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夜,夜色中點亮無數繁星,紅色的。


    望著那一雙雙的小眼睛,許平緩緩拔出手中的銅錢劍,三四寸長的劍刃,疾射出半尺鋒芒。


    夜風輕拂,淩亂的發絲在額前飄舞,一雙皓若星辰的雙眸,似有星鬥旋轉,豪光閃現。


    蠱山蟲海如黑雲湧動,向著許平飛躍而來,人蠱夾雜在黑雲中,長著巨口,在黑雲中,更顯猙獰可怖。


    許平的身前,已經完全被黑雲包圍,月華黯淡,就連夜色都濃了幾分,董大方殘敗的身影,也被蟲海遮擋,目不可視。


    “董大方,一切都結束了。”


    當即,許平一步上前,銅錢劍激射出十幾丈的金光,光如烈日。


    橫掃而出的金光,乍現夜空,璀璨奪目。


    “唰!”


    凡劍光所到之處,蟲蠱化作的黑雲,被金光破開,紛紛化作齏粉,就連猙獰的人蠱,也被劍光碾的粉碎,迅速縮回董大海口中。


    董大方一聲慘叫,如破敗的風箏,狠狠摔倒在地上,滿身汙血。


    “啊啊啊……”


    痛呼聲斷斷續續,虛弱無力。


    此時的董大方,再無方才的囂張氣焰。


    他曾經聽師父提起過,能夠引動天地氣局的風水師,都不是尋常貨色,且這詭秘的風水術,向來隻有幾本古籍殘卷上,有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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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開棺材鋪子的人,竟然會如此高深的風水術。


    他不信,但卻不得不信。


    斬出這一劍後,許平原本充盈的真氣,已經被全部掏空,坐在地上,重重的喘著粗氣兒。


    黑雲盡數消散,視野之中,再無蠱蟲存活,就連屍體都不曾留下。


    這幾日,默念《通玄經》得來的道行,大概、也許、可能隻有十年吧。


    本來是沒辦法斬出這麽帥的一劍,但他在見到青秀山的山水格局後,便想起《青囊經》的記載,


    十年道行,在沒有外物助力的情況下,隻能改變、承受百步之內的氣局,引靈氣入體,不過,對付眼前的場景……


    足矣。


    ……


    人蠱連接著董大方的舌喉,被斬斷後,口不能言,隻能“阿巴阿巴”的,向董小玉的屍體爬去。


    而失去控製的蠱蟲,禁製解開,頃刻間失去功效。


    董小玉的魂體如輕煙出現,看著如此狼狽的董大方,尖聲疾呼,“哥哥,哥哥……”


    晶瑩的鬼淚再度落下,董小玉隻是不願離開此地,但見親人如此淒慘,煞氣不免凝結,頓時暴怒。


    “我殺了你。”董小玉猛然撲了過來。


    許平急忙起身,運轉殘薄的真氣,銅錢劍泛起微弱金光。


    “小玉!”


    此時,九叔師徒三人,姍姍來遲,秋生急忙製止。


    麵對情郎的呼喚,董小玉身形頓止,咬牙看著許平,終是扭頭看向秋生,淚眼婆娑。


    九叔趕到許平身旁,見他臉色蒼白,神情凝重,“許掌櫃,你還好嗎?”


    許平勉強笑了一下,無奈道:“九叔,這次,你可來的太遲了。”


    “許掌櫃,小乞丐來的時候,師父不在義莊,我和那小乞丐,跑斷了腿,才找到師父的。”文才站在九叔旁邊,辯解道。


    他背著一個背簍,裏麵紙筆墨刀劍,各類驅邪降妖的法寶,一應俱全。


    九叔環顧四周,見草木枯竭,墳丘炸開,空氣中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息,心中一驚,不免問道:“許掌櫃,剛才的那一劍,是你斬的?”


    “沒錯,是我。”許平笑道。


    九叔感歎一聲:“許掌櫃,不簡單啊。”


    以九叔的經驗眼力,如何不能看出,僅憑許平,肯定是不可能斬出這樣的一劍,而周遭如此,肯定是牽引風水氣局的靈氣,才有此威。


    “許掌櫃也會風水術?”


    “嗯。”


    “強行改變風水格局?”


    “一點點。”


    九叔點點頭:“正好,有機會,咱倆可以探討一番。”


    說是探討,其實是好奇,腹黑、傲嬌、又好麵子的九叔不肯承認弱於他人,又實在忍不住好奇。


    文才心直口快,直接說道:“師父,你剛剛不是說,不設壇,不布陣,你不會這種風水術嗎?”


