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一所大宅院前停了下來,小年氏走出馬車。門房早已在門前等候,見她來了,急忙迎上前來,打了個千兒之後,便笑著說道:“聽說年格格要來,奴才們已經等了好些時候了。奴才這就帶您進去,年側福晉正等著您呢!”


    小年氏心中微凜,雖然明知晴鳶必不會這麽輕易就讓自己一個人過來,但他們傳遞消息的速度如此之快還是令她感到了萬分訝異和一絲驚懼。


    不管心裏有多少想法,她的麵上卻是絲毫不露,默默點了點頭,便跟著那門房走了進去。


    這裏看似是個普通的大宅院,可她一走進來便感覺到了氣氛不對,比之在雍親王府中還要更加窒悶幾分,尤其是帶著一絲肅殺之氣,背脊上一陣毛骨悚然,似乎被無數雙眼睛緊盯著一般,甚至於有些刺骨的疼痛。她不禁暗地裏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挺了挺脊梁,眼神微凝,不讓怯懦出現在自己眼中。


    這是一個兩進的院子,到了後進裏,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兩旁廂房裏都有下人出沒,正房中一個丫鬟挑了門簾出來,看著她微微一笑,道:“年格格來了,方才主子還說起,問您什麽時候才能來呢!年格格請隨奴婢來吧。”


    小年氏看著這個丫鬟,不過雙十年華,麵上很是沉靜,算不上什麽花容月貌,但那種不卑不亢的氣質卻是一般丫鬟少見的,想來之前應該並不是服侍人的人,難道是專門派來看管年氏的?


    她心中揣度著,麵上卻不敢有絲毫不敬,笑了笑說道:“有勞了。”


    她並未詢問那丫鬟的名字,那丫鬟也並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徑自引著她走了進去,走進臥室中,便看見一個婦人躺在炕上,周圍擺設都極為簡單,除了必要的生活品之外,高級一點的擺設完全不存在,別說是個側福晉的房間了,便是比之她自己的房間都多有不如。


    略微打量了一眼,她便將目光轉移到炕上的婦人身上。


    隻見那是個極瘦弱的人,雖然躺著,卻也能看出穿在身上的衣服似乎太大了,空蕩蕩的,露在外麵的手幾乎可以看到骨頭一般,整個人的氣息似乎都非常微弱,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看著她,似乎看見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聽到聲音,那婦人轉過頭來,小年氏一見,頓時大吃一驚。


    這就是那個曾經貌美如花、才情出眾的年側福晉嗎?!


    雖然她們以前並不親厚,但畢竟是同一個家族的成員,總是見過麵的,那時的年氏春華正茂,看上去就像是九天仙女下凡塵,跟自己這隻能稱之為“清秀”的麵容有著天壤之別,當時還曾經令她頗為羨慕。但現在眼前的這人,卻是一臉的蒼白, 幹癟下去,下巴愈發地尖突出來,眼窩深陷。兩邊的鬢發已經發白,滿頭黑發中也摻雜了不少銀絲,眼神深幽黑暗,根本看不清她的心思,又或者……她其實根本就已經沒有任何心思?


    小年氏難以遏製自己的猜測,驀然發覺年氏的眼神正直愣愣凝結在自己身上,不由心中一凜,急忙垂下了頭,規規矩矩走上前去,躬身說道:“婢妾見過側福晉,側福晉吉祥。”


    “側福晉?”年氏的聲音空洞而虛茫,還帶著幾分譏嘲,道,“你說誰呢?有我這樣落魄的側福晉麽?吉祥?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吉祥了?”


    小年氏隻覺得冷汗從額頭汩汩滲出來,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沉默不言。


    年氏似乎也沒有讓她回答的意思,說完這番話後,仿佛很是疲累一般,閉上眼睛休息了會兒,這才又繼續說道:“罷了,我如今這副樣子,你卻還是肯來見一見我,實在是很難得了……坐吧。”


    小年氏不敢搭話,又行了個禮,這才站起身來,在旁邊的繡墩上歪了半邊身子坐下。


    年氏睜開眼來,瞧了她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算是笑容的表情,淡然說道:“不必這麽拘束。論血緣,咱們也算是親戚,論身份……我現在不過是個囚徒,還是永遠不可能得到釋放的那種,就是一個丫鬟都比我有體麵,你又有什麽好怕的?”


