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郊外。


    在層層疊疊的山巒起伏中,無盡的綠色將幾間房屋十分隱秘地遮掩起來,若不是有心人仔細在山中尋找,根本不可能發現這一處有人居住的地方。


    房屋外,一個黃色短發的青年將一枝幾近凋零的奇異花朵小心翼翼地移植在小小的花盆上。因為右手受傷綁著繃帶,故而隻能用一隻左手做事,所以那副緊張的樣子看上去就像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讓這花朵徹底敗壞一般。


    而在他的身旁,一個淡白色長衫的男子默然而立,視線也沒有落在即將枯萎的九泉碧血玉葉花上,卻是扭頭凝視著其中一間屋子,仿佛隔著木牆在遙遙地凝視著裏麵一直沉睡不醒的人兒。


    盜蹠小心地將泥土翻好,但在看見九泉碧血玉葉花依舊是毫無半點生機的樣子時,就禁不住懊悔地一錘自己的掌心,狠狠地咬緊了下唇。


    他抬頭向旁邊看去,當看見蓋聶那毫無表情的冷漠模樣後,一股怒意便直衝上腦,讓他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拽住蓋聶的衣領,低聲吼道:“你這個混蛋!為什麽現在蓉姑娘都危在旦夕了,你還是這麽無動於衷?!!”


    蓋聶不答,這種沉默卻隻會讓盜蹠怒火中燒,真恨不得在他臉上重重揍上一拳。


    隻是,盜蹠沒有看見的是,蓋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木劍,單純的掌力都幾乎要在劍柄上掐出幾個指印來,可見此時此刻蓋聶的心情絕沒有他表麵看上去的平靜。


    “小蹠!!”一個大喝聲傳來,盜蹠順著聲音來源望去,隻見白發白須的胖老頭班大師正往這邊快步走來,他的身後還緩步跟著墨家的高漸離、雪女以及道家的逍遙子共三人。


    見班大師到來,盜蹠也隻有恨恨地鬆開了拽著蓋聶衣領的左手,悶悶地將身體轉向另一邊,低頭痛苦地看著底下隨時都會徹底枯萎的九泉碧血玉葉花。


    班大師等四人走到蓋聶的身邊,班大師原本還想嗬斥盜蹠幾句,但看見了盜蹠這副樣子,班大師也心知他的心底究竟有多難受,斥責的話也就咽在了喉嚨,隻好朝蓋聶報以歉意地一笑:“蓋先生……”


    蓋聶淡淡地搖頭,表示他沒有在意這件事情。


    在一旁的逍遙子仔細打量了即將枯萎的九泉碧血玉葉花幾眼,遲疑地撫須好一會兒,才緩緩道:“諸位,或許還沒到放棄的時候,這九泉碧血玉葉花應該還可以挽救回來……”


    逍遙子的話未說完,立即被驚喜萬分地抬起頭來的盜蹠打斷:“逍遙先生,難道你有辦法?”


    逍遙子搖了搖頭,但又立刻繼續說道:“但是有一個人或許有辦法。”


    “是誰?”盜蹠急急問出聲來。


    “那就是道家天宗的曉夢大師。”一旁的高漸離上前一步,掃顧了一眼蓋聶和盜蹠兩人,道,“逍遙先生他剛才跟我們說了,曉夢大師他精通花草之術,隻要及時將九泉碧血玉葉花送達他那裏,就應該還會有挽救的辦法。”


    “那還等什麽?我立刻帶著九泉碧血玉葉花前往道家求曉夢大師出手!”盜蹠迫不及待地喊道,就想把栽著九泉碧血玉葉花的花盤抱起來,但是他現在隻能動用一隻手,要想穩穩地拿起來還是有些難度,這讓他不禁急得滿頭是汗。


    “小蹠,你先聽小高把話說完。”雪女輕輕的聲音清冷,就像是帶著清涼的水滲入了盜蹠的頭腦,使得他微微冷靜了些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高漸離待盜蹠暫時冷靜下來後,才繼續道:“盜蹠你現在的傷勢根本不能讓你再次使用電光神行步,如果讓你自己一個人前往道家,我們也不會放心。”


    “逍遙先生的意思是,我們一起前往道家,正好避開桑海城這一段暗流洶湧的時期,等到合適的時機,就是我們墨家再次重歸桑海城的時刻!”高漸離一字一句地把話說完,而班大師默默地點了點頭,看來他們早在屋子裏麵已經談好這件事情了。


    “沒問題!”盜蹠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這種辦法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隻要能救到端木蓉,那就足夠了。


    蓋聶也是輕輕點頭:“張良先生也肯定希望我們可以暫時離開陰陽家和嬴政的視線,好讓他挑起二虎相爭,所以前往道家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好!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班大師果斷地下了決定。


    ……


    “蒼龍七宿、天問、嬴政、陰陽家……”日漸西下,在臨海的山崖邊上淡然而立的文雅男子不停地低喃著口中的名詞,低頭似在俯視不斷拍打岸邊礁石的海浪,又似是隻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不管自己的世界外的一切。


    “依少宇的話來看,蒼龍七宿與天上的七大星辰有關,而七星連珠之日也恰好準備到來……說不定,uu看書 ww.uuanshu 蜃樓出航就是那一天吧?”張良手中掐指算著日期,閉目道,“半月之後?看來到那時,桑海城必會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呀!”


    他又漸漸睜開碧清透徹的雙眸,臉上的從容笑意已均皆消失,帶著極為複雜的神色遙望著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血紅一片的小聖賢莊:“但是真要這兩頭猛虎放開了心互相撕咬,就必須作出巨大的犧牲……”


    “犧牲麽……”悠悠地一聲輕歎。


    在張良身後看不見的樹林之中,一個臉部印著蜘蛛刻印的黑衣人將張良的話完全納入耳中,他小心地後退,正打算離開這裏將聽到的話傳回羅網之中,誰知身後一股極致的寒意襲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頓時間他不禁駭然,身為羅網的精英,無一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頂尖高手,所以他對這股寒意也極為熟悉,那是隻有在無比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才會出現的下意識反應。


    他剛想有所動作,眼角處卻看到了一道閃耀的流芒,驚駭地發現,自己脖子前不知何時居然多出了一把帶著層層缺齒的詭異利劍。


    “那是……鯊齒?”這是他腦海中的最後一個意識,隨即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來人斜斜一揮長劍,將劍上沾上的鮮血甩盡,緩步走出了叢林,滿頭白發在血色的夕陽下也多出了一絲冰冷的邪異,當他抬起頭,與身前同時回過頭來微笑的張良對視時,嘴角微微勾起,眸子裏閃過了一絲滔天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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