是眾生意誌的匯聚。”


    蕭壽的目光最終落在王離的身上,他緩慢而真誠的說道:“原本我完全沒有告知你我的姓名的必要,但之所以按你所說告知於你,之所以和你說這些道理,便是想要你明白…我們的行事,並非為我,而為天道,所以希望你不要為難我們。”


    如果這是演戲,王離還真的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情真意切,不得不承認對方三人的演技都在自己的演技之上。


    他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我真的不想為難你們。”


    他看著蕭壽,誠懇道:“你說的道理我真的認真聽了,那你的意思,這天道法則原本就是眾生意誌顯化,那我想問的是,你們捉蟲山是自認為是天道的仆人,還是天道法則就直接顯化成一個人,走到你們捉蟲山的人麵前,告訴你們,你們就是他的仆人,你們應該要這麽這麽做?是你們認為,還是天道法則親口告訴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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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壽的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很難回答王離這個問題。


    王離直接道:“你有沒有見過天道?”


    “當然沒有。”蕭壽道:“天道浩渺,我們仰望天道,也如同看….”


    “看高聳入雲層上方的神像嘛,你剛剛說過了。我記得清楚的很呢。”王離無奈道:“但這也不就是你們師長告知你們的道理麽,這道理又不是天道親口告訴你們的。”


    “你這…”蕭祿和蕭福臉色難看起來,他們覺得王離是強詞奪理。


    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已經被王離打斷,“那這麽說吧,你們的典籍裏麵有沒有記載,你們的祖師和曆代師長有沒有直接見過天道,有沒有直接從天道的口中得知天道要他們這麽做?”


    “我捉蟲山祖師,都是從無而生,原本就是天道法則的一部分,原本就是相當於天道意誌,此點無需質疑。”蕭壽的眉頭在此時卻是鬆開,他毫無停頓的


    說道。


    “什麽意思?”王離愣了愣。


    “源自天道,不為人世法則所理解,就如你口中所說那不死邪屍。”蕭壽說道。


    一片嘩然。


    整個道觀內外盡是不可置信的驚呼聲。


    王離也驚了,目瞪口呆,“你們捉蟲山的祖師也是憑空而來,和不死邪屍一樣,世間修行者都搞不清楚他是從何而來的東西?”


    “隨天道而生,從無至有。如何能說是搞不清楚從何而來?”蕭壽說道。


    “那關鍵也不合道理啊。”王離頓時叫出了聲來,“那按你們的做派,你們的祖師就是不合乎道理的邪生之物,你們首先要對付的就是他這樣的存在啊。哦,這下好了,你們捉蟲山源於這種不合道理的東西,結果世代又以補天為任,又到處對付這種所謂不合道理的存在?”


    “你不要強詞奪理!”王離的這些話,在此時的蕭壽看來就真的是強詞奪理了,他看著王離,道:“按你這麽說,難道天道顯化在你麵前,也要首先向你解釋它為何是天道,而不是別的什麽東西麽?天道自己清楚自己是天道,就如我們祖師十分清楚是天道維係的法則之一,是應天道意誌而生,他如何使得你相信?他就算喊出天道來,讓天道親口說是的,那你還不是要天道先證明它是天道?”


    蕭壽這一番話語其實很有道理。


    王離倒是沒有想到蕭壽居然如此講道理,他都聽得忍不住笑了。


    他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那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覺得天道法則是不變的麽?”他忍不住笑著看著蕭壽說道。


    蕭壽莫名的覺得有些凶險,他微微皺眉,道:“天道法則自然不變。”


    “那你剛剛還說,如果天道法則是一個瓷盆,那它用了時間長了,自然會有裂縫,會有缺口,那它怎麽可能不變?”王離說道。


    蕭壽平靜搖頭道:“不管如何裂縫,隻要它不徹底損毀,它就還是個盆子。”


    “但是盆子有不同的用途啊,它可以是個菜盆,但也可以變成個果盆,甚至還能變成個尿盆。”王離道:“你方才也說得很清楚,天道乃眾生,眾生既是天道,天道乃眾生意誌的顯化,那天道源自我們這方世界之中所有人的意誌,那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生靈的意誌怎麽可能是一樣的,天道既然是匯聚無數生靈的意誌,這些生靈都在變,天道怎麽可能不變?”


