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許平和李清河都睡在船上,當然,不同的房間。


    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這話看來純屬胡扯……默誦著通玄經的許平,感受著體內真氣的增長, 感慨萬千。


    有人寂寞的時候,就想找個人玩玩……感情,而他一寂寞,就想找個鬼拿拿獎勵。


    之前趁著夜色出去,他在附近轉了一圈,一根鬼毛都沒看著。


    不是說逃出來的鬼, 有萬巨嗎,都在哪呢?夜深人靜,許平默誦著通玄經,緩緩進入夢鄉。


    “許平,為何掠取本城隍的香火,是何居心。”船外一聲大喝,許平猛地驚醒坐起,隻覺周遭陰風陣陣。


    起身推窗,月光灑落。


    月朗星疏,月光如霜雪鋪地,碼頭上立著一道身影,大紅官袍,白麵黑髯。


    在其身後,站著兩個青麵獠牙的鬼差,手持黝黑鋼叉。


    幾個過路的行人,徑直走過,似是壓根沒有聽見剛才的暴喝,也看不見眼前立著的身影。


    許平微微蹙眉,身如輕燕, 神出鬼沒,徑直從船上飄下,神逸靈動。


    再次現出身形時,已在碼頭岸邊,身影忽現忽隱。


    “可是任家鎮的城隍大人?”他細細打量,發現與那日秋生推來的神像相似,是以問道。


    而那位城隍與兩個鬼差,見許平眼有精光,露出這一手,無絲毫真氣外溢,落地無聲,便知是極為厲害的修行人。


    “正是本尊。”


    城隍大人言語間,稍稍緩和:“既是修行人,當知香火得來不易,你為何要奪我香火?”


    城隍屬於陰官,負責這一地區的大小陰間事務,一般是當地德高望重,或是忠烈之士死後,才有機會任職。


    因此, 鮮有作惡的城隍。


    對方態度稍稍緩和,許平脾氣卻上來了,冷聲喝問:“呔, 既是任家鎮城隍,為何有邪神霍亂人間,殺人無數,你卻不予出手降服。”


    這一波,叫先發製人。


    他這一嗓子,直接把城隍整懵逼了。


    “大膽,竟敢對城隍無禮。”


    兩位鬼差二話不說,手中鋼叉投射而出。


    兩條鋼叉煞氣蒸騰,許平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在原地,鋼叉落空。


    霎時,柳木劍綻放出霹靂神雷,將兩名鬼差劈的渾身冒煙。


    周遭的行人,隻覺耳邊一道驚雷,以為還回家收衣服了,紛紛疾步快行,可下一刻,卻並未看到電閃雷鳴,心中詫異。


    鬼差道行淺薄,比起許多強悍的厲鬼,也多有不如,險些便魂飛魄散。


    鬼差與陰差不同,鬼差相當於城隍的私人武裝,而陰差則是記錄在地府,算是正規軍。


    正所謂打狗看主人,小弟被欺負,城隍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後腦勺湧出神光,香火之力傾瀉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隻巨手,悍然抓下。


    一塊黑乎乎的令牌,懸空擋在頭頂,令牌上蕩魔真君的威武形象,栩栩如生,香火巨手瞬間消弭空中。


    “蕩魔真君大人。”城隍驚叫一聲,神情驚愕,望著許平的眼神,瞬間恭敬。


    許平負手而立,令牌環空飛舞,帶來莫名的壓力,“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未曾答複,為何邪神霍亂,你卻置之不理。”


    望著空中的捉鬼令,不似有假,城隍眉頭緊鎖,不敢不答:“本尊上任百年來,一直力求風調雨順,萬民安順,任家鎮何曾有過邪神作祟。”


    許平問道:“百年?”


    “正是。”


    “那你確實不知,那便繞過你。”


    城隍心中有點愣神,不是我先跑來問罪的麽,怎麽現在這場景,好像是被眼前的凡人審判?


    不過有鍾馗的捉鬼令在,城隍還是試探著問:“許平,你為何有真君大人的捉鬼令,嗯……我的香火不知是何緣故,被你借走了?”


    我可不是借,我不還給你,可就不算借哈……許平沉思片刻,沉聲道:“奉真君大人令,降服五通神,是以征調你的香火,不信,你可以去問他……”


    說著,他將令牌抓在手中,無底洞一開,令牌瞬間消失。


    城隍又被他這一手震住了,忙說道:“既然是真君大人的意思,下官之前多有得罪,還請許公子不要介意。”


    “小事。”


    許平隨意擺擺手,心說別在找我要香火就行。


    這許平氣度威嚴,道行頗高,確實不像尋常的修行之人,城隍的態度越發恭敬,道:“許公子,可是真君大人命你前來,主持大局?”