    “就你話多!”九叔兩眼一瞪。


    文才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許平也不戳穿九叔的心思,扭頭看向董小玉,隻見她與秋生不知說些什麽,旁邊的地上,還躺著“阿巴阿巴”的董大方。


    隻是他聲音越來越弱,看著,怕是離死不遠了。


    董小玉雖然眼中泛光,但煞氣似乎在情郎身前,終於是被壓了下來。


    “秋生。”


    九叔喊了一聲。


    秋生聞言走了過來,弱弱道:“師父……”


    “她說了什麽?”


    秋生回頭看了一眼,道:“她說,董大方隻是被仇恨蒙蔽雙眼,本性不壞的,想讓我們……放過他。”


    九叔聞言頓時一怒,衝到董小玉跟前,指著地上奄奄一息的董大方,“你知不知道,他為了報仇,牽連了多少條人命。”


    許平想起國白獅子裏的死嬰,心生惋惜。


    未曾見過世界,就已離開世界,那嬰兒感受到的,隻有人之惡。


    董小玉心裏如何不知道,雖然阿哥已經不是以前的阿哥,但血濃於水,又豈是能輕易割舍的。


    可不待她繼續哀求,董大方忽地猖狂大笑起來。


    “啊哈哈……”


    他雖然口不能言,但神智未失。


    不知是在笑這個世界,還是在笑自己的遭遇。


    許平心中知道,董小玉的話,純屬多此一舉。


    人蠱的生命,與宿主同源,人蠱已死,宿主也活不了多久,隨時都會……


    突然,


    董大方的笑聲戛然而止,雙眼漸漸失去光澤,臉上的笑容僵在臉上,似是滿意,又好像略帶不甘。


    “哥哥……”


    董小玉淒厲的叫聲再度響起,周身煞氣凝聚成黑煙,九叔見狀不妙,從文才背上的背簍中,抽出一把油紙傘撐開。


    董小玉的雙眸剛剛泛起妖異紅芒,一股颶風吸力襲來,她不受控製的便隨風飄去,被收入油紙傘中。


    九叔登時合上紙傘,又從懷中取出一張鎮煞符,貼在傘麵上,這才作罷。


    “師父……”秋生哀求一聲,還未如何開口,九叔便冷聲喝道:“她的事,容後再議。”


    事情了結。


    九叔吩咐秋生與文才,將附近的墳丘重新掩蓋,這才走向許平,卻見到他站在原地愣神……


    殊不知,就在董大方身死的刹那。


    許平眼前一陣恍惚,陰陽圖鑒快速翻動,停留在後半部的陽篇,一個一身黑袍,詭異符文畫滿全身的人像上。


    誅殺妖人:邪惡蠱師。


    獎勵:勞情。


    人生有七情六欲,謂之本能,又以身體本能催動行為,愛變恨,喜變哀,恐便樂,操情控欲,即為勞情。


    獎勵來的太快,太突然。


    許平愣了好一陣兒,他實在沒有想到,殺死董大方,也會激活陰陽圖鑒,獲得獎勵。


    “許掌櫃,許掌櫃……”


    九叔一陣呼喚,陰陽圖鑒退去,許平這才醒來。


    見他眼中重新泛起神采,九叔鬆了口氣,想了想,以為他剛剛是殺人後的應激綜合征。


    於是,便勸慰道:“許掌櫃,你是第一次殺人吧?”


    許平略微沉思,點了點頭。


    九叔作為過來人,又是長者,不願見到許平多想,語重心長,“許掌櫃,你覺得董大方此人,如何?”


    “可憐的可恨人。”許平答道。


    九叔驚訝了一下,對許平的說辭,覺得有些驚奇,隻是片刻之後,他便重新說道:“許掌櫃,董大方家世淒慘不假,但傷天害理,暴戾成性,若是放任他活在世上,不知還有多少人,要遭他毒手……”


    “你我,要放眼當下,無愧於心,便是功德無量。”


    聽到這番話,許平理解了九叔的意思,就是讓自己不要消沉,就此陷入自我懷疑。


    但他真的沒這麽想,至於做的這些事情……一是因為董大方狠辣的行為,二是了結自己的因果。


    不過這種話,也沒必要說明。


    念著九叔一番善意,許平拱手笑著說:“多謝九叔教誨,許某明白。”


    “正所謂,有先善後惡之人,也有先惡後善之人,但無論是哪一種,自有其因果命運,如今,人死燈滅,善惡隨風,許某不會苛刻自己的。”


    見他想法如此通透,九叔驚訝之餘,也滿是欣慰。


    但是轉瞬間,他又不太高興。


    這種話,自己的徒弟既說不出來,也聽不懂。


    同樣都是年輕人,差別咋就這麽大哩?


    想到這兒,他不免看了眼自己的徒弟,越看越不順眼,怒道:“你們倆快點,想在這兒過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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