    所有人全部愣住了。


    所有人其實潛意識裏都第一時間覺得王離是在胡攪蠻纏,但等到王離說完,所有人卻偏偏又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甚至有些人都不由得覺得精彩。


    蕭壽沉默下來。


    他辯不過。


    而且他覺得按照王離這樣的辯法,辯題似乎也被帶的有些歪。


    “那如果按你說,天道法則是會變的,又能說明什麽?”他直接說出了心中想法,“你接下來想表達什麽樣的意思。”


    “就按你方才所說的意思推論,天道法則運行的時間越長,便越是會出現各種紕漏,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錯誤,而且按你的意思,似乎內力外力都有無數的隱患可以促成它的錯漏,比如內有發現它的錯漏而刻意利用之


    人,有盜竊天道之能的人,有刻意想要造成它錯漏的人,還有忘憂山和你們這種天道法則創造的產物,但其中又有些人偏離了原先的軌道,難道這些原本該聽話的仆從偏離了軌道,它們就不會對天道法則的運行發生損害,就不會產生更多難以管理的錯漏?”王離緩慢而清晰的說道。


    聽到這裏,何靈秀和顏嫣互望了一眼。


    何靈秀真的是不得不佩服這個雞賊。


    說實話她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這樣的水準。


    這雞賊明顯是一邊擺事實講道理,一邊還順帶著挑撥關係,這明顯是給忘憂山找事呢,而且最關鍵的是,還如此有據有理,如此不露痕跡。


    果然,這些話語倒是讓蕭壽等人覺得有理,他們的目光頓時都劇烈的閃爍起來,似乎直接就在評估忘憂山對於天道法則的損害。


    “這還隻是內部的混亂,還有外力的損害。既然說天道是這方世界的眾生,那外來的天魔之內肯定不屬於這方天地的眾生,不管天魔是湊巧自己到來,還是這方世界的人刻意透露了這方世界的氣息讓天魔到來,但天魔肯定屬於外來的法則,每一個天魔的到來,恐怕都會給天道法則造成嚴重的損壞。”王離接下來的話,頓時讓顏嫣和一眾準道子人物都肅然起敬,心中都覺得此人不愧是東方邊緣四洲年輕修士公推的聖師,果然不凡。


    “你說的不錯。”蕭壽的思緒也不由自主的被王離帶動,“天魔的到來往往不屬於天災,而是人禍,修真史上十次天魔入侵,往往有七八次都是因為世間的陰謀,很多都源自於一些大能想要破壞原有秩序。”


    “你看,你都說我說的不錯,對吧。”


    王離演技頓時浮誇起來,他洋洋自得,道:“所以說啊,你說天道法則自隨著這方世界誕生到現在,經過了多少破損,它還有可能是原先的天道法則麽?你們也說捉蟲山麵對天道法則也是渺小如螻蟻,一點點螻蟻,修補這天道法則,修補的能有破損的多麽?你們修來修去,天道法則有更好麽?恐怕沒有吧?”


    王離此言一出,蕭壽等三人全部變了臉色。


    “天道法則,是不是反而越見崩壞,反而崩壞得更嚴重?”王離想到之前這裏的燧道人所言,他說話便更有底氣,“所以說這天道法則已經如同沉屙難治的病人,但你們卻隻是摳摳雞眼的修腳匠,你們摳摳雞眼有什麽用,反正也影響不了大局,而且反而猶如庸醫亂用藥,說不定這裏修修那裏補補,反而導致元氣法則更加錯亂,這裏對了,那裏錯更多。”


    “哪怕我承認你們捉蟲山是天道仆人,是天道的信徒,的確是為天道做事,我也承認你們祖師說不定很能理解天道的意思,但就算你們祖師一直活到現在,他不變,但天道不變麽?”


    王離說到此處,已經讓道觀內外一片死寂,但王離卻還不滿足,他看著這三名徹底變了臉色的修士,說道:“說不定天道自己就想來一個狠的,想來一個徹底的了斷,涅槃重生,說不定很多的異數,也都是它用來自救的手段,和你們的存在,也隻是它改變和維係自身的手段,你們又怎麽斷定,就你們的這種做法對天道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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