    不是,你太看的起我了……許平沉默了片刻,聽出有大事將至:“發生了什麽事?”


    城隍低頭歎道:“萬鬼逃之夭夭,地府傳令,需在三日盡數捉拿,我與此地的城隍,正在憂愁呢。”


    三日,確實有點棘手。


    許平聽他剛才的話,應該是有所安排,便又問:“難不成,你們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城隍沉吟著點點頭,說:“不如請公子去此地城隍廟,略備香茶,再說與公子聽。”


    也好,先去拜個山頭,萬一以後要借香火用,也抹得開麵。


    許平點了點頭,城隍帶著鬼差,飄身而起,他也施展神出鬼沒,於夜色中掠向城隍廟。


    省城地方大,城隍廟也比類似於任家鎮這種小地方,要大出許多。


    且,基本各地過半的城隍,此時都在省城。


    堪堪接近城隍廟時,眼見身前的城隍鬼差,飄身而去,許平也落了下來。


    黑暗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但卻有百鬼夜行。


    一道道的黑影,被鎖魂鏈連成一條線,在鬼差陰差的驅趕下,向著城隍廟而去。


    有的麵目青紫腫脹,有的脖頸折斷,耷拉著腦袋,還有些滿身血汙的。


    更有那化鬼太久,不複人時麵目的,好似猙獰的怪物模樣。


    隊伍中,偶爾還發出一聲怪叫,聞之使人心驚。


    但卻絲毫未曾影響到省城的住戶,許平能夠察覺到,城隍廟附近,已經被施展了隔絕法陣。


    但有不通修行的凡人闖入,如同遇上鬼打牆一般,繞個半夜,直到天亮雞鳴,鬼魂散去,這才重見天日。


    許平平靜的走在鬼群中,無論是這些厲鬼,還是陰差鬼差,皆是好奇的側目看來。


    即使是別處的城隍,眼見這場景,都不免有些驚愕。


    “陳兄,他是誰啊,好像是個人?”


    你把好像給我去了,許平“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那城隍見許平看過來,也是毫不客氣,衝著他瞪了瞪大眼,就好像在說。


    你瞅啥!


    “龐兄不可放肆,他乃是真君大人特派前來此處,我是要帶他去見秦將軍。”


    那城隍滿臉驚駭,難以置信地發問:“真君大人?可是蕩魔真君,鍾馗大人?”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那姓龐的城隍,一改剛才你瞅啥的氣勢,滿臉媚笑:“這位先生,你見過真君大人,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


    我是見過呢,還是沒見過呢……許平自己都搞不懂,隻能算是通過電話吧。


    他敷衍道:“嗯……真君大人英姿威武,氣質出眾,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說完,許平心中不禁想到,也不知道我的馬匹,他聽到了麽。


    不料他這話一出,那龐姓城隍一拍腦門,叫道:“我就說嘛,真君大人怎麽可能是個醜八怪。”


    “龐兄,慎言。”


    走在前麵的城隍提醒了一聲。


    許平轉而看向他,熟絡地問道:“老陳,你剛才說的秦將軍是誰,不是說帶我見此地的城隍麽?”


    又看向許平,道:“許公子,秦將軍是省城的城隍,香火旺盛,道行頗高,隻因生前乃是統領萬軍的將軍,因此大家都叫他秦將軍。”


    許平點點頭,由他頭前帶路,走向廟門。


    “陽世三間,積善作惡皆由你;古往今來,陰曹地府放過誰。”


    望著廟門的對聯,許平緩緩念出,想來這位秦將軍,定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


    剛剛進入廟門,一個不穿官袍,身披甲胄的方臉男子,立馬迎了出來。


    “許小友,果然氣勢不凡,快請入座。”


    這位秦將軍經由鬼差通報,是以快步迎來,許平入座,早有侍者送上茶水,客客氣氣。


    茶水清香撲鼻,聞之真氣自轉,果然不是凡品。


    他習慣性地施展望氣術,眼前一身甲胄者,神光熠熠,果然不是其他城隍可比。


    許平一指門外的群鬼,問道:“秦將軍,不知這些鬼魂,都是要押往何處?”