    小年氏聽得心中一跳,忍不住斜睨了一眼一旁站著的那丫鬟,卻見那丫鬟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連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小年氏心中惴惴,隻得扯出一抹笑容,說道:“側福晉說笑了。您畢竟是王爺承認的側福晉,是婢妾的主子,婢妾自然應當保持著敬畏的心態才對。”


    年氏又看了看她,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看了看那丫鬟道:“我與妹妹有話要說,你先下去吧。”


    小年氏早已認定那丫鬟是專門被派來監視年氏的人,想必年氏是指揮不動的,卻沒想到那丫鬟躬身行了個禮,應了聲“是”,便竟然真的走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小年氏有些愕然地看著,這屋裏就剩下了她們兩人。年氏看了看她的表情,不由笑道:“你也不必太過驚訝。畢竟我在這兒不過是個廢人,連院子都走不出去的廢人,又有什麽好在意的?”


    說完了這話,她便掙紮著要做起來。


    小年氏見她行動相當吃力,不由心中一軟,急忙走上前去幫忙,讓她靠坐在炕頭的軟枕之上。


    讓年氏坐好,她剛要離開,卻不防被年氏一把拉住了手,說道:“自家姐妹,沒的弄得那麽見外,你就坐這兒吧。”


    小年氏不由有些為難,有心坐遠一點兒,卻又怕太過直接的拒絕惹怒了年氏,隻得強壓下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在年氏手邊坐了下來。


    年氏看了看她,自嘲地一笑,道:“妹妹不必緊張,我也沒別的意思。如今落到這種田地,我早已死了心,也斷不會拉著別人來跟我一起倒黴。今兒個請你過來,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並沒有任何惡意。”


    她這話一說,小年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急忙說道:“側福晉這是說的什麽話?婢妾不過是怕耽誤了您的休息罷了,並沒有別的意思。”


    年氏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便話題一轉,說道:“今兒個冒昧請你過來,其實隻是因著我一個做母親的私心。你也知道,我一生後嗣艱難,雖然幾度有孕,最後卻隻是存活下來一個病弱的小格格。如今我離開王府經年,卻不知我那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這倒是個沒什麽難度的話題,小年氏看了看她,琢磨了一下,便斟酌著說道:“側福晉不必擔心,小格格目前是極好的,一直跟在嫡福晉身邊,也有專門的女大夫隨身伺候著,倒是比其他的阿哥和格格們更加得寵的。婢妾前日才曾見過她,她的麵色紅潤,據說已經有二十多天不曾生病了,體重、身高都增加了不少。”


    年氏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點了點頭,寬慰地說道:“如此這般,我也就放心了。嫡福晉既然要做出一副賢妻的樣子來給大家看,自然不會在小格格身上做什麽文章,隻有小格格好好兒的,才能襯托出她這位嫡母的賢良淑德來不是?”


    聽得出她的話語中深深的恨意,小年氏心中有些不安,卻又有些放心。雍親王府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年氏落得如此田地,就是因為跟嫡福晉晴鳶之間爭寵失敗的緣故,她這麽說晴鳶,雖然難聽,卻也是理所當然,反倒是如果年氏說起了晴鳶的好話,那小年氏就要擔心了,她是不是有什麽別的圖謀,所以才說這種話來消弭自己的戒心。


    年氏看了看她局促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歎了口氣道:“罷了,我不說了,你還要在她手下討生活,我明白的。隻是你要小心了,她那人看上去溫文淑雅,萬事不管的淡然性子,實際上卻是城府極深,稍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她的陷阱裏,永世不得翻身!”


    說著說著,便又再次咬牙切齒起來。


    小年氏愈發地不敢搭話了。


    年氏發了一會兒脾氣,似乎又有些累了,不得不停下口來,大口大口喘著氣。小年氏見了,便趁機說道:“側福晉,婢妾看您身子不是很好,說了這半會兒的話也該累了吧?婢妾就不多打擾您了,先行告辭,以後若有機會,再來看您。”


    雖然到目前為止,年氏似乎都沒什麽特別的樣子,但小年氏可不相信她特意把自己找來就是為了在自己麵前吐這番苦水的。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參與任何年氏與晴鳶之間的鬥法,所以最好就是趁著年氏還什麽都沒說的時候趕緊走人,把一切可能都堵在未發生時。


    年氏的眼神變換了一下,又是一把拉住了小年氏,喘息著說道:“妹妹又何必那麽急著走呢?我還有話沒說完呢!難道你就那麽急著要擺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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