    城隍審陰,本就專職此事,是以他才有此一問。


    “本城隍廟後方有一巨樹,與地府相連,他們都是送還地府的。”秦將軍舉杯示意,順口說道。


    許平淺嚐一口,憑白增長數十天道行,心說這些不知活了多久的城隍,果然都有獨到之處。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拍了一下馬屁,“秦將軍果然厲害,我才到此地,便欲深夜巡視一番,竟未曾發現一個鬼魂,是不是都在這兒了?”


    秦將軍搖了搖頭,苦笑道:“若是如此,那便好了,據本城隍統計,如今城中至少還有數千隻厲鬼。”


    上千隻……許平一聽這話,放下茶杯,問道:“怎麽會這麽多?”


    “你可知何時惡鬼最多?”


    “戰亂之時?”


    “正是,神州陸沉,烽煙四起,怨氣殺氣直衝雲霄,更容易滋生惡鬼,即使沒有地府之事,藏匿於省城中的惡鬼,也不下千數。”


    省城很大,許平才來時便發現,居民樓密集,比起任家鎮這種彈丸小地,隻能用龐然大物來形容。


    幾百萬的人口,每天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更是不計其數。


    “更別說,還有許多修煉妖邪之術的妖人,明裏暗裏殘害百姓,修煉陰鬼,有些修行有成,法力不凡的,便是我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看來這位城隍,也不像表明的這麽粉光,其中的苦楚,難以對人言而已。


    末法時代,靈氣逐漸枯竭,對他們的影響,也極為巨大。


    想起門外見到的諸多陰差鬼差,許平好奇問道:“既有如此多的陰兵,應該也能掌控住形勢吧?”


    “我隻是城隍,並不掌兵,而且就算有兵,就如這陽世中的新官府,縱然兵馬無數,火器強大,但能讓治內無盜匪嗎?”


    “不說其他,單單是省城內的各種幫派,每日為了地盤,廝殺不斷,因此造成的惡鬼,何其之多。”


    “奈何新官府不作為,多有勾結,縱然我有心,卻也無力回天。”


    陰兵陰官處理陰間事務,不能插手人間之事,陰間有陰間的規矩,陽間有陽間的規矩。


    許平若有所思,忽地問道:“所以,聽秦將軍的意思,要想城中無惡鬼,林立的幫派,必須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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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不急……”秦將軍說著,看向許平的眼神,目光迫切:“眼下地府鬼魂之事,才是最為緊要的,還望許公子出手相助。”


    許平愕然,分析道:“聽秦將軍所言之情況,三日期限實在太短,為何不奏明冥府,多加幾日。”


    “唉!”


    秦將軍喟然長歎,“隻因三日後,人間各地的地府通道,將會盡數關閉,除了正常死亡的鬼魂,其他鬼魂均不可再入地府。”


    什麽!


    許平心中一驚,他瞬間想到,莫非是地府出了問題,不然為何會如此。


    “若是三日之後,人間尚有遁逃的鬼魂,那時便隻能做孤魂野鬼,但凡遇之,隻能打殺了,肅清人間。”


    這個影響很大,許平的心中,都有些慌亂。


    緊接著,有一個噩耗拋出來:“三日之後,陰差也會回到地府,屆時,將再無助力。”


    許平想到茅山,想到九叔,對付鬼魂,他們剛好專業對口,難道這是早就計劃好的。


    許平沉默了半晌,臉色凝重,抬頭問道:“你們有什麽計劃,我能做什麽?”


    秦將軍說了半天,似乎等的就是這句話,他霍然起身,看著許平說道:“我已在城隍廟附近,布下萬鬼朝宗陣,不過還缺少一個陣引,那就是一個能將鬼魂引來的人。”


    “所以,你看上了我?”許平指著自己的靚仔模樣,認真問道。


    秦將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果真有一個人,能在萬鬼從中全身而退,將它們引過來,應該就是你。”


    所以,是要來一個千連抽,還是萬連抽?不會把陰陽圖鑒掏空了吧?


    許平已經在開始暢想,“什麽時候幹?”


    “後天子時三刻。”


    許平點了點頭:“為了省城的百姓,我會準時到場。”同時,也是為了我的千鬼斬。


    秦將軍臉上一喜,忽地又出聲說道:“其實,本來我們是挑中了一位茅山弟子,但我後來發現他心術不正,便讓他離去,不過他也知曉此事,你要小心。”


    “那位茅山弟子的名字,叫石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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